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结庄孝成?通风报信?
在赵都安说出这句话前,张昌吉的肌肉紧绷着,在他说出后,反而松弛下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仿佛听到可笑的事,怒急攻心,指着赵都安道:
“你说我勾结庄孝成那反贼?”
赵都安一脸真诚:
“只是怀疑,你可以去诏狱中解释。”
张昌吉被气笑了,浑身都在颤抖,他豁然扭头,盯着周仓,说道:
“周百户!我不知他与你们胡说了什么,但此事决然与我无关!
我承认与他有宿怨,前几天,又添了新仇,赵都安想报复我,便胡乱构陷,诏衙的弟兄莫要被此人给骗了!”
他觉得自己看明白了。
赵都安这狗贼睚眦必报,打伤他还不够,竟厚颜无耻,硬生生把他往逆党上扯。
纯粹是在诬陷他。
面对张昌吉的指责,赵都安一副“我就是在诬陷你口牙”,“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嘴脸。
就差把“故意”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旁边。
周仓在短暂的错愕懵逼后,扭头看了赵都安一眼,脑海里突兀想起,临进门时。
前者叮嘱的那句“一切听本官命令”。
福至心灵,面无表情道:
“是诬陷还是真的,要等审了后才知道。”
又补充道:
“此事我家督公已知,伱与我等说,也没用。”
是马阎派你们来的?
张昌吉一怔,瞪大眼睛,一句“黑幕”险些爆出口。
他觉得,是赵都安贿赂马阎,两人沆瀣一气,但没有证据。
“好了,有话等去诏狱里说吧,”赵都安一副慵懒模样: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绑着你走?”
张昌吉脸色剧烈变幻,似在踌躇,片刻后,突然深深吸了口气,强压怒火,说道:
“赵使君,可否单独说几句话?”
这句“使君”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异样起来。
赵都安略显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哂笑道:
“想单独把我骗到屋子里动手?”
张昌吉抬起自己还帮着纱布,裹得粽子般的右手,道:
“使君是怕了?”
“哈,粗劣的激将法,”赵都安神色鄙夷,旋即道:
“不过我还真就吃这套。”
他背负双手,神色淡然:
“周百户,劳烦兄弟们在外等一会可好?”
周仓笑道:“使君自去便是。”
……
……
后院,内堂。
随着丫鬟递上凉茶,瓜果,继而欠身关上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分宾主落座的二人。
恩——坐在主人位置上的是赵都安。
“天气炎热,使君尝尝凉茶解暑。”
张昌吉趁机披上了一件外袍,这会收敛暴躁戾气,一副待客姿态。
可见,这军汉虽脾气火爆,但也能看清形势,知进退。
“哈哈,算了吧,我可不敢尝,谁知道茶里有没有毒?”
赵都安笑了笑,旋即道:
“如今这里只有你我,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也好。”张昌吉本也不愿与他客套,见状神色也冷淡下来,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种低劣的诬陷没有意义,全无实证,只凭一张嘴。
等我大哥,和我大伯他们知道,自然可以将我捞出来,便是捅到陛下那里,也不怕。”
赵都安懒散道:
“有没有意义,得试了才知道。就算你今天进去,明天被捞出来,但让你吃点苦头,我便开心。”
话到这,就挑明了。
张昌吉深吸口气,盯着他,道:
“你我有仇,这不假。但我大哥被禁足,吃了瘪,我去你家闹事,也受了伤。如今你更带人打上门来……怎么算,你都没吃亏,如此,还不够么?”
赵都安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说道:
“看来你真是不懂啊,你们兄弟吃亏,那是咎由自取,是你们做错事,惹到不该惹的人,理应付出的代价,以为这就算扯平了?笑话!
若真要扯平,你把你夫人带过来,给我调戏一番,你在旁边当观众……你若能做到,便算扯平了,如何?”
“姓赵的!”张昌吉怒火腾起:
“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都安冷冷起身:
“你若这般,便是没得谈了。”
说着,作势往外走。
“等等!”
张昌吉按在膝盖的手青筋隆起,终归还是叫住了他。
赵都安嘴角勾起笑容,施施然重新坐下:
“能好好谈了?”
张昌吉沉默片刻,语气生硬:
“说出你真正的要求。”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并不是因为怕了赵都安,或者说,畏惧诏狱里的刑罚。
事实上,他坚信,凭借张家的人脉,权势,他即便被丢进诏狱,也不会受太多苦。
“马阎王”虽冷血,但多少也要卖他大伯几分面子。
若按他脾气,宁肯去诏狱逛一圈,再大摇大摆走出来,甚至趁机大做文章,反向攻讦赵都安,也不可能对其低头。
但他有另一桩担心,即:
京营火器匠人失踪案。
他很清楚,诏衙正在调查此案,而自己若在这个关节,被抓进去,会很麻烦。
一来,容易被关注,暴露疑点,本来没人盯着他,但万一这帮人给他栽赃的功夫,察觉出一些马脚呢?
其二,则是他一旦被抓,很容易触动与他联络的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届时,没准会发生怎样的变数。
张昌吉不敢赌。
他没必要为了和赵都安置气,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都置身于抄家杀头的风险中。
同时,在他确认了,赵都安只是单纯诬陷他后。
便意识到,最好的解法,是暂时忍气吞声。
付出一些代价,与姓赵的和解。
至于今日耻辱,大不了以后找回场子。
他虽不聪明,但也不傻。
这才有了,要求单独谈话的举动。
而听到他这句话,赵都安脸上,同样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嘿,这蠢货上钩了!
“所以,你想与我和谈?”
赵都安一副胜利者笑容,就差没翘起二郎腿了。
张昌吉面无表情:
“是。你开出价码吧,怎么样才能和解。”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夫人的事休提!”
“呵呵,放心,我又不姓曹,对人妻没兴趣。”
赵都安笑了笑,略作思忖,为难道:
“最近手头有些紧,不知张兄是否宽裕,借些银两。上次你登门,不就说,我欠了你钱么,干脆坐实。”
什么曹……张昌吉自动忽略了听不懂的前半句,眼底浮现轻蔑:
“可以,你开個价吧,要多少。”
果然是贪婪小人!
赵都安慢悠悠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两?”
张昌吉皱起眉头,虽肉疼,但还是点头:
“可以,我这就命账房给你取。”
“不不不,”赵都安慢悠悠道:“是一万两白银。”
张昌吉听到这个数字,愣了下,然后再也忍不住,暴怒起身:
“你不要太过分!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国库!我这宅子上下全卖了,都没有一万两!”
大虞京城里,地段,面积,各方面都上好的大宅,市价也就五千两上下。
多少百姓拼死拼活一辈子,都买不起首都一套房里的一个茅房。
张家虽略有家财,但那是整个家族的。
张昌吉分家后,他一个京营的低级武官,满打满算,也就攒下一千多两,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分家时父亲给的。
当然,这里头不包括帮“南边的人”办事,拿到的那笔黑钱。
“这么激动做什么,”赵都安皱了皱眉,“生意是要谈的嘛。谈,都可以谈。”
张昌吉被安抚,神色稍缓:“最多一千两!”
“八千两。”
“……一千五百两!”
“五千两。”
……
二人激烈砍价半天。
最终,以赵都安再一次起身,即将推门而出为终结,达成了“三千两”的成交价。
虽说他估摸,这应该不是张昌吉的极限,但他的目的是办案立功,只顺手捞钱。
没必要真把人逼急了,因小失大。
“你在这等着。”张昌吉脸色已是铁青,用最后一丝理智,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去拿钱。”
“去吧。”赵都安眉开眼笑,外头有周仓等人,也不担心他耍花样。
心中思量:
“这样一来,家里的经济窟窿就能补上了,终于有钱给尤金花母女生活费了。
恩,瞧她俩过的苦兮兮的,衣服都买不起,着实不易,有这笔钱,可以好好改善下生活。”
不多时,张昌吉去而复返,将一大摞,共三千两的银票奉上。
脸色难看至极:“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赵都安笑呵呵将银票收入怀中。
张昌吉说道:
“那就请你带着周仓那帮人离开吧,我需要休息。”
赵都安诧异道: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张昌吉愣了下:“什么?去哪?”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赵都安悠然起身:
“作为嫌犯,跟本官去诏狱啊,不然呢?”
张昌吉难以置信:“我们不是谈妥了……”
“谈什么?你莫要胡乱攀咬,诬陷人,本官与一个嫌犯有什么好谈的?”赵都安不悦道。
旋即,略带讽刺地说道:
“你不会相信,我这种卑鄙小人会守信用吧?幼稚!”
他沉声呵道:“来人!”
咣当!
守在门外的周仓等人持刀,撞开房门,凶神恶煞。
赵都安正义凛然:“抓捕嫌犯,归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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