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混血种与龙类对抗了数千年，历经多个重要的历史节点，但秘党以及众多混血种家族也可以拍着胸脯自信地说：
我们对龙类一无所知。
密集的雷暴划过漆黑的天空，明亮如薪火余灰一般的赤红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若非有着那若有若无的光盾抵挡，顷刻间就能够造成数以十万计的人类当场死亡。
高空之中，飞射的雨点拍打着窗。
这些雨点并非是自然下落，而是被飓风裹挟着，犹如高射炮一般洗礼着运输机的外壳，在特制的外壳上留下了一道道明显的凹痕。
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窗外，那是几乎占据了他们所有视野的一道台风。
那一朵漩涡状的云呈现暗红色，中心更是如燃烧到极限一般，红的发紫。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妙。
飞机上的人们感到了恐惧。
他们是来自各个古老混血种家系的精英，为了家族的荣誉加入了这一场屠龙之旅。
可是如今，飞机上的所有人，只是远远看着那如天灾过境一般的景象，本能地涌出了想要逃避的情绪。
可是他们如今正在一架重型运输机上，若是失去了这一层外壳，他们的下场只有被大口径子弹一般飞射的雨水给撕扯成破布的下场。
有人惊惧地祈祷着，有人抱紧了自己的救生设备，有的人则将希冀的目光落在了正淡然无比，目不转睛看着风暴的老人，希望他能够下达撤退的命令，然后放任自己回家。
这就是屠龙吗？面对这样的天灾，混血种真的有能够战胜他们的机会吗？
此时此刻，任何在家族长辈面前所描绘的雄心壮志，在历代先辈面前所发下的屠龙誓言，在面对如此天灾的时候，都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家族想要以他们这些连风暴都无法渡过去的‘天才’们去屠龙，那派他们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人类当初是怎么从这些怪物的手中夺得世界的统治权的？
惊惧之余，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经意间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那是足以颠覆一座城市的力量，领域之中，除了微末到连锋刃都无法触碰到的单细胞生物，任何活物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在古代能够轻易毁灭一个文明的狂潮。
昂热凝视着风暴的中心，隐约能够听见巨龙痛苦的咆哮，血脉之中的恐惧连带着精神的兴奋感一起涌出，就像是在一人举着火把独行的长久黑暗之中，看到了另一束如太阳一般熊熊燃起的光。
之前和汉高所说的那些的确算是发自内心的真话，昂热一直以来，的确对人类的发展保持着乐观的态度，毕竟一個人的复仇总归要依靠一个强大的群体，若昂热对人类的未来感到悲观，那他早就因为精神内耗郁郁而死了。
但昂热觉得自己彻底老死之前，就想要单纯的依靠科技手段，而不辅以勇敢者们的牺牲，想要轻易搞死龙王那就是异想天开。
经过血的教训，昂热再清楚不过龙王到底有怎样的力量，那些可怖的言灵都只是基础，龙王最可怕的是它们所拥有的权能，直接颠覆物理规则，站在这个世界血统生态链最顶端的权能。
若非四大君主互相视为仇敌，无法妥协，人类也许早就一败涂地。
或者说，四大君主的动机，自始至终都不是统治世界？
每次昂热去主持秘党组织的大会，看着一群相较于自己要年轻许多的老人们互相讨论着分配世界的权柄，狂热地支持着自己去屠戮龙王，想着若是能够俘获君主的龙骨十字，无论是单纯地提升家族的话语权还是用作人类进化方向的研究都很有价值。
每次坐在台前，看到这样的一幕，都让曾经直面过龙王的昂热感到滑稽。
就像是一群蚂蚁在讨论着，应该怎么靠自己手头那点权势让另一群蚂蚁去俘获大象似的。
合着在这一过程中要死多少蚂蚁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无知且愚蠢。
昂热的眼眸中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色彩。
当然，自己通过对无数史实进行调查，以及亲身经历所得出的结论，在如今看来确实是保守了。
磅礴的风暴之中汇聚着无边的恶意。
即使这一股恶意从未针对过他们这些浮萍，纵然心里早就做好了一定的准备，可当这样的力量真正现世的时候，仍然免不了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没办法的事。
人类与真正的上位者之间，差距犹如鸿沟。
昂热虽然骄傲，但并非是一个自负的人，看到如今这样的景象，他也不可能说得出来自己能够战胜龙类的鬼话。
但是个体不能胜，便只能向龙类投降了吗？
那前人的牺牲，数千年来混血种们所付出的那茫茫多的鲜血，就能被抛之脑后了吗？
混血种如今的地位，人类如今璀璨的文明，是单纯的依靠龙王的内斗，就能从他们的手中捡来吗？
此时此刻，昂热感到了矛盾，心中燃起的熊熊怒火在驱使着他跃下飞机，去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复仇，但理智告诉他，他这么做只会无意义地死去。
他建立的学院会被豺狼们分割，空白的权力会令无数人陷入争斗，被他以武力威胁统合为一股绳的庞大势力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校长，引擎还能再坚持两分钟。”
有机组人员扭头，透过窗看着还在面对窗户发呆的老人，忍不住提醒。
太疯狂了。
此时他们就在风暴的边缘，只要差一点，就会彻底被吞没进去，直接被粉碎成碎片，然后顺着飓风被吹到世界各地。
如果对方不是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老师，自己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是一个疯子，然后将他从飞机上丢下去。
“.”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机组人员的呼唤汇聚到了昂热的身上，一直被恐惧所填满的双眸中总算带上了名为希望的光亮。
他们希冀着，就像是在看一位能够拯救他们的天父。
“.走吧。”
这场滑稽的屠龙之旅还未开始就划上了句号。
又是一道闪雷划过，巨龙那磅礴的阴影一闪即逝，却有一道清晰的断口。
如今只能够指望路明非了。
看着舱室之中，这些从高傲雄狮变为离家布偶的混血种，昂热叹气。
他明白，指望这些空有血统和天赋的小孩实在是想太多。
当初做主保下路明非，保下一个潜在敌人的决定，在此刻却是显得无比正确。
但是，比起被‘虚假’的世界所锻造出人性，并受到其制约选择为人类而战的路明非，昂热对自己的这个种群抱着更大的希望。
他很希望有一位‘天才’能够站出来，哪怕只是口头地表示自己的决心，然后一起商讨解决这一轮危机的办法。
如今的人类很强，有各种纯化血统，能够短时间极大提高战斗力的血清，有毁天灭地的核武器，有通过炼金材料将空气阻力减缓到无限趋近于零的上帝之杖。
结合了炼金术和现代科技的武器在不断地迭代。
如果愿意付出代价，人类的确有能力阻止这样的危机。
后果是很多人会死，包括在座的各位，他们在饮下药剂之后，便只能够在死侍化的道路上狂奔，在那之前，他们便是用生命拖拽住龙类的主力。
这个时代的确出了问题。
要知道二十年前，一群距离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时光的年轻人都能顶着恐惧与辐射前仆后继地冲向反应堆和龙类搏斗，如今这些混血种们却逐渐在自己的权力与欲望之中迷失，只是接近都做不到了。
他们被混血种之中最为勇敢的那些人保护得太好了。
而那些勇敢的人。
背对着众人，坐在长椅上的昂热陷入了追忆。
那熟悉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为他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如今快要死绝了。
“走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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