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霁吹掉了机船车出来的一些碎屑,将手指中小小的圆环举在眼前看了看。
个人终端屏幕的光,打在他的眉眼上,打在手指中那枚小小的金属圆环上。
看上去,像是在做一对戒指。还没有彻底完工,圈口打磨得很精致,镶嵌了宝石。
“你和这个恋爱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捣腾这种东西。”
那把随身携带的红刀,在他工作的时候不断叨叨。
“让他做,让他做。我爱看。”
刀架上的黑刀说话的时候睁着一只古怪的眼睛,那眼睛在刀身上下来回跑动。
倪霁低着头,寻找合适的位置比划着。准备在戒指的内圈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刻上名字。
“我给她的东西很少。”哨兵摆弄着手中那一对还没做好的戒指,“已经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了,至少这个应该由我准备。”
黑刀的眼睛从刀柄溜达到刀尖,在从刀尖溜达到刀柄,努力先找看得更清晰一点的角度。
“你做这个有什么用?你鼓得起勇气求婚吗?我总感觉会是那只克拉肯,先拉着你的手给你戴上戒指。你只要红着面孔,羞涩点头就行了。”
微亮的屏幕光线中,操作台前的哨兵手指停顿了一下。有一点要恼羞成怒的前兆。
红刃哼哼,“又是皇家卫队副官,又是地下组织的卧底,双重身份还不够忙的?亏你挤得出时间做这种事,让她等个两年,忙完了再陪她也一样不是吗?”
“如果你们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会给她什么?”倪霁这样问他们。
喜欢的人?笑话,老子怎么会有什么喜欢的人。
不过它喜欢哨兵和它聊天,于是决定给点面子认真想一想。
“那大概是给她好喝的血吧,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美味的血液。”红刀说。
“我可能给她分享我的小簧片,嘿嘿。”刀架上的黑刀嘿嘿直笑。
“所以说,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喜欢的人最宝贵的东西。”忙碌的哨兵这样说,“我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所以更应该把最宝贵的时间花一点在她身上。”
“哇哦,这只鱼居然挺能说情话的嘛。说得我都感动了。”
“下次去约会必须带我。为什么每次都带那个只会喝血的傻子。话说你约会过了吗?”
“凭啥带你?我在战场上才是最顶的。”
“你又不喜欢感情戏,你不是只喜欢看他干大事吗?”
“谁不喜欢来着?捆绑触手和那啥谁不喜欢?”
“姐妹,别吵了,其实一个哨兵可以带两把刀出门的,对不对?”
昏暗的密室,各式各样冰冷的武器在角落中闪着寒光。
操作台前,哨兵神色专注,手中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两台个人终端屏幕交替亮起,不断响起提示音的叮咚声。
妖刀们在来回嘴炮。
小小密室中,声音杂乱,吵闹得很。
在这样嘈杂的声音里,倪霁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那声音不大,温温和和的,来自楼底下的街道边,混杂在来往人群的说话里。
只喊了一声,
倪霁的手指顿住,下一刻,工作台边的身影不见了。哨兵出现在了楼上卧房的阳台,探出头,俯身朝下看。
他居住的楼房离地面有着二三十米的高度。
但哨兵还是在高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向导。
她站在马路边,抬着头,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笑了起来。
倪霁的心在那一刻变得很柔软。
最初认识的时候,人群之中匆匆一瞥,走过长廊的林苑是个面无表情的向导,像是无时无刻戴着一个精美的陶瓷面具。
那时候的她不爱笑,不太在乎生死,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所谓。
但她现在会朝着自己露出这样美好的笑容,眼波里流转着明亮的光泽,令人怦然心动。
倪霁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巧妙地卸去大部分冲力,身姿灵巧,在林苑面前站起来。
只把附近的一位风尘仆仆的老伯吓了一跳。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的时候,都这样张扬的吗?”老伯缩了缩脖子。
好好的楼梯不走,这么高的楼用跳的,吓死个人。
“晚上有时间吗?想找你约会。”林苑说,她说起话来还和从前一样直截了当,从不拐弯。
“我们好像还没约会过呢。”
倪霁后腰上的匕首响起腔调古怪的声音,“约会好啊,约会妙,刚刚我们还在说约会的时候……唔唔唔”
倪霁的手背在身后,把刀柄掐住了,以防它说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当然。你想去哪里,我有时间。”
林苑今天穿了一身便装。质地柔软的纱裙裙刚刚盖过膝头,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搭一件米色的无袖短T。黑色的长发别到耳后,戴了一个小小的发卡,脚上踩着一双适合走路的运动鞋。
是为了和自己见面特意打扮过的模样。
倪霁的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手指反复摩挲着握在手心的那对戒指。
还没有打磨抛光,太粗糙,名字也还没完全刻好。自己没做好心里建设,台词都没有背熟,环境也不对。
不该这样仓促地拿出来,跪在她的面前说出那句话。倪霁的手指卷了卷,将那一对戒指小心放进口袋。
即便只是如此想想,心脏已经在胸膛剧烈地跳动了一阵。
人群之中,那个身材高挑,步履沉稳的哨兵,不知不觉地自己红了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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