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过后,刘据突然一拍脑门,疑道:“诶,我之前是不是也搞过这套?”
“定是便宜老爹把我带坏了,得改……”
太子又说又叹,金日磾听的一头雾水。
那头却还在絮絮叨叨。
不再纠结于便宜老爹的‘谜语人’特性后,刘据语调明显轻松许多。
“老刘厉害呀,朝堂上忙得不可开交,回了后宫,也不忘玩权谋,真不愧是能干出杀母留子的政治生物。”
“啧啧。”
“这老登,必须得防一手!”
“还有后宫那几个妖艳贱……咳,以后都得防!”
刘据话很多,仿佛说个没完,但路终有尽头,看到东阙的那一刻,他便收了声,停下脚步。
在后远远跟着的车舆、护卫同时停步。
刘据拉住金日磾的胳膊,“有些事儿在心里憋久了堵得慌,难得有你这么个倾诉的对象,话多了。”
“你不介意吧?”
金日磾眼中尽是惶惑,手足无措。
“没事、没事,听不懂就好。”刘据笑容和煦,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说了,以后再不故弄玄虚,所以现在孤就直言了,你刚才要是答不介意……”
“呐,就算你叫金日磾,孤也留不得你!”
“能理解?”
金日磾迷茫依旧,甚至急得额头直冒汗。
见状,刘据不再逗他,笑道:“安心、安心,你可是孤的张汤,孤对你寄予厚望!”
话罢。
他大笑三声,舞动着袖摆,跑回车舆里,就像当初见面那样,朝苏武喊道:
“苏舍人,且上车驾来,为孤御者。”
“走!”
从未央宫东阙出司马门,外面便是京师武库、以及丞相府的大片建筑。
再往东,过了章台街,就到了长乐宫。
而太子宫,就在长乐宫殿群中!
大汉自立国以来,一直都是两宫并立,未央、长乐位于长安城南部,之间互不衔接。
未央在西,长乐在东。
东宫、东宫,这个后世指代储君官邸的称呼,实际形成于东汉以后。
而在西汉,也就是现在。
东宫指长乐宫!
窦太后与王太后相继离世后,长乐宫已经许久没有主事者,直到今天,太子入住。
虽说只是入主其中一片宫殿群,但也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吧。
刘据抵达时。
便见太子宫正殿外,已经等着几道人影。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刘据熟悉的,就两个,一个少傅庄青翟,一个太中大夫东方朔。
太子出宫开府,皇后、大将军等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担忧,可作为臣子,正如前文所言,会激动!
因为从今日起,意味着太子将正式有自己的属官、班底。
就是眼下在殿前等待的这群人了。
奥,东方朔不是,他只是上赶着来给太子庆贺而已……
今日来面见刘据的这些臣属,其实也是以庆贺的意味为主,混个脸熟为辅,毕竟才第一天。
看到这儿。
有人可能会问,太子太傅石庆呢?众臣皆到场,他不来是几个意思?
嗐。
咱之前就说过,太傅地位超然,不领臣属,面见太子不称臣,是全职的师者,哪有老师专门等弟子的道理?
而少傅不同,为师的同时,也为臣。
负责总领太子属官。
“殿下,太子詹事、太子门大夫、太子仓令、厨长、厩长等人,你看可有需要更换的?”
太子宫后堂。
刘据端坐主位,身侧候着一名小宦官。
先前来贺之人,刘据与他们稍微寒暄了几句,便让众人各司其职,下首只余两位。
此刻庄青翟报出来的职位,都是太子属官中已经确定的人。
刘据刚自立门户,这些人,自然是皇帝安排的。
人不多。
刚刚好能确保太子宫正常运转。
皇帝说了要让太子自己去闯,并不是一句空话,下放的臣属任免空间极大。
除过二千石的太子詹事外,其他几个皇帝代为安排的,不是看门、看仓库,就是做饭、喂马。
而那唯一一个二千石……
“太子詹事?”
“咳!”庄青翟以为太子一开口,就要撤下这位,连忙提醒,“殿下,太子詹事最好不要换。”
虽说陛下允了自行处置的权力,可允了,不代表就能肆无忌惮的用啊。
换厨长、厩长无所谓。
太子詹事,怎么也得顾忌顾忌陛下的颜面。
“诶。”刘据收回回忆的思绪,摇头道:“少傅误会了。”
太子詹事是哪位?
陈掌。
刘据的姨夫,怎么可能说撤就给撤了。
是的,又一位姨夫,只是呢,这位姨夫与刘据的关系有点尴尬……
也罢,此事将来再说吧。
刘据接下属官名录,将庄青翟送至殿外,“日后宫中琐碎,还需少傅多担待。”
“殿下客气,臣不敢当。”庄青翟拱手谦虚了一句。
他向仍在殿内安坐的那位,低声道:“东方朔此人虽然心性跳脱,但终究是辞赋大家,收之能增加殿下声望,引更多人来投。”
“他示好之意明显,殿下可以酌情考虑……”
刘据拱手一礼,点头应下。
将庄青翟送走后,回转殿内,东方朔正一个人坐着饮酒作乐。
酒,是他自带的。
上次喝过太子煮的茶之后,东方大夫便打定主意,以后只要来找太子,自带饮品!
“东方大夫好兴致。”
“嗐,小酌怡情嘛。”东方朔滋溜一口酒,摇头晃脑道,“臣给殿下送的贺礼,便是一坛多年陈酿。”
“对了,司马相如托臣也带了一份,是那老头自己写的一篇赋。”
“臣看了,还有点东西。”
刘据听出东方朔替老友美言的话风,笑着点头道:“待宫中事务稳定,孤再宴请司马中郎。”
“倒是你,孤出宫第一天,唯一一个外臣登门,就不怕闲言碎语?”
他这句话,就有点破窗户纸的意思了。
以前没有自己的班子,自然只能和东方朔若即若离,可现在不同,就像少傅说的那样。
可以考虑考虑让其纳头便拜了……
而东方朔,实际也正等着这句话,但见他两只小眼睛蹭蹭发亮,“哈哈,唯一一个外臣到贺,岂不是更显珍贵?”
听罢。
刘据微微挑眉,端正坐姿,正色道:“东方大夫,在孤说下一句之前,可否问个问题?”
“知无不言。”东方朔不假思索,直接道。
刘据真就问了,“孤察觉,东方大夫仿佛很急切,为何?”
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上进心太强烈!
就得问一嘴了。
这次东方朔没有脱口而出,顿了顿,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正对刘据俯身一礼。
“回殿下,臣与司马相如、庄助,同为好友,司马相如性格淡泊,不喜俗务。”
“唯独臣与庄助想一展胸中抱负,事能不能为,得为过才知晓,但在朝中,我等寻不到出路。”
“庄助选淮南王,臣选殿下!”
“如是而已。”
他话音刚落,坐于上首的刘据便笑了,“东方大夫,现有太子率更令一职,可否屈尊?”
“哈哈哈哈!”
东方朔昂首来对,这次换他道:“在接任太子属官之前,臣可否也问一个问题。”
“可。”刘据言简意赅。
“臣以为,现在待在宫中、参与内朝,对殿下更有利,能否让这官职先予臣留着?”
嚯。
刘据眉头抖动片刻,主观能动性强的人,就是不一样,当即便道:“大夫放心,孤这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谢殿下!”
东方朔应了一句后,咧嘴一笑,再次恢复洒脱样。
定下了此事,两人之后的交谈,话语间就直接、透明了许多。
“孤独留东方大夫,实际有一事相询。”
“殿下直言。”
“你可知道宫中那位李姬,是何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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