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就算是老天爷指了路,他也不知道怎么打劫一个世界啊!让他打劫个小秘境那还差不多。
秋意泊将最后一把剑也升级完毕,长塌上围满了一圈小动物,光蹲在扶手上的各色鹦鹉都有三四只,其中最漂亮的是一只花里胡哨的红腹锦鸡,它似乎知道自己很美,不和其他剑灵同流合污,在桅杆和船舷上扑腾着翅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灼目的火,惹得秋意泊时时看它。
疏狂剑都快气疯了,它哪里想到不过是一晚上,突然就多出这么多竞争对手!还个顶个的心机深沉!
秋意泊则是笑盈盈的看,它们争宠他享福,多多益善。
忽然之间,红腹锦鸡发出了一声高昂的惨叫声,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一般。秋意泊霎时看了过去,便见一张深渊巨口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船的正前方,迅猛扑来,看模样是要将船只一口吞下,红腹锦鸡从船舷上摔在了甲板上,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不停鼓动双翅,要不是有禁制拦着,它就要出去跟那玩意儿决一死战了。
是一条化神期的妖鱼。
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秋意泊也懒得分析。
秋意泊倦懒地打了个呵欠,随意抬起一手,一道青色剑气无声无息凭空而出,形若弯月,如春风拂柳一般向前缓缓而去,明明是极慢的,那妖鱼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秋意泊的头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森寒的牙齿近在眼前,紧接着便是黑洞洞的腔道,再接下来便是鱼类的骨骼、内脏的横截面,浓密的雾气被拦腰截断,露出了灿烂的晨曦。
只听轰然一声,半条妖鱼重重摔入海中,激起了无数水花,血与海水混在了一处,击打得禁制劈啪作响,似乎整片世界都在此时化作了妖异的浅红色,又被海水冲刷成了淡粉,最后又恢复了初始的清澈。
海面上浮出了两条鱼尸,剖面朝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周围的海水也被它染成了红褐色,秋意泊一眼都没有看,他慢悠悠地翻了一页话本子,“想去就去。”
秋意泊倚在塌上,温和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眼睛,眯着眼睛去看灿烂的天空——原来已经早上了,他一夜未眠,困倒是不困,就是有点懒得动弹,他将禁制进出的权限暂时打开,一群剑灵呼啦啦地就往那里飞,这时候它们就知道通力协作了,不会飞的被会飞的抓着皮毛,纷纷落入了鱼尸之中,在里面尽情打滚。
浴血对它们而言是有好处的。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着,怪不得当年他爹和三叔揍他揍得那么容易,确实是很容易,他方才一出手自己都有点惊到了,非要说的话,他动手的时候感觉天地气机将对方锁定住了,对方行动并不受这一份气机影响,可在秋意泊眼中它的行动轨迹却是无比清晰,就像是在慢放一样。
果然炼神还虚对上炼气化神有压倒性的优势。
忽然之间,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侧目看向了甲板某个方向,陡然之间便有一个人影停在了他的甲板上,那是一个红发金眼的青年人,披着几条异域风极其浓郁布料当做衣服,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又线条流畅的胸膛,但最为引人瞩目的是他胸口有一道极长的伤口,似乎时间已经很久了,但并没有愈合。他不耐烦地道:“啧!我追此獠半年,居然被你截了胡。”
说话之间,青年脸侧的翅耳微微抖动着,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妖修。
秋意泊道:“它好吃吗?”
“碧目雪花当然好吃……谁与你说这个?!”那青年下意识地答了一句,忽地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地看着秋意泊,缓缓向后退去:“既然此獠已被前辈诛杀,叨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眼前居然是个人修真君!他不讲武德!居然掩盖修为!他还有重伤在身,不与他计较——风紧扯呼!
说罢,青年便要逃,可刚走一步就重重地撞在了禁制上,下一刻周遭景致变幻,那人修真君漂亮到了极致的脸陡然放大,青年听他懒洋洋地说:“原来是条金睛榴焰,倒是少见……”
这是一种听说是无上珍馐的海妖,形似鱼类,拥有非常漂亮的纱翅和纱尾,也是上好的天材地宝之一,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强度极高。秋意泊认得它,主要还是因为它的纱翅和纱尾,奇石真君都夸过好用,只是金睛榴焰极其少见,据说是因为幼生期极长且几乎没有自保之力的关系,奇石真君也没有见过活的,只买到过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的纱尾。
不过根据记载,金睛榴焰相较于漫长又弱小的幼生期,一旦成年后身体极为强横,身含剧毒,见血则亡,修为也会涨的飞快,很快就能够成为一方霸主。
青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现出了原形,被困在了掌心之中。
他下意识张嘴想骂人,然后发现自己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秋意泊不由地轻笑了一声,指尖逗了逗这条漂亮小鱼,紧接着就被他一口咬住,锋锐的牙齿咬在他的指尖上,微微有些刺痛,却还不足以咬破他的手指,秋意泊摸了摸如梦似幻的纱翅,这纱翅类似于飞鱼的鱼鳍,由数根细而韧的软骨组成翅膀的雏形,中间则是金红色的薄纱,甚至还有点点银白斑纹,随着日光闪烁着七彩的霞光,确实是好看。
吃是算了,毕竟是濒危生物,而且方才见了一面他的人形,真要下嘴去吃还真的有点奇怪。
秋意泊拎着对方一对纱翅将他提了起来,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果然胸腹上有一道伤口,他并指如刀,将其上腐肉刮下,又捏碎了一颗融雪丹敷在了上面,随即就将他往船外一扔,玲珑可爱的小鱼在空中急速膨胀,眨眼间就比秋意泊的船还要大上几分,下一刻,它就重重地摔进了鱼尸中,惊起了一片剑灵。
秋意泊立在船舷上,笑道:“吃吧,留两口给我就行。”
金睛榴焰二话不说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开始吞噬鱼尸,眼睛还不断地盯着秋意泊,生怕他有什么异动——他知道没用,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盯着这个人修……该死,这个人修怎么那么强?!明明只是个合体期,怎么强到了这么离谱的程度?要知道他也是对上过合体期的海妖的,虽不说能打得过,但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哪像现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人修却显得很是轻松惬意,一只认不得的大白鸟从天而降,它的爪子抓着一片巨大的贝壳,里面则是晶莹雪白的鱼肉——很明显,是从碧目雪花身上最好的部位取下的。
秋意泊用小刀削了一片下来送入口中,那鱼肉半点都不腥,或者说就没有鱼腥味儿,肉质带着一定的弹性,生吃鲜甜爽滑,还带着一股莫名的花香气,秋意泊眯了眯眼睛,又削了一片塞进了疏狂剑的嘴里,满意地拍了拍它的脑袋算是夸它,转而弹了弹手指,一朵极光金焰冒了出来,将贝壳中的鱼肉烤熟,果然一遇明火,鱼肉便滋滋作响,骤然紧缩扭曲,溢出了一汪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的油脂来。
秋意泊试了试,随即就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比起生吃而言秋意泊更喜欢吃熟食,这碧目雪花烤熟后更像是一种虾肉,咬下去的时候口齿之间汁水四溅,紧实又不失软嫩的肉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鲜香甘美,每一次咀嚼味蕾都像是要爆-炸一样,哪怕什么调料都不放,也能排得上秋意泊吃过的前三。
他没想到碧目雪花原来这么好吃,之前只听说过它的鳞甲是上好的炼器材料。
开始后悔让几个小的过去洗什么血浴了,糟蹋粮食,天打雷劈。
金睛榴焰已经半条碧目雪花给吃完了,他估摸着这人修是不打算杀他的意思,于是便悄悄往后退去,好不容易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转身欲走,忽然之间他就被提出了海面,扔在了甲板上。
秋意泊侧目看向了那金睛榴焰,为了让自己不那么丧心病狂,他还是强制让金睛榴焰化了人形,红发金眼的青年人还带着一点未经世事污染的清澈,一脸懵逼的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将他安置在塌前,他悠悠然然地在塌上落座,伸手摸到了青年的胸膛上,果然方才那伤口已经不见了,满身血污也被海水冲得干干净净。
青年如同一只受惊的大猫一样紧紧地盯着秋意泊,被秋意泊触碰了皮肤下意识的颤了一颤,随即高喊道:“要杀就杀!五百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鱼!来吧!”
秋意泊轻笑了一声,眉峰微挑:“我若是不想杀呢?你这么漂亮,养在座下也是不错。”
青年神色古怪了一瞬,随即大吼:“去你妈的——老子宁死不卖屁股!”
秋意泊倒是被提醒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年——这怎么说?其实到不用他卖屁股,不过卖个生殖功能是不是可以?金睛榴焰都濒危了,给他找百八十个老婆强迫他生孩子,到时候不就有炼器材料了?
……嗯,算了算了,太不人道了。
青年见秋意泊不说话,眼睛瞪得滚圆,金色瞳孔像是会烧起来一样,秋意泊伸手摸了摸他的眼下,青年立刻侧脸避开,还打算张嘴咬他,被秋意泊一下子把嘴唇捏成了鸭子。秋意泊心道还是不养了,这一双眼睛让金虹师叔看见了,说不定就会觉得很好看顺手给挖下来了……
秋意泊松开了手,拿了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青年张嘴就要骂秋意泊,却见秋意泊随意地道:“嘘……不杀你,你知道哪里还有碧目雪花吗?带我找几条,就放你走……若是找不到,那我只好试试你的味道了。不过金睛榴焰太少了,杀了你还怪可惜的。”
青年五官扭曲了一瞬,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金睛榴焰太少了杀了可惜’这种理由被放了一马,他看着秋意泊,想要辨别出他所说的真假,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仍是道:“行,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秋意泊笑着揉了揉他的翅耳:“我道号长生,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皱着眉想要避开,却被秋意泊抓了个稳稳当当,他忍耐着耳朵上传来的古怪的痒意,还是忍不住开骂:“你给我放手!放手!听见没有!老子不卖屁股你再求偶也没用!”
“原来摸你的耳朵就是求偶?”秋意泊还是多摸了两下才略微有些遗憾的松开了手,该说不说,虽然他馋人家身子——需要把人家翅膀割下来的那种,但被人当成性骚扰有点不太好了。
青年在秋意泊的指尖离开的一瞬间就如临大敌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如火的长发中塞了塞,等到松开手时那漂亮到嚣张的翅耳已经完全隐没在发丝中了,他警惕地看着秋意泊,仿佛生怕一言不合秋意泊就把他办了:“我叫灼华……先说好,你说你要抓碧目雪花,到底要几条才肯放我走?!”
秋意泊想了想:“三条吧,方才那化神境界的三条就够了。”
一条留着自己慢慢吃,一条给泊意秋,一条切切分分送亲友。
“好!就三条!”灼华见秋意泊手指一动,立刻从原地退了开来,秋意泊见状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一下他到底在馋什么,便问道:“有没有褪下的纱翅纱尾?我拿丹药跟你换如何?”
“有。”灼华下意识地说罢,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你特么是……”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人修馋得不是他,是他身上的炼器材料!
灼华虽然是一条没经历过人修的社会毒打的金睛榴焰,但他知道自己身上哪几个部分是对于人修而言很有用的——废话,平时拿什么出来打架,靠是什么防御,人修就想要哪些!
灼华撇了撇嘴:“换可以,但一片纱翅至少要换一颗你刚刚给我的丹药才行!”
秋意泊用一种关爱幼小的眼神看着他,看的灼华浑身发毛,“没问题。”
灼华很实诚地掏出了厚厚一沓纱翅,这纱翅比纸还薄,能堆出一沓来真不少了,这些有的是他自然脱落的,有的是打架的时候被对手撕下来的,反正他没丢——本来还想找机会去海市换一点东西来着,现在换了也不错就是了。
秋意泊很干脆的给了他十瓶融雪丹,一瓶十颗,另外再奉送纳戒一枚,灼华也没跟他客气,跟怕被抢一样将东西收了回来,还把融雪丹的瓶子挨个打开闻了一遍,确定是刚刚用的那种丹药才放下心来。
秋意泊笑道:“不会唬你的,好了,带我去找碧目雪花吧。”
灼华点了点头,这样的交易让他对秋意泊的评价从有病的人修变成了虽然有病但还算靠谱的人修,他指了指东方:“往那边走八千里有一窝碧目雪花,你要打的过你就去。”
秋意泊问道:“怎么说?”
灼华不耐烦地道:“一条渡劫一条合体还养了一条小的,先说好你别指望我上,我不找死。”
秋意泊点了点头,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又道:“还有别的吗?”
“你果然打不过是吧?”灼华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秋意泊慢吞吞地:“也不是打不过,就是觉得为了口腹之欲杀它们全家似乎不太好,而且万一出来两个人形的,我多膈应。”
灼华想也没想就讥讽道:“虚伪的人修。”
“确实。”秋意泊意味深长地说:“若你方才来我船上时用的是本体,你现下应该已经在锅里了。”
灼华瞬间背上一寒,浑身上下的鳞片都炸了开来,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亦或者是说不出口,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应该还是会留你一条命的吧……”
他也不太确定,但大概率是已经杀了——毕竟谁看见一比自己船还大的妖兽张着大嘴扑过来能忍住不削对方?不削对方难道等着被吞进鱼肚子里被消化吗?
以他现在的能力,削一下灼华的后果应该和削碧目雪花一样,等他反应过来金睛榴焰稀有的时候,灼华估计一口气都剩不下了。
就算他是个医修,那也救不了被从中对半劈开的鱼啊,这都能救那就不叫医修,得叫医仙——除非金睛榴焰的经脉比较特殊,对半劈开恰好没有伤到对方神府和识海。
灼华嘟哝了两声,听着像是脏话,但是他出口时还算是正常人话:“那什么……那就往西边走,我知道五千里外有一窝金丹的。”
秋意泊问道:“那你怎么不杀它们,而是追杀这一条?”
“……废话,全杀完了以后没得吃了怎么办?”灼华说罢,又惊觉最好别跟这人修这么说话,偏偏让他道歉吧他也倒不出来,别扭着说:“就、就是这么一回事!”
秋意泊颔首:“那就去那边吧。”
秋意泊吹了声口哨,剑灵们听见他的哨声便又齐刷刷地飞了回来,各自还叼了东西,有几只剑灵很是聪明机智,联合在一起帮秋意泊把碧目雪花的鳞甲弄回来了,有几只剑灵则是叼着几块看上去就很好的肉,绿豆大的眼睛传达过来的意思是:【都是干净哒!洗过啦!吃!】
它们的意思是好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凶残——还有一只小猫咪把碧目雪花的眼珠子给扣下来了,叼着眼珠子旁边的组织,皮毛都被血糊成了一团,还要把眼珠子往秋意泊怀里塞。
那眼珠子也就是比秋意泊人还高罢了,难为巴掌大的小猫咪剑灵能把它叼回来了。
秋意泊看着这一群活宝,无奈地将所有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剩下的鱼尸他也没放过,回头留着给剑灵吃,好歹也是化神期的妖兽,血肉中灵气含量还是很不错的,他将所有小动物都扔进了一旁的温泉池里:“洗干净再上来。”
在秋意泊的勒令下,蒙管爱不爱洗澡都只能乖乖洗漱了起来,大家有志一同地化作了原形——泡泡就干净了,皮毛洗起来太麻烦,灼华吓得一愣,看着满池闪烁着寒光的长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哎,为什么人修能有这么多兵器!他捕猎过那么多海妖都没有攒到这么多!
——人修都是这么豪气的吗?这么一比他们海妖好穷哦!
——果然岸上很富饶!
满怀着未被人修污染的野性美的鱼暗自下定了决心,等他叩问真君境界他就去岸上打劫!
秋意泊懒得管它们,也不怕灼华跑了,有他看着灼华跑不远。他被勾起了馋虫,决定去撒点在岸边买的据说‘虾最爱的吃饵料’,刚刚吃过口感类似龙虾的碧目雪花,反而开始馋普通的虾了。
饵料呈现橘红色颗粒状,打开后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秋意泊皱了皱眉,根据渔民的说法一麻袋饵料得加半麻袋海水,还得搅拌均匀,摔打出胶,团成团抛入海中,然后在饵料附近下上渔网就行了。
秋意泊掏了掏纳戒,捡了根扫帚和钢盆出来把饵料弄好,下上网,就等着起作用了,顺便想着到时候捞上来的虾他是水煮还是椒盐,是红烧还是烧烤,结果等他想完了一轮,用神识一扫渔网,网上除了海草和几只水母外啥也没有。
秋意泊:“……???”
说好的虾最爱吃的饵料呢?
他用神识扫描了一下附近海域,惊讶的发现除了几乎到他神识边缘的海底外,一点生物活动的迹象都没有,整座海域仿佛都被瞬间清空了一样,他皱了皱眉,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于是起身去找本地鱼了解一下情况,灼华用一种‘你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一眼秋意泊:“你好……咳咳,你方才在这里杀了碧目雪花,这都不跑等着被爆体而亡吗?也就海底好一点。”
他说着说着鼻子动了动:“你身上什么味儿,还怪好闻的。”
是一种让他口水分泌的味道,哪怕他刚刚吃饱,但还是觉得有点想吃一口,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秋意泊的衣袖,凑上去使劲闻了闻:“好香哦,你在吃什么,可以分我一点吗?我可以用纱尾来换!我还有好多纱尾!”
秋意泊将衣袖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灼华不肯放手,他随手将外衫脱了,换了一件新的——总觉得那件不能穿了,会被传染。“没了,全给我扔进海里了。”
嗯,看来饵料还是有点用的,省这点吧,他也就买了区区几十麻袋罢了。
灼华抱着衣服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好香,我记得我吃过一次,可好吃了……好奇怪,你明明有那么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吃其他的?”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忽然两片翅耳从灼华发间冒了出来,他抬起眼睛向四周看了看:“有东西来了,快走!”
秋意泊顺势看去,便见海面上出现了一道纵向的波纹,如同有一把无形利刃破水而来,秋意泊心中一动,疏狂剑瞬间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确实有什么东西近了,危机感自他身上一掠而过,一闪即逝,秋意泊静静地站着,很快,那种危机感再度袭来,又是一闪而逝。
走已经没有用了,秋意泊察觉到天地之间似乎有些凝滞,并非天地,而是在他——他被什么人锁定了。
是什么?
“老实待着。”秋意泊吩咐了一声后便缓缓飞入了天空,直到船都成了一个小点,这才看见不远处有一抹庞大的黑影快速游曳着,它似乎在吞吃什么,似乎又是在观察什么,下一瞬间,一条橙红的触手破水而出,如同一根撑天巨柱一样拔地而起,随即沉重无比的拍向了他的船。
随着触手出现,便是浩瀚的妖气冲天而起,秋意泊视野内的雾气在这一刻化作了青黑,一切都在此黯淡了下去,视野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那一条橙红的触手。
宝船上禁制亮起,将触手隔绝在外,可宝船依旧无法挣脱触手,它被触手卷起,离开了海面,此时此刻秋意泊花费了不少奇珍异宝打造的宝船就像是小孩手中的玩具,被小孩儿随意的在空中挥舞着。
秋意泊无所谓,船上除了灼华,也就只有剑灵了,真碎了它们最多沉海里,灼华嘛……管他呢。
海面翻腾,黑影也显示出了它的真身,那是一只几乎占据了秋意泊视野的深海巨鱿,通体橙红,触手粗壮巨硕,每一个吸盘中都长着锋锐的口器,如同一把把钢刀,让人毫不怀疑它能在瞬间绞碎敌人。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抱月’,以示其身形巨大,有抱月之能。
是渡劫期。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色平淡,眼中却显露出一丝兴奋,他何止是兴奋,甚至可以说连背脊都不自觉地挺得笔直,长袖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疏狂的手在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原来这就是没有门的感觉。
之前他两次击杀渡劫真君,从未有过这样的兴奋。
那时候一切都是平静的,他觉得他可以,他就上了,总是在冷静的估算双方战力,计算如何以长攻短,如何布下阵法,如果不敌又该如何,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可他现在却很兴奋,兴奋来自于铺天盖地的妖气带来的压抑,来自于对方强弱的未知,来自越级厮杀的紧张……那是一种对他而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是许久之前他还在天榜,在对战望云川等化神天骄时候的感觉。
但他无疑是快乐的。
他该怎么打?这只抱月明显要比之前杀过的蛟的修为还要深厚几分,他的剑能否破开对方的防御?法宝可以吗?会损失多少法宝?赚的回来吗?对方的境界比他高,是否掌握了他不知道的天地法则?能打得过吗?打不过怎么跑?跑得过吗?他好吃吗?它好吃吗?算了太麻烦了尽量杀了……杀了后该怎么吃?铁板还是爆炒?他带了蒜泥和烧烤酱吗?铁板是现打一个还是凑合用烧烤架?用什么打铁板?
思绪纷乱而来,可秋意泊无疑又是清晰的,他满脑子都是——杀了它。
在想到这一句的时候秋意泊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数道如弯月的剑气后发先至,海水在这一瞬间被击出了一个空洞的峡谷,那深海巨鱿失去了海水的依托,依旧悬在空中,一把沙哑的嗓音响起:“有意思,原来是凌霄宗的剑修。”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数根触手向秋意泊袭来,它们如同绽开的花瓣,又在下一瞬间闭合,破空之音甚至是在触手相击后才响起,秋意泊没有选择躲避,而是选择以疏狂剑硬悍,只听得铛铛铛几声,双方交兵之处爆闪而出无数火花,正在此时,又是几根天触手接踵而至,秋意泊脚下剑气青莲已成,数道剑气在空中炸开,又龟裂而生,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十六……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天地之间又多出了一抹亮色。
是浅淡的青。
天空在这一瞬间似乎也猛烈的震动了一下,骤然之间,周围海水再度倾盖而下,天空中银蛇狂舞,不过一瞬便化作雷柱涌下,雷柱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着,将这深海巨鱿锁定其中,下一刹那,雷电狂涌,将这一方天空都映成了一片空白。
只听叮得一声,秋意泊侧过脸去,银发如水泄下,他笑道:“前辈好生厉害,居然还腾得出手来……这是前辈的牙齿吗?拔下来会不会痛?”
那抱月真君嗤笑了一声,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声音便也似四面八方而来,秋意泊立于它之面前,就犹如蝼蚁立于巨人之前,可他们两却是在对视着的,是平等的对视的。
方才不过区区一招,那抱月真君便知道虽然眼前这凌霄宗剑修不过合体中期修为,但他真正的实力绝不逊于一般渡劫真君,甚至还远远超出。“油嘴滑舌的人修,待我取下你的命来,送你的人头回凌霄宗!”
秋意泊也笑,他笑不是笑对方说出这话,而是他……嗯……闻到了一股电烤鱿鱼的焦香之气,他知道现在最好不要笑,如此敌手当郑重以待,稍有不测他恐怕就得重开,可他还是想笑。
好有意思。
按照他一般的行为逻辑而言,现在就该把这抱月真君骗到他的秘境里,苍雾秘境完全可以容纳它,只要它一进他的秘境,双方实力将会进一步得到平衡,毕竟是他的地盘,他为秘境之主,抱月真君想要在他的秘境里动用天地法则之力简直是想都不要想。
可他并不想。
是的,秋意泊并不想。
他觉得他可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依赖秘境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就这样,在对方的主场,干脆利落的杀了它!
既然如此,又何必借秘境!
无尽海水缓缓升起,秋意泊屹立于天空中,笑道:“听前辈的口气,似是与我凌霄宗有仇?”
“告诉你又何妨?”抱月真君大笑道:“对了,你这般的,必然是凌霄宗的得意弟子,不如你现在就捏碎令牌,告知杀你者乃我抱月怀!只管叫孤舟来报此仇!我在此等他!”
秋意泊撇了撇嘴:“真要死的时候不必我特意通知,若我没死,岂不是还浪费我一块令牌?”
“还有,前辈,我师祖已经是大乘巅峰了,您才渡劫后期,您要当真不逃,我现在就叫我师祖来。”
抱月真君冷笑了一声:“区区小儿,好大的口气!若不是你身上气息特殊,我还不敢认你!”
秋意泊一拱手,笑道:“晚辈乃凌霄宗洗剑峰门下,道号长生。”
“好好好——!”抱月真君连说三声好字,水珠在空中缓缓凝结,在话音落下之时,顷刻向秋意泊扑来,以秋意泊的境界哪怕是在水下也是来去自如,可到底不是长久活在水里的生物,与抱月真君这等深海巨鱿而言,差一丝,便是生死之差!
抱月真君近乎是高傲的看着秋意泊,只需一下,这凌霄宗弟子必死无疑!
海水在空中陡然形成了一道牢笼,将秋意泊锁入其中,橘红触手随之而上,如同一条毒蛇一样卷住了水牢,狠狠粉碎了去。
抱月真君喜从心来,可下一弹指庞大的触须就被切割成了数块跌入海中,激起了无数海水,它扭头望去,便见秋意泊立于它的身后,衣袂翻飞,轻描淡写地唤了一声:“去吧。”
几只鸟玩意儿从船上飞了出来,陡然膨胀,入海不过一呼吸,便抓着它的触须出了海,就像是海鸥去码头整了点薯条一样自由自在,再有一呼吸,它们便消失不见了。
秋意泊颔首道:“多谢前辈相赠。”
他剑尖在空中凭虚而点,剑尖所指之处便闪烁出了一颗明亮的星辰,飞入了天空。骤然之间,漫天妖气为七道光柱所破,天光由此洒落,秋意泊身后隐隐有人影凝现,身穿道袍,手中横持一剑,面目不清,却与他是一色的雪发,在此之下,抱月真君巨大的体型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秋意泊大笑道:“前辈试试我这一招!”
“北斗七星——给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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