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培林听得到身后女子慌乱的叫喊,可他不想停下。
过去那些天里,他忙碌之余,有点空闲都在为她推脱。努力说服自己每个人都有过去,只要游双涵对他是真心,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计较。
可身为男人,他满腔赤诚,很难不计较。好不容易都说服自己了,打定主意好好和她过日子,可回来后发现她私底下和人还有来往。这让他如何能释然
真的,她和其他男人暗中来往还好,偏偏是和渊源颇深的罗南华。要说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他反正不信。就算真的清白,他也难以接受。
游双涵追了一路,一直到了地方,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进了院子,而她被拦在门口,顿时悲从中来。
“夫人,您别在人前失态,会惹人笑话。”边上喜儿低声提醒。
游双涵也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但喜儿的话也有道理,虽然夫妻俩闹了别扭,她被长辈厌弃的事情还没有传开,但一小部分下人还是知道了的。暗地里不少人观望着……她这边一哭,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她擦了一把脸,霍然转身:“回去。吩咐厨房重新给公子熬汤,让人守在这里,只要公子一出来,即刻将他请回房。”
往回走的路上,她脚下一转,干脆去了寿禧苑。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妻之间不能夹着长辈,否则,一定好不了。而吵架后有长辈帮着撮合,和好时一定事半功倍。
楚云梨看见了蒋培林,并没有问他夫妻之间的事,只让他保重身子。稍晚一些的时候,蒋发礼从外面回来,跟儿子说起了这一路的见闻,气氛还算和乐。
蒋培欢兴致不高,就没过来。一家人刚用完膳,寿禧苑的人就到了,说是老太太有请。
过去那些年,林妙琪因为身份的缘故,老太太一直都舍不得放手家中诸事,也因此,哪怕她已过门许多年,家里做主的人始终都是老太太。
蒋发礼听闻母亲有请,下意识起身,带着一家子即刻赶了过去。
人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老太太面前的游双涵,此刻她眼圈微红,看见蒋培林进门后,似乎还更伤心了。
蒋培林本来心情挺好,看到她,又觉心里沉甸甸的,不过,他不愿意将夫妻之间的不睦摆在长辈面前。毕竟这人是他当初执意要选的。
他露出一抹愉悦的笑:“祖母,我带了礼物,本想着稍后给您送来,没想到您这般等不及。”
蒋老太太看到孙子插科打诨,笑着摇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什么都不缺。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满足了。”她叹了口气:“你们夫妻俩一直别扭着也不是个事儿,一辈子那么长呢,逃避可要不得。你是我的孙子,我余生所愿就是让你平安顺遂。把你找来,也是想让你们当面说清楚,若是能接受对方的过去,往后谁也别提这茬,好好的过日子。若是不能,那就趁早说清楚,大家都不耽误。”
游双涵双手揪着帕子,指尖都泛了白,很是紧张。
蒋培林看她一眼:“本来我是想原谅你的,可……”
游双涵急忙解释:“我没有见过他,那个荷包是母亲送来的,至于他们有没有见……除了回门那天,我连大门都没出……夫君,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理亏,可做人要讲道理啊,你觉得我有错,好歹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
这些日子,游双涵确实没能出门。那个荷包就算与罗南华有关,也绝不是他亲手交到她手里。蒋培林想到这些,面色缓和下来。
楚云梨看在眼中,嘲讽道:“你都已是我蒋家妇,却有另一个男人担心你没有打赏的银子而特意准备。你们游家还偏偏接了,是该说你们家眼皮子浅呢还是该说你们家不知道避嫌或者,你们所有人都觉着培林这个夫君不称职”
游双涵面色大变:“我没有这么想。”
“可你们就是这么做的。”楚云梨似笑非笑:“那荷包拢共没有多大,装不了多少银子,我蒋家何时连那点银子都需要外人准备了”
蒋培林缓和的面色又冷淡了下来,游双涵看在眼里,慌乱地道:“我只能控制自己,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他愿意送东西,我是想拒绝的,可没人给我拒绝的机会。是,我娘是眼皮子浅,看到银子就想收……但这跟我有何关系又不是我让她收,不是我让她送进来的……我倒是想还呢,没机会呀,我若是出门去找他,更是说不清楚。你又不在……”
她越说越伤心,话中不乏怨气,到最后还嚎啕大哭。
女子想要哭得美,也是有技巧的。游双涵还没学会,这一哭就显得狼狈。蒋老太太看在眼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楚云梨一看,就知老太太不高兴了。大家夫人,不能失礼于人前,游双涵这么哭,明显是不合适的。
蒋培林听了妻子的话,生出了几分歉疚来:“我陪你一起去还。”
游双涵瞪着泪眼,抽噎着问:“你还愿意信我”
“当然。”二人能在一起不容易,蒋培林现在都还记得长辈松口答应婚事时自己的欢喜,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若是轻易放弃这段感情,他不甘心。
游双涵破涕为笑,上前想要扑入他的怀中,却在即将靠近时克制住了,也是因为她想起来了边上的长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祖母,让您见笑了。”
蒋老太太将小夫妻的相处看在眼里,道:“你这规矩还差点,等腾出空,好好学学。”
游双涵清脆地答应下来:“要说规矩好,还得是您。往后只要孙媳有空,就会过来孝敬您,到时您可要多指点。”
蒋老太太不置可否。不会不要紧,愿意学就行。
还是那话,无论有多不喜欢这个女人,只要蒋培林还将她放在心上,一家子就没必要为了她和蒋培林闹不愉快。
天色不早,夫妻俩打算回房,楚云梨刚要出声阻止,却被边上的人扯了下。这一顿的功夫,小夫妻俩已经携手出门。
蒋发礼低声道:“容我想想法子,没必要太直。”
楚云梨有些不解,却见他侧头吩咐身边的随从:“去请周公子,告诉他培林已经回来,今夜有空与他把酒言欢。”
随从应声而去。
蒋老太太先是惊讶,随即问:“你怀疑她已经……”
蒋发礼轻哼一声:“反正我不认为两个没关系的未婚男女会为对方做到这种份上。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暗中来往了年,年之中可以发生太多事,年轻人自制力不够,兴许一个冲动就……母亲,培林是我的亲儿子,我才舍不得让他捡别人剩下的。”
楚云梨接话:“就怕他用情太深,哪怕知道真相,也还是愿意原谅。”
此话一出,蒋发礼脸色又难看几分,因为他知道,年轻人在乎感情多过清白,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小半个时辰之后,蒋培林一碗汤还没喝完,周公子就到了。他从成亲后一直没有好好陪着妻子,本不欲去的,可周公子伸手拽人,他实在拗不过。
这一去,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中午,蒋培林才回到府中,只睡了半个时辰,夫妻俩都没能说上几句话,他又被蒋发礼叫走了。
游双涵再傻也看得出来,哪怕有蒋老太太从中说和,蒋发礼也还是不想让他们夫妻相处太久……说直白点,是不想让二人圆房。
都说不破不立,被动等着蒋培林回来培养夫妻感情,不知道要等多久。她又等了几天,耐心告罄,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变成深闺怨妇。于是,她起身去了主院。
蒋发礼有庶子庶女,但有老太太看着,他们都挺规矩。楚云梨来了之后,除了盯着游双涵,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做。听说游双涵到了门口,她立刻让人去请。
游双涵对她的态度挺恭敬,行礼后道:“没成亲的时候,我不知道夫君那么忙。”
楚云梨随口道:“我们帮不上,不添乱就行。你刚来还不习惯,等日子久了,找了其他的消遣,慢慢就不觉得无聊了。”
“那是以后的事。”游双涵垂下眼眸:“之前夫君说抽空要和我一起回游家去跟爹娘好好谈谈,他一直腾不出空,事情还得办。我打算自己回去一趟,您觉得行吗”
“行啊!”楚云梨张口就来:“出嫁女回娘家是很正常的事,我这就让人给你备马车。”
这般顺利,游双涵都有些不敢信。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这话是有道理的。婆婆肯定是想让她出去之后犯错,找到机会就将她扫地出门。
游双涵心头一股郁气难平,深呼吸后,福身道谢:“多谢母亲体谅,儿媳会尽快赶回。”
楚云梨含笑点头:“培林太忙,没空陪你,说起来是我蒋家对不住你。”
“儿媳不敢。”游双涵应付了一句,回院子换了衣衫,坐上了回游家的马车。
哪怕她知道婆婆让自己出门并不单纯,但能回娘家,她还是很高兴的。一路上心情愉悦,到家时刚刚过午。
看到外头的女儿,游家夫妻很是意外,一把将人拽进门,连茶都没倒上就急切地问:“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游双涵双手接过茶:“想回就回了。”
游母听到这话,心头一松,女儿能够来去自如,也是婆家信任她。而如今女儿最缺的就是婆家的信任,再往后,日子定会越来越好过。
“挺好。”她看了一眼桌上简单的饭菜:“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游双涵这些天在府里,除了不能随心所欲地和夫君相处,吃穿用度上并没被克扣,可以说,这半个月她吃了不少以前没吃过的美味佳肴。再有,她回家一趟,也不是为了吃,不想在这事上耽搁太久。
“娘,我有事情跟你说。”
接下来,她将那个荷包引起的风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游母满脸紧张,听到蒋家长辈质问女儿,她懊恼地道:“我也不知道那巴掌大的料子会惹出这么多事。否则,早在把荷包送给你之前,就已经换下来了。”
游双涵强调:“娘,蒋家已经说了,我们家接罗家的东西不合适!日后不要再见他,也别再接他给的任何东西。”
说到这里,她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银票:“这些你先拿着用,日后缺银子就派人来告诉我。我能凑就凑,不能凑你们就省着点。总之,不能再拿罗家的好处!”
“好!”游母拿了银票,一口答应下来。见女儿一脸严肃,她解释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怕你没有打赏银子……”
游双涵心头沉甸甸的,就是知道母亲为了自己才收了那些东西,她连责备都不能。
“我心里明白。”她揉了揉眉心:“这么多天,培林都没空陪我,他爹娘也不让。”
游母正在整理银票,闻言动作一顿:“何意”
游双涵看她一眼。
游母皱眉,当着男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但她只迟疑了一下,就问:“他们不相信你的清白,不想让你们圆房”
游双涵苦笑,一开始她还能安慰自己多想,可母亲都看出来了,这哪里是多想
蒋家就是这个意思!
游父脸色沉沉:“天底下没有傻子,尤其他们还是精明的生意人。”
游母拍他:“别说风凉话,倒是想想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游父一想到自己的富贵女婿因为女儿的不谨慎即将飞了,就满心戾气,不耐烦道:“清白这东西又不能补。只看能不能糊弄过去……或者,看蒋培林愿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眼看母女俩情绪低落,他认真道:“双涵,蒋培林对你是用了真心的。你好好想想,让他接纳了你。说难听点,男人自己都不在意这种事,别人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你自己也说了,蒋家其他人再不高兴,面上也没有为难你。说到底,他们是不想因为你而和蒋培林闹翻。”
游双涵若有所思。
忽然外面又有敲门声传来,游家夫妻对视一眼,这种时候他们并不想待客。游父起身:“我去看看,顺便把人给打发了。”
母女俩并未起身,听到外面开门又关门,都以为客人已经离开,可等到游父回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人。
游双涵看清楚那人后,霍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游母也直皱眉:“罗公子,你来做甚”
不是她不念着罗南华先前的帮助,而是周围人多眼杂,他出现在此,很可能会传入到蒋家耳中。
罗南华苦笑:“我换了衣衫的,一下马车就进来了,就算有人看见,也只以为我是个跑腿的随从。伯母,我实在太担忧双涵,没有亲眼看到她平安,我始终放不下心。”
如果说游双涵嫁人第二天与他见面还带着几分怨气,还想故意气他的话,如今已经没了那些想法。只想着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罗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我已嫁为人妇,和你再没了关系,你的担忧于我来说是麻烦,如果被人发现……你在害我。”游双涵面对他的靠近,不止没有上前,反而还往后退:“你快忘了我,找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娶进门。如此,对咱们俩都好。”
理智告诉罗南华,这些话很有道理。可从她的口中说出,他听了后就是各种难受。
“双涵,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既然是你的要求,那我照办就是。”罗南华语气低落:“别说是让我离你远一点,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会考虑。”
这话就太假了。
若他真舍得死,两人也不会走到如今。
游双涵满脸不以为然,催促:“你快走,我也要回府了……”
话音未落,外面又有敲门声。
游家平时也没有这么多的客人,听着这声音,游母只觉跟催命符似的,依她的意思,刚才就不应该让罗南华进门。她怕男人去开门之后又放人进来,干脆自己跑一趟。
游母刚走到院子里,听着敲门声愈发急促,她随口问:“谁呀”
话问出口,心里则想着无论门口的人有多难缠都绝对不能让其进来。万一让人发现罗南华和女儿悄悄见面,游家就有大麻烦!
外面的人不搭话,继续敲门。
这周围有挑担的货郎挨家敲门卖东西,经常不出声,就怕主家知道其身份后懒得开门。游母见外头的人不吭声,也没有多想,顺手把门栓扯开,将门开了一条缝。
“快走……”
她的话噎在了喉间。
门口站着蒋培林,他身后还有难缠的蒋家夫人。游母脸上笑容僵硬,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培林,怎么是你”
蒋培林娶妻后没能回门,甚至没能抽出时间陪新婚妻子,虽然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但总归是他理亏,面对着岳父岳母,他其实是心虚的。门敲开,他未语先笑:“岳母,我来接双涵。”此时天色还早,用一顿饭再走,刚好弥补了回门那天没能吃上的饭。
他说着就要往里进。
游母哪敢让他进
当下不止没有侧身让开,反而还将门口给堵住了。
蒋培林愣了下:“岳母,你生我气了”
游母尴尬不已。
楚云梨最清楚其中缘由,说起来,罗南华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她有些关系呢。倒不是她算计,她只是将游双涵今日回娘家的消息透露给了罗南华身边的随从。
传消息时她也没想到,罗南华竟一刻也忍不住,也没说换个地方约人见面,直接就闯了来。
那边蒋培林还在想着道歉的措辞,楚云梨已经出声:“亲家母,先前我说让你别胡乱登门,府里不一定有空招待……难道你吃了心,不打算招待我们”
游母当然不敢。
“亲家母,我这……”游母脑子转得飞快:“我们家地方小,又破又旧的,不好招待你们。这样吧,刚好是饭点,咱们去街上的酒楼吃一顿。”她越说越顺畅:“你们难得来一次,培林还是新姑爷第一回上门,按照我们这的规矩,万不得怠慢。”
她一边说,一边回声喊:“双涵,培林他们来了,叫上你爹,咱们去酒楼吃饭。”
屋中安静一片。
恰在此时,楚云梨一把扯开了蒋培林,自己将门一推。她力道极大,游母根本就拦不住,不过眨眼之间,她人已经站在了游家的院子里。
“亲家母说笑了,咱们再是贵客,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没必要抛费。”楚云梨振振有词:“外头那些酒楼的饭菜,溢价特别厉害,手艺还不一定有我们府上的厨子好,但价钱却特别贵。有银子也不是这种花法。”
她说得善解人意,游母眼神惊惶,不停地往正房里瞧。
楚云梨自来熟一般往屋里走,蒋培林跟在她身后,开始低声解释自己回门那天没出面的缘由。
一行人还未走到屋檐下,正房的门打开,父女俩出现,游双涵脸上带着笑:“夫君,你来了。”
蒋培林颔首,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想回娘家,倒是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啊!本来我今天午后有空,想约你出门逛街,昨天没说是想给你个惊喜。结果我回府却得知你人已经不在。娘让我来接你。”
游双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说实话,如果不是屋中有个罗南华,她会很高兴男人的这番用心。
几人站在门口说话,游家夫妻努力装作自如,楚云梨一眼看出他们的僵硬,似笑非笑问:“怎么,不请我们进屋坐吗”
游父回过神来,伸手一引:“快请进。”他心中太过慌乱,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都说你们大户人家上门做客,会提前下帖子,让主家有所准备,你们这说来就来,我还颇不习惯。实在是我们不是一般的客人,我就怕哪里没照顾到,怠慢了去。”
“不必这么小心。”楚云梨跟着进门:“真要是为了吃,也不会往你家来。”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
游母亦步亦趋跟着,进门看到屋中空空,连桌上的茶杯都没有多的。她笑容顿时自然了许多:“亲家母坐,我这就去泡茶。”
“我让丫鬟去。”楚云梨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坐下陪我说说话。”
游母也没有强求,只要罗南华不在,说什么都行。
普通人家的屋子不大,也没有屏风之类可以遮挡的东西,屋中没人,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去。总归是在这个院子里。
丫鬟得了楚云梨的眼色,飞快出去干活没多久,忽然听到外头惊呼一声。
“谁!”
这一声犹如石破天惊,楚云梨面色如常,蒋培林一脸惊讶。游家夫妻脸色都变了。
游父反应飞快,几步奔出门。
院子里,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她满脸的尴尬:“方才我好像看见了一只老鼠,一眨眼就不见了,着实吓人。”
游父吓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听到是老鼠,顿时笑了:“我们这样的人家,粮食就放在屋中,老鼠是难免的,有时候还有蛇呢。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养得跟个千金小姐似的,都没见过世面,被吓着挺正常。”一边说,一边上前接过托盘:“让我来吧,免得又被吓着。”
楚云梨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在一众人往屋子里走时,突然道:“听说你家里有客人,进来这么久,怎么都没见着人呢”
此话一出,游家几人面面相觑。
游双涵真的是受够了,从方才起,她一颗心始终提着,听了婆婆的话,她瞬间明白,婆婆从一开始就知道罗南华出现在此,没有直说,纯粹就跟猫戏老鼠似的,在此玩弄他们一家人。
可悲哀的是,哪怕她已经看透,哪怕她恨极了婆婆的捉弄,却不能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质问。
“没有客人。”游双涵木着一张脸。
蒋培林一脸莫名其妙:“娘,你在说什么我就没听说有客人。”他摇摇头,跟游家夫妻解释:“我娘喜欢玩笑,你们别当真。”
可游家人知道,林妙琪这根本就不是玩笑。
游父颔首:“快进屋住,先喝茶,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游母提议:“还是去酒楼吃吧,反正也是叫席面,咱们亲自去,省得他们送过来了。”
一家人都走了,不管罗南华藏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发现。
楚云梨自然是不去的,蒋培林也不想去。他本就是为了陪岳父岳母而来,去外头吃像什么样子一顿饭吃完,天都要黑了,到时也回不来了。这就不是想亲近的做法嘛。
他笑着道:“还是让人送来吧,如果怕麻烦的话,让我们的人去拿也行。”
话音刚落,袖子就被人扯了扯,他一侧头,就看到了妻子歉然的目光。
游双涵低声道:“家里的杯盘碗碟都挺简陋,我刚才给了娘一些银子让她准备,还是下次再好好招待你们。”
蒋培林一脸不赞同:“我也不是外人,以前也在你们家吃过饭。”
“可母亲没有。”游双涵温声道:“母亲从小养尊处优,没有端过粗碗。哪怕她不在意,愿意为了我迁就游家人,可我不能坦然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培林,你就依了我吧。”
最后一句,带上了点撒娇的语气。
这语气让蒋培林想起了一些二人曾经的美好,当即便舍不得再为难她:“好。”
他看向楚云梨:“娘,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今日客随主便,先去酒楼吃。反正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留下来吃饭。”
楚云梨似笑非笑,转身就往外走。
一行人正准备出门,游家夫妻已经在悄悄擦汗,忽然听到身后厢房之中传来“砰”的一声。
这一声动静极大,像是有东西倒塌。楚云梨站在原地没动,游双涵都傻了。
蒋培林皱眉:“什么声音”
“肯定是老鼠!”游父语气笃定:“不用管它,我回来再收拾。”
话音未落,又是砰一声。
游双涵整个僵立在原地,游父僵着脸再次催促:“走,去迟了就没有好菜了。”
楚云梨笑容清浅,不往外走,只看着传出动静的窗户。
蒋培林看到母亲这样的神情,后知后觉,问:“娘,你为何不走”
“那屋中有一只大老鼠。”楚云梨用下巴指了指:“你不去瞧瞧吗”
蒋培林:“……”
他目光从游家人脸上掠过,再怎么迟钝,他也察觉到这一家子有事情瞒着自己,甚至连母亲也是知情的。他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却也不想去推窗户,吩咐道:“把那门给我打开。”
游父还想挣扎:“这里是我家,你开厢房的门不合适。”
“若是没记错,那是双涵的屋子。”蒋培林板着脸道:“她是我妻子,夫妻一体,没什么不合适的。”
随从得了他的吩咐,丝毫不敢耽搁,上前将门一把推开。
像这种小院是没有遮挡的屏风的,门一打开,屋中的情形随即就落入了众人眼中。
床前的桌子上,除了茶壶茶碗之外,此刻蹲着一个人,正是着布衣的罗南华,他正满脸戒备地看着地上。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颇不好意思:“蒋兄,蒋伯母,我可以解释。”
楚云梨早就猜到他在这个院子里,面色如常。
相比之下,蒋培林就很难释怀,他脸色铁青,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屋中的人,然后看向游家夫妻,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游双涵身上:“这就是你们一家人非要把我们母子带出去吃饭的真正缘由”
游双涵早已满脸是泪:“你听我解释,这都是巧合。我在回家之前也不知道他会来……”
蒋培林抬手止住她的话:“双涵,照你这么说,这世上的巧合也太多了。唯一不巧的就是我今天特意来接你回家。怪我!”
说着,他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转身就走。
游双涵哭着追了上去。
蒋家的马车就在门口,蒋培林不想被人看了笑话,出门后直接就上马车要离开。
游双涵不许,一把拽住缰绳:“夫君,你先回来,咱们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的”蒋培林抢过她手里的绳子:“我就不该来。双涵,你既然放不下他,他也这么放不下你,你们又何必来惹我”
游双涵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扶住了马车才站稳。眼看车夫已经在准备离开,而她又拦不住,着急之下,她气急败坏地冲着屋中的罗南华大吼:“你哑巴了吗为何不来解释是不是要我们夫妻反目成仇,我被蒋家人赶出来你才满意”
罗南华也想解释,可他不敢出来。
倒不是他不敢面对蒋家母子,而且那屋中的地上有条蛇,此刻正嘶嘶吐着蛇信在地上扭动,大家公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别说出门了,连下地都不敢。
但他也舍不得佳人受这样的委屈:“蒋兄,你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已经准备坐马车离开的蒋培林又跳了下来,他重新进门,还顺手关上了门。
“说吧!”
游双涵松了一口气,用眼神催促罗南华。
罗南华小心翼翼跳下桌子,避开地上的蛇出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蒋培林耐心已告罄:“罗南华,之前我还觉得自己对双涵的用心不输于这世上任何一人,现在看来,我不及你多矣。至少,让我像你似的乔装打扮成下人来与她相见,被人发现后又藏头露尾,遇见了蛇都不敢大喊……我就做不到。男儿在世,该坦坦荡荡。”
他看了一眼满脸惊慌的游双涵:“你也别哭,一个女子一生中能够遇上对自己这样用心的人,是福气。”
“不是!”游双涵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摇着头解释:“真的只是巧合,我没有约他在此相见。是他不放心我主动前来……”
蒋培林接过话头:“所以我说,我对你不够用心,以至于他都放心不下,听说你一回家就冒险前来。”他掰开她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咱们俩成亲已经大半个月,阴差阳错之下,到现在也没有圆房。现在看来,这或许就是天意,天注定我们俩做不了一辈子的夫妻。”
听说他话中的退意,游双涵更慌了。倒不是她不知罗南华的心意,只是罗南华对她再用心,都始终说服不了长辈明媒正娶抬她过门。但如今她都嫁过人,又更不可能入罗家门了。
“夫君,我都嫁给你了,就是你的妻子,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哪里都不去,只留在你身边。”游双涵上前一步,将他的袖子抓得更紧。
蒋培林却再一次推开了她。
游双涵心头更慌,回头冲着罗南华尖声道:“我要你担忧你把我害成这样,让我们夫妻反目,将我变成下堂妇,你满意了”
罗南华满脸歉然。
他确实看不惯心上人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相亲相爱,可同样也没想让游双涵被抛弃。
“蒋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那是哪样”对着游双涵,看在几年的感情上,蒋培林能忍住不冲她吼。可对着骗了自己妹妹的混账,又抢了心上人的男人,蒋培林就没那么客气了:“你没有和他暗中来往几年还是没有乔装打扮来见还是你放心得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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