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官场异动升温的同时,大汉的气温也在升高,倒不是朝廷有什么大动作,单纯是夏天到了。
孟夏之月的第一场内朝朝会。
宣室殿外,刘据背着手,晃悠悠走着,今日引路的不是小黄门,也不是宦者令,而是侍中,霍光。
是的。
霍光同学,小小的升了个官。
“兄长的心火症状近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让臣带句话,以后无需两位医官再时常登门复诊。”
“诶。”
刘据无所谓道:“那两老头一天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不干活孤也要养着,索性给他们找点活干。”
霍光微微躬身,笑道:“兄长料到殿下会这么搪塞,又说,既然要派医官,就换一个人来。”
“哦?”
霍去病没跟表弟见外,正合了刘据的意,他疑道:“换一个人?”
“是。”霍光拱手一礼,脸上笑意真诚,“前些日子,有位嫂嫂身体不适,想请义妁女官来看看,若是有了身孕,以后女官时常往来诊断,也方便些……”
刘据眉毛一抖,随即爽朗大笑,“哈哈哈,那有何不可,要恭喜表兄了!”
霍去病能开这个口,多半是八九不离十。
难得呀。
对娶妻极为抵触的冠军侯,生子却不含糊,想到娶妻,刘据笑意收了收,问道:“那位嫂嫂,表兄是准备扶正?”
喊的嫂嫂,其实是尊称,霍去病并未娶妻,府中的女眷顶多算妾室。
现在其中一位有了身孕,理当有扶正的机会,毕竟霍去病一直没有娶妻的意思。
“哎……”
霍光干笑一声,解释道:“兄长没有这个意愿,那位嫂嫂也是个淡泊的性子,没有苛求太多。”
闻言。
刘据只能苦笑。
尴尬了一阵,他没有再追问,想起最近的遭遇,含糊笑道:“哈,嫂嫂是个好性情,正好跟常宁殿那位相反。”
太子在扯开话题,霍侍中领会到了语义。
可太子提及常宁殿那位,仅仅是有感而发,霍侍中居然也应了!
“那倒是。”
霍光双手收于身前,垂首低眉,轻声道:“常宁殿那位有点过于急切。”
刘据脚步忽然缓了缓,看向对方的眼神很奇怪。
他以前不是没和霍光闲聊过,但每次的谈话内容,都仅限于家长里短、吃饱穿暖一类的闲话。
但现在。
他们谈论的,可不是什么浅显话题!
“皇后贤良淑德,李姬却动作频频,就是她的不对了。”霍光仍在说着,仿佛没有察觉到太子怪异眼神。
如今的霍光。
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河东郡小吏之子,眼界今非昔比。
在皇帝身边待了那么久,每天耳濡目染,朝堂上的恩恩怨怨,后宫里的是是非非,霍光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以前他不与太子交谈过深,是因为他在听。
在看!
看大汉上层的争端是一方面,看自己兄长的人际关系是另一方面。
仔细观察下来,霍光发现,皇后、大将军对自己兄长真的好,兄长与太子宫的关系,真的很亲近。
事实就是。
他的兄长霍去病,与太子一系绑死了!
而他自己,又和兄长绑死,换言之,霍光与太子宫的关系也紧密相连。
除非。
连接两者之间的纽带——霍去病出了问题,否则……嗐,但这怎么可能呢?
有霍去病在,霍光不做他想,也正是因为霍去病的存在,霍光只能向着太子宫想!
相处日久。
兄长的性格霍光了解,以霍去病如今的官职、军功,如果太子之位换人,兄长恐怕难有好下场……
太子,只能是自己兄长的表弟!
既如此。
他自然会替太子想一想,李姬在后宫动作频频,如今太子提了一嘴,霍光便应一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如果是不久前。
即使霍光心向太子,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抒胸臆的与其交谈,唯谨慎二字而已。
可他今日为何又应话了呢?
原因很简单。
兄长马上就要有后人,霍家即将迎来下一代,为后世谋、为将来谋,霍光自觉,他没法再置身事外。 得让太子的路,走得更稳当些……
“如今皇三子仍在襁褓里,李姬便急不可耐,等皇三子成年,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争端。”
霍侍中说着,太子听着。
听到此处,刘据嘴角微微扬起,试探的问道:“那你以为该怎么办?”
太子敢问,霍光就敢答,“皇子若是年长,可以将其送去封地就国,远离权力中枢。”
“道理相通。”
霍光低了低身子,平静道:“李姬若是不安分,便让她也‘远离’。”
皇子去封地就国,是距离层面的离开,而李姬一个妃子,想让她远离权力中枢,得靠情感上的疏离!
即,失宠!
“呵呵,呵呵呵呵。”刘据望向霍光,深深望着这个王佐之才,笑道:“你说得对,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此事孤有计较。”
他看了看前头,没在此事上多谈,“朝会召开在即,先入殿。”
“是……”
宣室殿外的一幕,并没有影响到殿内朝会的正常召开,刘据入殿时。
除了皇帝,大部分人已经到位。
值得一提的是,御史大夫石庆也在,现如今,丞相赵周处于只上班、不干活的状态。
虽然有丞相,但跟没有一样,御史大夫代行丞相事。
当初张汤需要争、需要抢,才能得到的权力,石庆现在轻而易举就得到。
唉。
只能说,世事弄人……
闲言少叙,皇帝入座后,朝议直接开始。
御史大夫率先开口,将最近朝中政务大大小小讲了一遍,皇帝时不时插话,给出一些调整意见。
这个环节,与其说是议事,倒更像是皇帝在培养‘丞相预备役’的能力。
等石庆话罢,坐回原位,其他人才默契上奏。
桑弘羊拱手道:“禀陛下,各郡盐官、铁官推行顺利,刺杀、失踪情况并未再发生。”
“一应赋税,已经上缴国库。”
原本由少府管辖的盐铁税收事宜,如今也移交给大农令,盐铁收益不再入内帑,而是入国库。
“盯紧点。”
主位上的皇帝嘱咐道:“财政赋税事关重大,朕打算明年再次用兵,决不能出岔子!”
这话一说。
殿内众人神情不一,有头一回知晓的,比如桑弘羊,此刻脸色紧绷,沉沉拱手:“是!”
也有处之泰然的,比如大将军卫青,皇帝要动兵,卫青早就知晓,确切来讲,是早在去年便知道。
去年秋季,皇帝曾想过动兵,但因为一件突发事件不得不终止,什么事?
丞相李蔡死了……
虽然是皇帝‘请’他死的,李蔡也死有余辜,可他死的太不合时宜!
李蔡死,又引发之后的三公、九卿动荡,张汤、庄青翟相继下台,再到赵周、石庆接任。
朝堂动荡不安,三公继任者又不能独当一面,皇帝斟酌再三,动兵之事还是缓了缓。
缓到了明年!
“整军备战的事宜,朕已经与大将军交代过,今天告知你们,也是在通气。”刘彻看向石庆,说道。
“府库调配、民夫征用、马匹统计,以及战时粮秣运输、战后收尾,御史大夫都要提前与九卿拟定计划。”
“朕现在就能给伱交个底!”
“明年一战,朕要动员的兵力将会远超以往,后勤运转压力也会倍增,你得有个准备!”
石庆神情肃穆,郑重施礼:
“是,陛下!”
一番话罢,殿内轻松氛围一扫而空。
皇帝叮嘱完石庆,又看向卫青,“除了北军以外,大将军从边军中再挑选部分精锐,以骑兵为主。”
卫青一拱手,“喏!”
应完后,他想起另一件事,思量着道:“陛下,不知可否征调五属国的匈奴骑兵?”
嗯?
刘彻皱眉道:“河西之战时,参战的匈奴兵卒不少,立下功勋的匈奴将领,朕更是封了侯,如何征调不得?”
卫青顿了顿,“日前骠骑将军上报,五属国匈奴骑兵难征,在军中也不服管教,忠诚度不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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