一夜无话。
第二天张义来到特务处的时候就听闻了一个坏消息。
昨晚抓捕的红党嫌疑人老周在医院手术取出子弹后,清醒过来竟然选择了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在古代或许可以,因为止不住血,最终会失血而亡,但现在西医发达,即使咬断了也可以抢救。
再者如果不能齐根而断,舌头上只是毛细血管,流血也不会多。
幸亏看守的特务发现的及时,此刻已经在抢救了。
只见杨文轩拿着电话,阴沉着脸道:
“全力抢救他,金陵的医生不行,就找上海的,洋人也行,总之一句话,要保证人活着,舌头没有了可以,他还有手,能写字就行。”
张义听着这冷血的话,想的却是一个人得多有勇气和毅力才会为了保守秘密这样摧残自己,他心里由衷的向老周致敬。
看杨文轩阴晴不定,张义也懒得触霉头,借着尿遁出了办公室,就见刘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茶叶蛋。
“队长,今晚一起聚聚?”
“哦,有什么好事吗?”张义明知故问。
“嘿,这不是队长主持队务以来带着兄弟们屡立新功,手下的弟兄们就想请队长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应该是我请你们才对。”张义点了点头。
按理说他当了队长就应该请的,不过当时和杨文轩一起请的,接着事情又多,手下的二十個兄弟认识是认识,有些人却叫不出名字,更别说了解了。
特务处虽然讲究职务服从,但任何单位,论资排辈和站队都在所难免,他初来乍到,现在确实要理顺这些关系。
今晚上肯定不行,张义沉吟道:“明晚吧,先定明晚,如果科里没有安排,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聚聚。”
看着刘魁点头离去,张义想了想,转身去人事科借出了自己队员的档案。
档案是快速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自己初来乍到,虽然带着手下人立了不少功劳,但是想让组员信服你,除了立功外,还要对这些人做到奖惩分明,恩威并用,当然了,特别不听话的,那只能借用纪律和手段了。
一早上都在档案室度过,再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几个消息。
第一,那位红党老周的舌头已经接了回来,杨文轩已经在医院开始了询问。
第二,王新年和赵友新已经被放出来了,至于机要科那位女科员直接被下令再关一年禁闭。
张义瞬间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
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下午,到了下值时间,张义立刻返回了家。
看着夜幕降临,他泡上一壶好茶,等着情报的刷新。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昨天去过和平巷,获得相关情报---老鹰小野昭昨晚杀死了巡警孙二,他已乘坐下午的火车到达上海。】
【2、您昨天见过日本特工山田的尸体,获得相关情报---山田在长安路22号的安全屋藏有汽车一辆、枪支弹药若干。】
【3、您昨天抓捕了刘不同的手下,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昨晚躲在林有才家里,并且秘密跟踪了你,明天下午刘不同将陪红党叛徒王秀琴去中央商场逛街。】
【4、您昨天去过新民药店,获得相关情报---药店掌柜王仁民红党身份已暴露,现处于特务处情报科秘密监视中。】
第一条消息张义只能感叹小野昭老奸巨猾,果然逃了出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此人交手,下一次一定要手刃此寮。
看到第二条消息,张义感叹日本间谍经费的富裕和准备充分,此人竟然连安全屋都准备了,不过现在只好便宜自己了。
第三条情报,张义看到的瞬间不由呼吸急促,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
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轻率和大意,刘不同虽然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但此人不愧是老牌特务,奸诈狡猾,手段老练,非一般人可比。
此人既然跟踪自己去了新民药店,说不定已经对自己的身份开始了怀疑。
他自己想着做黄雀,却成了别人眼中的螳螂。
张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这个刘不同不能留了。
浏览完情报,张义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烦闷的夏日夜晚,树干上的知了半夜还在反复聒噪着,更加让人心里烦躁。
张义冲了个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打开所有的灯光,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的布置,尤其是电话和灯泡,确定没有窃听器后才舒了口气。
片刻后,张义关闭灯光,拉上厚厚的窗帘,只点起一盏油灯,开始了乔装打扮。
.......
凌晨两点钟。
又到了夜宵时间。
三个监视王仁民的情报科特务今晚吃的饺子,饭菜刚送上来,就听见小心、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几人屏住呼吸,小心拿出配枪,侧耳听了一会,确定是自己人后纷纷松了口气。
一个特务将门打开,就见风尘仆仆的王新年一脸阴鸷地走了进来。
“组长。”三人连忙敬礼。
王新年看了桌上的饺子一眼,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
“辛苦几位兄弟了,这两天王仁民还正常吗?有没有特别的人和他接触?”
三人对视一眼,小头目立刻道:
“没有,他接触的那些病人我们都派人跟踪了,重点对象已经上了手段,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哦”,王新年闻言点了点头,翻看了监视记录几眼,又道:“有没有办法给他店里装上窃听器?”
“这...此人基本不出诊,偶尔出诊店里也有两名伙计...”头目犹豫道。
“想想办法嘛,将他们引出来,装个窃听器几分钟的时间罢了。”王新年吩咐一声,接过望远镜居高临下看了看对面的药店,皱眉道:
“都吃点好的,一会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个点是人最困倦的时候,红党说不定就选择这个时候前来接头。”
“是。”三人凛然应答。
.......
看着街口阴影处的一辆轿车离去,张义小心翼翼地从汽车上下来。
刚才在日本间谍山田的安全屋,不仅获得了这辆汽车,还有两把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手枪,两支盒子炮,还有两颗手雷。
消音器的发明者是马克沁机枪发明者海勒姆的儿子最伟大的杰作,从1909年到1920年取得了一系列专利,在特务处张义却没有见过,或许这玩意只是应用在暗杀场合上。
紧了紧手套,将子弹上膛,张义缓缓靠近茶楼,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
刚靠近二楼,就听一名男子在前台打电话,“行了,没有两只那就送一只过来,搞快点。”
说着啪一声挂了电话。
听着那人走远,张义缓缓靠上去看了一眼,见此人进了一个包厢,心里一动,再次下楼梯躲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远远就见一辆黄包车驶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系着白色围裙伙计模样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张义立刻一个闪身出来,低声呵斥道:“怎么这么慢?”
伙计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中,似乎还特意压低了帽檐,声音沙哑,说不出的鬼祟阴森。
“...爷,是您叫的烧鹅?这好不容易才找了一辆黄包车...”
“少废话,不要靠近,将食盒放下,快点滚蛋。”张义冷哼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弹了出去。
“叮叮叮”大洋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伙计搞不清楚状况,恐惧之下根本不敢细问,连忙捡起大洋踉跄着上了黄包车。
张义看两人远去,这才提着食盒拾级而上,到了前台,根本看不见人,张义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谁要的烧鹅?”
只见一间包厢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子的青年探出头来,骂骂咧咧道:“怎么磨磨唧唧的?”
等他到了近前,看送食的小厮帽檐压低似乎有些不对,下意识摸枪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对面抬手一扬,火星一闪,“嗤”一声,男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张义脚步不停,到了包厢门口,侧耳一听,直接将门推开,里面的两个特务此刻正坐在桌前,看见门开抬头望过来,迎接他们的是两颗子弹。
“嗤”、“嗤”
两声轻微的动静,两人全部眉心中弹,根本来不及闪躲。
张义侧耳听了听,将食盒放下,进来检查了两人的尸体,确定两人死透后,翻看了几眼桌上的监视记录,撕下一页纸握着一个特务的手写下一行字,然后将记录和配枪、钞票全部搜集起来收入食盒中,检查了一番现场,才慢慢退出去。
到了前台,张义同样收走地上特务的配枪,想了想握着对方的手在地板上抠出一个王字,才慢慢离去。
下了茶楼,张义来到对面的新民药店前,砰砰砰敲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才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
“谁呀?药店都关门了。”
“呵呵,是王掌柜吧,鄙人姓梅,美人鱼(梅人鱼),江湖人称江左梅郎,老家的人托我给你送点东西,放在门外了,后会有期!”
药店中,王仁民披着外套,手中拿着火钳子,一脸的警惕,这时候一个伙计也醒了,提着一把盒子炮蹑手蹑脚的靠了上来。
王仁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缓缓靠近门口,侧耳听了一会,见那人似乎真的走远了,才对伙计打个手势,上前将门打开。
外面安安静静的,只有皎洁的月光撒着片叶光辉。
但王仁民格外警惕,探出头来观察了几秒,才小心地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
大门关上,王仁民制止了伙计开灯的举动,严肃道:“点油灯。”
说着拿着食盒就往里面走。
灯光下,王仁民挥手让伙计靠远点,小心地将食盒打开,入眼的就是几把勃朗宁手枪,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既有欣喜,又有未知的恐惧和后怕。
然后是一本工作笔迹,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只看了几眼,王仁民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是一份监视记录,也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看了一眼监视记录上的时间,发现敌人三天前就开始了,更是恐慌和羞愧。
王仁民内心一阵汗颜,亏自己还一直自诩为老地下呢,敌人都摸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
突然一张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拿过来一看,只见斜斜歪歪写着几个字:
“周立维同志已被捕,现在金陵医院,请立即组织人手营救---阅后即焚,速速离开”
落款美人鱼。
“姓梅?姓美?美人鱼?江左梅郎?老家?”
王仁明想了想不得其解,再看食盒底下除了一叠钞票就是一只肥的流油还冒着热气的烧鹅。
他拿出烧鹅对一边的伙计道:“你拿上去叫醒小武,然后在门外挂上转让的牌子,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转移。”
“老王,这是为什么?”伙计不解问。
“行了,别问了,执行命令。”老王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但他知道店铺这里肯定不能呆了。
半个小时后,王仁民带着伙计刚出门,就听对面传来“啊”一声叫声。
“死人了...死人了...快,快叫警察。”
老王心下一惊,带着两个伙计跑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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