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张了张嘴,想和倪霁说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多说。
习惯了在战场上,两人的精神力很自然地触碰在一起。用言语要说很长很长的话,在精神世界中,一瞬间就相互理解了。
在黑暗的地底世界,隐藏在这迷宫深处有一座神殿。
那里有整个无瞳之地最终的秘密。探索的路很危险,很难。
但两个人目标一致,都想要去做这件事。
林苑每一次深入污染区,都是自己一人孤身前往。
一个人拿定主意,一个人深入险地。
她知道自己行为的危险,抱着的是有去无回的决心。
她并不想要有另外一个人为了陪伴她,或者说为了保护她,以身犯险。
但倪霁是不同的。
倪霁和她一样有着探索真相,揭开这个世界真实面貌的心。
为此不惧艰险,也想要去那深处的神殿。
不只是为了保护,迁就自己。
而是和她有着一样的目标。
林苑看着篝火边的哨兵。
他的眼眸是琥珀色的,被篝火渲染得很美,像是含着笑。
带着一种愿意同生共死的温柔。
他怎么这么爱笑,笑起来的模样像是那种浓稠的蜜糖。
林苑觉得自己那颗冰冷的心,似乎也有一块地方微微热了起来,凝结了多年的雪峰,在缓缓消融。
让她也想对那个哨兵回以微笑。
这个世界或许是扭曲而疯狂的,遍布着吃人的怪物和绝望的情绪。
但它始终还留有一个温柔的角落,一点让人鼓起勇气的甜,一两个让你觉得能活着还是很好的人。
角落里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
倪霁很警觉地看过去。看见远处黑暗的甬道口伸出了一个勉强拼凑起来的小小脑袋。
大小像是人类婴儿,速度很快,攻击力和防御能力都很弱的畸变种。
倪霁记得他,不久之前他袭击过进入迷宫的他们,被他的刀一分为二劈成两半。
很显然,这只畸变种虽然各方面都不太强大,却有着很强的再生能力。
他没有死去,分为两半的身体重新黏合到了一起。那只小小的光秃秃的脑袋上还残留着被妖刀一分为二的长长伤疤,甚至还能动,能追踪,尾随他们一路来到这里。
血淋淋的小小脑袋从黑暗中探出来,一只细细软软的白色胳膊扒着墙壁,因为不容易死去,所以对倪霁也不太害怕的样子。
他用没有手指的细软胳膊指了指架在篝火上的蛇肉汤。
“那个,能分一点吗?”他能说话,声音听起来很细弱,就像是人类幼儿的腔调。
倪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先把林苑手中捧着的罐子重新加满。
随后找了一个空的瓦罐,把剩下的蛇肉倒出来,远远地推过去。
他是一个很善于战斗的哨兵,但其实并不好战,在污染区内避免战斗的方式有很多。他曾经是一个能够熟练应用各种道具,药剂,食物等各种条件规避战斗的哨兵队长。
那只小畸变种很快跑出来,抱住那个发烫的铁罐,一路往回拖。
他的个子太小,力气也不大,搬运那个厚重金属罐子就显得有些艰难,吭哧吭哧地一路拖行,溅出来不少汤汤水水。
“你要把它带去哪里?”林苑有一些奇怪地问。
小小的畸变种似乎想带着食物离开,并没有马上吃掉的想法。
“这个闻起来味道似乎很好。”小畸变种继续搬运着铁罐,“我妈妈病了,我想要一点给她尝一尝,或许她能够像那个人类一样,精神好起来。”
细细白白的手被铁罐的外壁烫得龇牙咧嘴,烫伤又立刻愈合。
小畸变种的态度却很和坚持,时不时甩一甩被手臂,不肯松手,努力搬运装满热汤的铁罐。
他口中那个喝了汤就好起来的人指得是林苑。
他期待着把这样的食物带回去治好母亲的病。
“原来他们也有母亲?畸变种也会繁衍吗?”
林苑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受到污染的人类会畸变,精神力暴动的哨兵会畸变。
至于他们变成另外一种生物之后,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生活,怎么延续生命,大部分人类并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在白塔里,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些畸变生物的种类习性,生活形态,以及他们攻击人类的缘由。
只统一将他们定性为吃人的怪物,人类的天敌。
“只有在成熟稳定了多年的污染区内,畸变生物们才会出现繁衍的行为。”倪霁将自己的所见所知告诉林苑,“只是他们每一个种族延续的习惯不尽相同。”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你有时候看见或许会觉得不太适应。”
那个努力给母亲搬运食物的小畸变种拖着铁罐,边走边哼哼唧唧地说话,
“我很喜欢妈妈,希望她能再活久一点,如果实在不行了,我也会把她完完整整地吃下去。”他很认真且虔诚地说,“不会造成一点浪费的。”
小畸变种离开后。
倪霁伸手牵起勉强可以缓慢行走的林苑,熄灭了篝火,两个人一道缓缓走在漆黑的通道里。
边走边用那个临时拼装的测绘仪记录和辨别方向。
通道里有水滴的声音,和一些呜咽一般的古怪风声。
偶尔会需要解决一两只突然出现的怪物。
林苑甚至在错综复杂的迷宫里,看见了一个集中“育儿”的场所,五六只小小的畸变生物的幼崽汇聚在一个小小的洞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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