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么黑了。”
“这这……这是哪里?”
“张先生,不要开玩笑了。赶紧放我们出去。”
白青收起诡牌,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张先生被十几个陌生人围在中间,面对一迭声的质问,汗水直往下淌。
他吓得一时难以发出声音。
倒不是被贵宾的家属们吓到了。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陌生的环境,忽如其来的黑暗和骤然亮起的红灯笼都让他毛骨悚然。这是遇上事了……
一个激动的男人见张先生半天不说一句话,浑身发着抖,骂道:“王八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接着,一拳打在张先生的脸上。
这一下倒是把张先生从恐惧中解救出来了,他捂着脸说:“我哪有能耐把你们从殡仪馆瞬间转移到这里,真有这样的本事,我还整天和尸体打什么交道,早就一夜暴富了。”他喘着粗气,大吼一声:“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这是撞诡了。”
激动的男人放开张先生的衣襟,自我欺骗被拆穿,他绝望了。
张先生挤出人群,看见白青。
白青幽幽道:“老板,你劝我接受工作的时候说过,刚发生过小概率事件的地方更安全……”
张先生无言以对,干巴巴转移话题:“哎!我从不做亏心事,怎么还会撞诡。”
“故意压低我的工资不算是亏心事吗?”
张先生振振有词:“生意往来不讲良心。”
白青:听听你说的叫人话吗?
“青青,是你吗?”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说话的男生和白青同龄,个头超过一米八,大概有一米八五。身材挺拔,像一棵随风招展的小白杨。
男孩子长得高体态还好,就算五官略有瑕疵,也是妥妥的小帅哥一枚。
更何况他五官都还长得不错。
白青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此人。高中同学……两个人现在都毕业了!以前一个班的,名叫顾松文。
原主对他的记忆深刻,因为这个男同学从一直在追求她。咦?好像现在都没有放弃。
高中毕业之后,以固定的频率骚/扰原主。大概每隔三天打一次电话,早晚发短信,内容并不单一。除早安、晚安之外,遇到天气不佳时会提前预报,比如下雨提醒带伞,降温记得添衣什么的。
不过原主并不喜欢这个男同学,并且觉得他做的事情没什么意义。下载一个天气预报,比男同学提供的信息更全面。
白青……白青同样的想法。
尽管他从高二一直坚持不懈追求原主,但原主并不喜欢他,甚至对此人没什么好感。皆因顾同学功利性太强,看原主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是迟早要进狼嘴的肉,多少缺点边界感。
“青青?”
白青“嗯”一声。
顾松文立刻靠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青:“你今天出门没带耳朵吗?”
她早就注意到顾松文站在旁边偷听自己和张先生说话了。
顾松文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用惊讶的语气说:“你在殡仪馆打工?”
张先生一听,这话不对头啊,说道:“殡仪馆打工不违/法吧?”
“不违/法,”顾松文挤开张先生,靠白青更近,压低声音说:“你不上大学啦?”
白青瞬间想起必须要上的诡异大学,她语气低落:“不想上。”
顾松文看白青的目光失去热切的温度,“所以你没能激发出诡能啊……”
“咿呀——”
细长的调子骤然响起,悠长而阴森,如同无形之物在脖颈后吹来一股凉气。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一个人指着宅院叫道:“你们快看!”
红灯笼的光亮有限,只能照亮周围,照不清宅院里站着的那人的面目。他动了!朝着外面走来,身体几乎没有晃动。速度极快,说是“行走”,不如说是“飘来”。瞬间就穿过庭院,来到门口。
又高又瘦的身躯堵住众人离开的道路,接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青仔细一看,他双手抱拳,脖子前伸,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等,不对劲……
白青上前一步,仔细观察这个“人”。他的脸雪白,像是用纸糊过一层。头上戴的帽子,红黑相间的衣服都紧紧裹在身上,分明不是世间任何一种布料制作而成,而是用油墨绘制而成的。
众人都站在原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一个胆量大的人上前说:“这是什么地方?你放我离开吧……”
那人不说话,一动不动。
“喂!你倒是说话啊?”
张先生声音发虚的说:“他要是真的说话,那才吓人。你们仔细看看,这是一个纸扎人。”
众人一惊,仔细一看。
只见红灯笼的光照在那人的脸上,不仅酡红的双颊显露出来,连僵硬的神态也暴露了——的确是纸人无疑。
一双油墨画上去的眼睛倒不像是假的,甚至有几分灵动,但越真越显得诡异。
纸扎人制作得再精致,那也不是活人。
众人都很惊讶,怎么才发现他是个纸人。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纸扎人迎着众人的目光,忽的动起来。他转过身,说道:“府中老爷娶太太,诸位贵客请和小人一起到外头迎一迎花轿。”
众人发出惊呼声,呼啦啦散开。
张先生躲得最快,嘀咕道:“纸人不点睛、纸人不点睛……”
白青听见,心想:看来这个世界的文化传承有缺失,但民俗还是保留得比较好的。纸人不点睛是行规,点睛生魂。
这不就活了。
纸人对人类的反应视而不见,一双灵动的油墨眼睛只是定定地看着众人,对尖锐的声音没什么反应。这一点和路诡不一样,搁路诡的诡域,这一波就得嘎好几个人。
毕竟每只诡杀人的规则不一样。
几分钟过去,双方还僵持着。
大概是觉得这样不行,纸人的视线在众人间扫过,最后落在刚才和他说话的大胆的男人身上。
“贵客,不同小人出去迎亲吗?”
大胆的男人快吓哭了。
“不不不……”
他颤抖着说:“你放我走吧。”
纸人疑惑偏头,直接把脑袋偏到胸口,淡定耸肩把脑袋推回原位,一边努力着一边说:“待喜事办完,贵客可自行离去。”
说着,纸人率先飘出宅院。
大胆的男人一吸鼻子,情绪稍微稳定一些,茫然询问周围的人:“是不是要照他的话做啊?”
没人回答。
因为外面响起的唢呐声盖住一切声音,曲调婉转悲伤,和一直没有停下的细长调子应和,令大部分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人说:“这是哀乐吧。”
“婚礼放哀乐不合适吧?”
大部分人都是在殡仪馆被拉进诡域的,殡仪馆一直放着哀乐,能不觉得熟悉吗?
张先生嘀咕道:“傻子,还真以为办的是婚礼啊。”他想起前入殓师的死状,觉得哀乐放得还挺应景的。
分明就是给他们放的嘛。
这样一想,心里凉透了。
他不想死啊。
白青往宅院深处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出现数道身影,隐藏在阴影里。人头攒动,数量多到让人怀疑宅子里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古旧的宅院好像活过来了。
看来宅院里待不下去,白青跨过门槛,走出宅院。
她刚离开,院中就尖叫连连。
接着,人类一涌而出。
顾松文看见白青,下意识挤到她身边,惊恐道:“你看见没?里面好多……好多纸扎人。”
白青没有理他,目光落在长街的尽头。最后一盏亮起的红灯笼处,有五道身影出现。那是人类,脚步声沉重。
他们朝着这边跑来。三男两女,其中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显然受过一些训练,动作矫健,若非需要保护跑在中间的、一看就出身不凡的漂亮女性,他们还能速度还能更快。
五人后面,一顶花轿撕开浓稠的黑暗,出现在众人眼前。
轿子前面走着媒婆,六个丫鬟。
四个轿夫抬着花轿。
后面跟着,二十几个送嫁的人。
这一行来得无声无息,没一人双脚着地,轿夫抬着轿子左摇右晃,送嫁的飘得歪歪扭扭。
他们都是纸扎人。
最先走出宅子的纸扎人放下唢呐,喊一声:“太太到了。”
一阵风吹起轿帘,白青看到端坐在轿中的新娘。大红盖头几乎把她的上半身盖住,一对儿青莲包在裙摆里,唯有一双柔荑露在外面。
这双手乌黑青紫,仅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鲜红的指甲尖锐如刀,充满杀机。
这不是一双人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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