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
毛齐五看向韩文虎,还不待后者回答,突然传来便衣的呵斥声。
“别动!”
话音刚落,“砰”一声枪响了,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是倒地的声音。
枪声面前,所有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枪一响,一切都乱了,大家纷纷四散奔逃寻找掩体。
张义错愕地看向黑暗中,迅速躲向旁边。
“他妈的,谁开的枪?”韩文虎惊恐地怒吼着。
“毛秘书是犯人.王英明,他抢了我的.啊!”一个便衣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再次惨叫一声。
枪声再次响起,砰砰砰,不时传出惨叫声、怒吼声,凌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废物,还不止住他。”毛齐五怒吼一声,闪身躲入了审讯室,大门紧紧闭上。
听说是王英明开的枪,张义有些愕然,只见黑暗中有人打燃打火机,亮起一丝亮光,只见几人倒在地上,有人似乎肚子上中了枪,他死死捂着伤口
有人腿上中了枪,正一脸惊恐踉跄着跑向远处
嘈杂的脚步声中,有人借着光线向王英明开枪。
张义瞥了一眼,见举着打火机的似乎是韩文虎,他不假思索,从墙角探出手枪,对着他就是一枪。
砰,子弹直接穿过他后颈,韩文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哐当,打火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火焰跳跃着。
一瞬间,枪声大作,一声两声,凄厉而空荡,回响在地下通道中。
“别开枪,他妈的,打死自己人了。”
有人怒吼一声,黑暗中看不见人,根本分不清敌我,让一众狱警和便衣有些投鼠忌器,毕竟子弹不长眼睛。
但张义管不了那么多,听到这人说话,抬枪对着说话的地方就是一枪。
“啊,我的耳朵操他妈,谁开的枪”
然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又一声枪声落下,这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张义一把扯过一个奔跑过来的狱警,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枪,然后扯过他的手枪,用他做掩体,听声辨位,连续开枪。
砰砰砰,随着火星喷射,接二连三在黑暗中奔跑的身影倒下。
这个时候张义拿出别在后腰上的手电筒,只见通道中东倒西歪倒着七八具尸体,有人已经死了,还有人倒在血波中喘息。
张义拔枪就打,毛齐五带来的一个便衣肚子上中了一枪,颓然瘫坐在墙角,看到张义对自己人射击的瞬间,他先是愕然,随即猛然拿起枪就打。
“是你.你是内奸”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枚子弹已经灌入他的额头,他无力地栽倒下去。
这个时候,张义就见王英明抬枪瞄准了他,他显然也中枪了,血迹斑驳的胸口有个血洞,血液把胸前都浸透了。
“砰!”
枪响了,王英明开枪了,张义感觉时间好像都凝固了。
他心说不带这样的吧?老王,你是假叛变,我知道,但我是自己人,伱应该也发现了吧?
枪声响起,张义愕然回头,只见他身后一人应声倒下。
原来是有个狱警没有死透,此刻捡起地上的枪,对准了张义。
但他还没有扣动扳机,就被王英明一枪击毙了。
张义持枪靠近,看着靠在墙上满头大汗喘着气,努力忍受剧痛的王英明,他还未开口,就见王英明指了指审讯室。
张义顿时明白了,毛齐五这厮还藏在里边呢,他小心地持枪上前,推了推门,却发现审讯室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他暗骂毛齐五这厮奸猾,冷笑一声,拉过门栓从外面将门关上。
“我带你出去。”张义快速来到王英明身边,小声说道。
王英明怔怔的看了他片刻,似乎脑海中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监狱中会有自己的同志。
“你是什么人?”他用一双深邃的眼神凝神着张义。
张义看着他,说道:“我是个好人。”
王英明愣了愣。
时间紧迫,张义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说道:“原本我以为你是叛徒,准备除掉你的.”
“那现在呢?”
“你经受住了考验,我自然要救你出去。”
“谢谢你的好意。”王英明摇了摇头,“原本我想假叛变,将敌人发现越狱的消息传递出去,让同志们取消行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现在我受伤了,出不去.也不能出去,希望同志们听到这里的枪声,能够取消行动。”王英明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怀疑,也为了你的安全,我不仅不能出去,你还要对我开枪。”
张义愣住了,他原本是为了锄奸,现在计划变成了救人,虽然靠自己一个人很难将人救出来,但不拼一下,谁知道呢?
但现在听王英明这么说,他直接愣住了,这个人直到现在还在考虑其他同志的安全,考虑他的安危,唯独就是没有考虑他自己的安危…
张义只能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心里油然而生的肃穆仿佛要炸开头皮一般,精气神从未如此地凛然。
王英明看着他,咳嗽了一声,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色变得严肃。
“人应该忠于自己年轻时的理想,我们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就够了,不是吗?”
“从我宣誓的那天起,我就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终生,至死不渝,年轻人,希望你也是。”
他说着喘了几口气,望着张义:“我的时间不多了。”
张义沉默了,半响,他点了点头,道:
“等我一会。”
说着,张义拿着枪走入了旁边的审讯室。
他一脚踹开门,只见叛徒王和先正探头探脑地躲在桌子后面,看到进来的是张义,他惊喜地站了起来,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张义抬手就是两枪。
一枪打在王和先胸口,一枪直接射入额头,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张义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人死透了,才从审讯室出来,一路穿过漆黑的过道,来到配电室。
他将副监狱长宋刚夫扛了出来,将他放在距离狱警尸体不远处,计算着距离,想了想,将王英明搀扶过来,让他稳住宋刚夫,然后站在稍远的距离,对着宋刚夫背上开了两枪。
当然用的是另一把枪,为什么不近距离开枪,因为开枪的距离远近,伤口呈现出来的枪伤是不一样的。
即便作假,也要做的真一些。
不然别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破绽。
然后张义将宋刚夫手枪上和手电筒上自己的指纹清除干净,再次塞到他的手中。
他对着王英明点了点头,王英明抬枪对他射出一枪,张义猝然倒地。
然后倒在地上的张义又对着黑暗中胡乱开了几枪。
按计划,接下来张义要对着王英明开枪的,但张义真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只听外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已经有人在砸审讯室外的第一道门。
王英明焦急地看向张义,没有等来枪声,他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在大门浑然破开的瞬间,踉跄着起身对冲入的狱警开枪。
砰一枪,似乎就像导火索一样,外面枪声瞬间大作,狱警果然地对他射击。
“砰砰砰”王英明身中几枪,直直地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审讯室内外恢复了供电。
毛齐五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他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五兄,你别晃了行不行?”张义喘着气靠在墙上,几口狱警围在他身边检查着伤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毛齐五六神无主,刚才还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没想到顷刻间
“鬼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王英明怎么突然拿到枪的
还有这个姓宋的竟然对我开枪.妈的,要不是我躲的快,说不定这会都见不到你了。”
听张义这么说,毛齐五的脸色更黑了,他走过去狠狠在一个便衣身上踹了几脚,骂道:
“废物,都怪你这个废物。”
他发泄着怒火,脸色难看,问张义:
“这个副监狱长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红党那边投诚过来的,因为立功被授予少校军衔,还任命为副监狱长,现在看来八成是假投诚.”
“对对对,都怪这厮,这个王英明也是假叛徒,他们肯定早就勾兑好了.
先是此人切断了电源,然后趁着王英明发动,悍然对我们出手,现在死了这么多人,红党头目也死了,搞得我们很被动啊。”毛齐五说的很无奈,很愤慨,好像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是被骗了。
“你是代表戴老板来的,这里你的军衔最高,你看着办吧。”张义长叹一声,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个宋刚夫也太狡猾了。”毛齐五窝火地跑到宋刚夫身边对着他的尸体又踹了几脚,神色阴沉地跑去打电话了。
过了半个小时,毛齐五又找上在监狱医务室刚取出子弹的张义,他沉着脸说道:
“这件事情好像不对。”
张义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毛齐五发现了什么漏洞不成?
他面上毫无波澜,不动声色地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对?”
毛齐五皱眉说道:“我细细思量,又听了王英明的审讯录音,注意到一个细节。”
“什么?”
“老弟,录音中你对监狱长韩文虎说王英明刑讯都挺过来了,怎么会突然招供对不对,是不是你当时就怀疑他是假投诚对不对?”
“是有这么回事。”
“这就对了。”毛齐五一拍大腿,兴奋道:
“老弟你都看出来了,韩文虎就没有一点怀疑?他为什么就笃定王英明是真投诚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呢”
‘什么意思?’
张义瞥了他一眼,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韩文虎早知道王英明是假投诚?”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人说不定也和红党有关。”毛齐五思忖着说道,他见张义一脸怀疑,继续说道:
“老弟,你可别忘了,王英明说的那个打入我们特务处四年的卧底。”
“王英明既然是假叛变,所谓的卧底肯定是扯谎。”
“不不不,老弟,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怀疑一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毛齐五神秘道: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已经派了几个人去了他家,说不定很快就有收获。”
似乎是在验证他的话一样,这时候医务室的电话响了,护士接过,又转递给毛齐五。
毛齐五握着话筒,说了一句“是我”,然后就凝神听那边的汇报,不一会儿,他脸上露出喜色:
“什么?金条,还有信件和情报?证据确凿吗?”
张义躺在床上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表演,不用说了,毛齐五肯定是搞了一出栽赃陷害的把戏。
“好的,马上固定证据,等我回去就向处座汇报。”
他挂断电话,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红党无处不在了…
有证据充分表明这个韩文虎有问题,即便他不是卧底,不是红党,但可以确定他通红无疑。”
张义心中无语,心说好你个毛齐五,果然狠辣,连死人都不放过,他将信将疑的问:
“不会吧?这个人没那么蠢吧,他会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留在家里?”
“老弟,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个人可不蠢,他是狡猾,同时也很谨慎,我觉得他之所以留着证据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有一天他暴露了,他要去投奔红党,这些证据就是他为红党做过事的敲门砖啊。”毛齐五一脸深沉地说道。
张义无语了,反正人都死了,正反话都是随便说,利用他的死来为自己牟利,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好用。
张义只是点了点头,许多事情即使看透了,也不要说破。
沉默有时候永远比说话的人深刻。
“砰”
这时,窗外的天空中爆开漫天的烟花,1937年了,新年的欢乐气氛掩盖了监狱中的一切荒诞。
仿佛是一幕人间荒诞剧,一些都结束了,事情开始的荒诞,结束的轻如鸿毛。
但真的是这样吗?
张义望着漫天的烟火,脑中浮现出一个坚毅的面孔,他觉得重如泰山。
还有他说的话,人应该忠于自己年轻时的梦想。
这句话在他心里,就像种下一枚信仰的种子,在特定的条件下,它会发芽、生长,直到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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