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摸了摸胸口白玉,很快冷静下来。
她看着任务面板,“任务”图标下的子选项增加了一个。
不同于灰色的“过往任务”和金色的“新任务”,“隐藏任务”是紫色的。
点开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如同乙女游戏人物卡的卡牌。
卡牌正面是白宜年的肖像画,上标[ssr],下标[好感度20/100]和[剧情偏离度2%],背面则是反派背景。
确实是非常乙女游戏的样子。
然而裴宴长这么大,要么忙着读书要么忙着跟霍家人死磕,没玩过乙女游戏。
实际恋爱更别提了。
没吃过猪肉,在古代待久了,只见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现代猪怎么跑的都忘了。让她按乙女游戏的方式攻略一个现实中存在的人——那着实是不大现实。
“系统?”裴宴在脑中疯狂呼叫系统,“这个好感度,一定跟爱情挂钩吗?”
除去刚绑定时,裴宴这是头一次听到系统长篇大论。
它说完了又把语音导航给冻结了,虽说裴宴不明白语音怎么就比面板要多耗费能量,但一个光秃秃的面板,以前没问题的时候还好,一有问题,问都不知道往哪问去。
面板闪烁了一下:[检测到宿主拥有无法靠自己思考出答案的疑问,“客服”功能已开启。]
顶上的图标多了个“客服”,裴宴飞快戳开来,面板变形成矩形聊天栏。
输入栏里有透明小字:[为防宿主滥用客服功能,造成系统能量浪费,向客服提问一个问题需88rb,自动从宿主账户扣除]
裴宴:“。”
虽然很点有槽想吐,但裴宴还是干脆地把问题重复一遍。
聊天栏闪烁一下,左侧浮现一个对话框:[不一定,也可以是友情、亲情。]
裴宴松了口气,这就好办多了。
这隐藏任务有两个小分任务,一是要刷白宜年的好感度,跟他建立友情(没错是友情!);二是要把白宜年拖离炮灰命运,不能像原书那样发疯死得不明不白。
两个小分任务的奖励都很诱人,特别是第二个,看系统的意思,能触发的任务对象应该不止白宜年一人。要是能集齐人,都完成任务,就能省近九千万人民币,直接召唤神仙汤了!
裴宴狠狠心动。
不过,她倒也没有想着去刻意寻找原书重要反派。
谁知道系统对重要反派的“重要”二字判定是什么样。况且,这个时间点,书中很多反派还没出场,鬼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长草。
目前她的重心还是搞事业。
除非有白宜年这样自己撞上门来的,那自然要好好抓住。
哪怕没法换神仙汤,单人的奖励也十分豪华了。
裴宴的思绪转得很快,现实中不过过去短短半分钟。
白宜年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出神。
他被香气吸引而来,虽说因为裴宴平静的目光,心中有些波澜,不过手上的美食更令他感兴趣。
荷叶夹肉。
奇怪的名字。
他掀开装着小吃的褐色牛皮纸袋,明亮的灯光下,荷叶饼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看上去不错。
不过,白宜年其实也没有多么惊喜。
他虽然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小儿子,但到底在白家这种豪门长大,兄姐的欺凌多是在私下里,明面上的吃穿用度少不了他。尤其是家里设宴招待客人,他也能蹭到些珍馐美食。
街头小吃是很难入得了他的眼的。
白宜年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完好的左眼微微睁大——
他全然不顾往日的斯文,大口大口吞咽起来,直到一个巴掌大的饼吃完,才猛然回神。
明明他已经垫过肚子。
然而,咬下这荷叶夹肉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这辈子从来没吃过好东西。
咬开劲道又不失松软的外皮,先感受到的是浓郁的面香。
牙齿和粉蒸肉接触,粉蒸肉不算稀奇的菜,然而白宜年从前吃过的,要么粉太多都是淀粉味,要么便油腻腻干巴巴。可这粉蒸肉不知道怎么做的,口感又软又糯,极其入味,嚼两下就爆出浓郁的、香辣鲜美的肉汁。
肉汁被紧紧锁在肉里,半点也没有浸湿夹在外面的荷叶饼。
于是这一口下去,口感的丰富难以言表。再加上被水汽浸润进整只荷叶夹肉里的荷叶香气,以及淡淡的,从蒸笼里透出来的竹子清香——一整个几口吃完,一点都不腻味,只觉得口舌还留有余香。
一个荷叶夹肉吃完,白宜年还有些无法回神。
舌尖似乎还留有属于夏季池塘的青涩香气,胃部温暖,那种想与眼前摊主多说几句话的冲动再次袭上心头。
并且比之前还要猛烈。
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白宜年也没想控制。
生平头一次,他遇到了一个让他觉得还算舒服的人。
与此同时,白宜年的脑袋上,会心一击蓄能条下方又冒出来一个半透明的红色buff标识。
[被动buff:倒霉蛋之间的共鸣]
裴宴:“。”
说实话,有点谐。
她控制着表情,这个buff的功能是让白宜年产生强烈倾诉欲。
裴宴自认并非能言善辩、长袖善舞之人。她靠阅读理解得出会心一击要靠话疗,但目前压根无从下手。虽然系统给她了一堆反派背景,但她压根没法借此做文章。
一个陌生人说出你的私事,按照白宜年的成长背景,说不定会把她当成他那些同父异母哥哥姐姐派来的细作。
只能试图引导一下,让他倾诉一点自己情况,她好对症下药。
裴宴想了想,露出一副生意不好小摊主想靠搭话多卖点东西的样子,找话题道:“您一会还要回去加班?”
白宜年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想?”
“我看您全身就一个手机,不像是下班回家。”
白宜年撩了把额前发丝,笑了笑:“过几天就是我母亲忌日,心里闷,出来转转。”
那个倒霉催的初恋母亲?
裴宴心里清楚,面上装作茫然:“您这么年轻,令慈就走了?”
白宜年看着顶多二十出头。
“走了十几年了,”白宜年垂下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她在的时候,总是对我说,我千万别想着要去争什么,也别想着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她只想我健康,平安,快乐。”
白宜年这话,听上去模模糊糊,不明其意。
但裴宴结合反派背景,终于明白过来。白宜年分明是个极其聪明,城府极深的人,为什么从小任人欺负也不反抗,长大后在浔阳磋磨多年才回京,以至于失了先机。
白宜年的母亲恐怕死都没想到,白父分明有那么多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却看在她是初恋的份上,把白宜年接回白家。
她本以为自己死后,孩子会在福利院长大,也许会被收养,也许不会。但以白宜年的聪明,他不去争白家的东西,也能过得不错。
争抢反而会招惹祸患。
这句话,是白宜年母亲对白宜年的爱。
然而,白宜年被接回白家。
这句话,对他来说,变成了锁链与诅咒。
不能争,不能跟白家那些人一般见识,要藏起自己的蓬勃野心,否则就是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裴宴看着他那只灰蒙蒙的,看不见的眼睛。
说这话的时候,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有多么厌倦。
不知怎的,裴宴忽然想起了姬凭阑。
曾经,姬凭阑也是一样。
面上不显,但黑沉眼眸深处,燃着灵魂之火,蓬勃野心。
裴宴入宫时是建昭四年,彼时刚穿到古代一年,七岁。
她入宫便进了尚膳局,做打杂宫女。
按照宫规,无论是皇帝太后,还是后宫妃子,包括一些在紫禁城内设有办事处的重臣,当日膳食都是派人来尚膳局取。
整个皇城内,只有一处例外。
冷宫道上,杂草丛生,时不时传来女人尖利的笑声和鬼哭狼嚎。
都说冷宫闹鬼,一不小心便会被缠上。给冷宫送饭的活计总是被层层推诿,不幸轮到了,大多也是敷衍了事。冷菜冷饭,甚至是剩菜馊饭,往里头一丢,饿不死人,就不会有人来治罪。
裴宴是尚膳局年纪最小的宫人,人言微轻,这活计便被推到了她头上。她刚刚穿越,作为红旗下长大的无神论者,不像封建王朝土著不把人命当命。
闹鬼是无稽之谈,她不怕这活计。做都做了,也没有偷懒的必要。不过是每日脚程快点,趁还热着,把饭菜交到那些前朝本朝疯妃手中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这么一日次准点送了一周后,她“意外”见到罪妃王氏之子,时年六岁的六皇子姬凭阑。
姬凭阑的父皇,建昭帝的上位之路,用九龙夺嫡形容,毫不夸张。
建昭帝潜邸之时,是先帝二子,封号秦王。秦王正妃朱氏,即后来的朱皇后父兄都为一品大将军。
建昭帝借大将军兵马逼宫上位,好不容易解决完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又恰逢小冰河期,天灾不断,北边蛮人借机入侵。
建昭帝一个头个大,耗时几年解决完天灾和蛮人,这才空下手管功高震主的两位外戚,以及朱皇后。
朱皇后靠着父兄撑腰,在后宫横着走。几年来,后宫里除了她所出嫡长子,其他儿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莫名其妙傻了,要么就是母族出了大问题。
最后者的典型就是姬凭阑的母族。
姬凭阑母妃是清贵文臣世家王氏嫡系女,曾是秦王侧妃。
王氏是标准保皇党,不站队。然而建昭帝登基前,当时的朱皇后为铲除威胁,连同父兄诬陷王氏同王氏旁系女所出的先帝五子结党。
秦王侧妃虽是嫡支,但仅是侧妃。
若五子登基,王氏便一举可成太后母族。
结党有很大的利益。
建昭帝大怒,称帝后流放王氏五族,王侧妃与六皇子打入冷宫。
姬凭阑便是在冷宫长大。
裴宴见到姬凭阑时,王侧妃已郁郁而亡。小皇子只有一个半傻的老嬷嬷照料。裴宴当时心理年龄二十有几,哪怕被身体拖累幼稚了些许,看姬凭阑依旧是个弟弟。
朱皇后有父兄撑腰,自信罪妃之子翻不出天,便不再管姬凭阑死活。
裴宴虽说有心照拂这弟弟一二,也不敢做太过。不过是每顿第一个送饭,多送点长身体的肉菜而已。
在裴宴面前,姬凭阑装得痴痴傻傻,好像个寻常稚子。直到后来,他感染风寒,裴宴想尽办法弄来药,悉心照顾救了他一命,这才显出真面目。
姬凭阑从高热昏沉中清醒,极其复杂地看着她,眼中是超越年龄的清明。
裴宴当时冷帕子都吓掉了,心想难不成这也是个穿的?
后来多加试探,他确实是个没穿越,没重生的土著,只是单纯的不简单而已。
因救命之恩,姬凭阑对裴宴有所信任,念书学习不再避着她,偶尔也会对她说起自己的事。
姬凭阑虽在冷宫长大,但王侧妃从小教他识字,小小年纪就已熟读四书五经。
裴宴听他说王氏被构陷一事,叹道:“也不知圣上何时才能想起殿下,替王氏翻案。”
小小少年坐于荒草之上,目光沉沉:“你这话错了。”
“父皇从未忘记过我。他如今对我不理不睬,固然有王氏缘故,但更多是因朱氏势大,他自顾不暇,只有这样才能保我一命。”
“至于王氏,当初王氏未必没存着鸡蛋放两个篮子的心思,朱氏只是添了把火,所以父皇当初才处置得干脆。父皇若为我名声考虑,大约会替王氏翻案,但必然不会重用王氏子,让这世家起死回生。”
他一顿,云淡风轻:“对世家子而言,家族是他们的国,而非大庸。我娘死前疯疯癫癫,还不忘让我发誓复兴王氏,却从不问我的愿望。只可惜我无法如她愿了。”
当时的裴宴还不知道,姬凭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日后一一应验。
她只是有些愣怔地重复:“殿下的愿望?”
姬凭阑面容舒展,明明脸上还有婴儿肥,却已能看出日后君子端方、俊美无涛的模样:“我那大皇兄一早被朱皇后宠废了,不适合做储君。我所求并非权柄,父皇是明君,我只愿能助父皇,开创盛世,海晏河清。”
……不对。
裴宴想,姬凭阑和白宜年还是不一样的。
同样被生母套上枷锁,姬凭阑淡然处之,而白宜年,大概是因为这枷锁以爱为名,过于沉重,轻易挣脱不开。
这枷锁将他从少年捆到青年,他后来回京时才终于挣脱,却已经晚了。
裴宴看着会心一击的蓄能条,组织语言。
她想,白宜年恐怕是很爱他母亲的,否则也不会任凭这枷锁存在多年。
但他同时也是不甘心的,否则早已离开白家。
裴宴慢吞吞地开口:“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想你母亲所求,并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但你现在看着一点都不健康快乐的样子。”
健康不必说,白宜年瞎了一只眼。
他肉眼可见的阴郁,怎么瞧跟快乐都不沾边。
白宜年眨了眨眼。他缓缓抬头。
他似乎从什么梦里惊醒,那只完好的左眼里有浅淡的血丝,死死盯着裴宴,有些渗人。
过了许久,他浅淡一笑:“我看上去不快乐么?”
裴宴只是耸了耸肩,一副“你说呢”的样子。
白宜年愣了愣。
头顶上的蓄能条飞速充能。
他忽然弯下腰,有些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不快乐——原来如此。”
他笑了很久。
以至于周围路人都有人往这瞥,裴宴把轮往黑暗里推了点,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白宜年比起姬凭阑,幸运又不幸。他的母亲明明比王侧妃更爱自己的儿子,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反倒会给儿子带来这么长久的痛苦。
[会心一击:蓄能100%]
白宜年直起腰,他似乎打破了什么掣肘,眼中有什么熊熊燃烧:“抱歉,我想到了我母亲,失态了。”
是他想差了。
母亲的期望是他幼年时的支撑,但从他被接回白家开始,就已经由不得他不争。
况且,按照他的性格,摆烂咸鱼只有痛苦麻木,将白家夺到手中,让那些间接害死母亲的人付出代价,这才能得到快乐。
母亲在天之灵,不会怪他。
白宜年顿了顿,又说:“谢谢。”
多亏了这美人面摊主,是她无意间点醒了他。
面板上,白宜年的好感度不停飙升。
[任务对象:白宜年好感度+35]
[好感度:55/100]
裴宴刚才拿着手机,白宜年注意到她点着紧急呼叫——恐怕真的把他当神经病了。
他莫名不想被这位摊主恶感,又解释了几句他母亲走得不算安详,他刚才是触景生情。
漂亮摊主这才表示理解,松了口气的同时,无意间解锁了屏幕。
从白宜年的角度,能清楚看见,屏幕上是个暂停的视频。
正好暂停在一个巨大的女鬼脸部。
白宜年所见,裴宴“把他当神经病想打120”的一系列动作,是她演出来的。
第一世的及格分演技加上宫里头多年磨练的生存必备技能,像这种短时间的装模作样,她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会心一击时,任务对象会短时间情绪激烈,裴宴所说的话,更容易被他听进心里,造成深刻影响。
白宜年被会心一击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快速查了白家在浔阳的产业,发现是做网剧和综艺的。
白宜年负责网剧部门。
光他想明白还不够,想不被霍妗妗和她那位深情男二白子平搞死,除非裴宴先一步搞定霍妗妗,不然就得让白宜年强大起来。
对此,裴宴其实有个小想法。
她自己因为会被吸气运,目前没法在霍妗妗身边待着,加上她对娱乐圈这地方受够了,跑路得很欢快。
所以尽管她对娱乐圈,有一年左右的超前视角,也压根没想着去用。
但现在——
白宜年混得越好,越可能脱离剧情,她就能得到分之一个八千八百八十八万,约等于千万。
某种意义上也算互利互惠。
2017到2019这两年,在裴宴的记忆中,可以说是花团锦簇,十分热闹。
短视频的兴起,灵异悬疑类小成本网剧,男团女团选秀综艺,前前后后捧出了好几个不同类型的男女流量明星。
这个巨大的鬼脸,就是裴宴故意让白宜年看到。
白宜年看着图片上那个黑发碧眼的女鬼,没想到这摊主漂漂亮亮,有这爱好。他又买了两个荷叶夹肉,感觉摊主不再对他警惕,有些感兴趣道:“这是外国恐怖片?”
“是部小成本的,略为粗制滥造,但剧情很好,瑕不掩瑜,”裴宴暗示,“其实我更爱看国产片,只是国产没什么好的灵异片、灵异剧,想看也看不到。”
提着多买的两个荷叶夹肉往公司走,白宜年整理了一下思路。
他潜意识里其实不愿意摆烂,所以这些年看似摆烂,但没全摆。
他那位亲生父亲白嘉瑞前后几任妻子,孩子一堆。白嘉瑞随着年纪渐长,有选继承人的意思,但他对这堆孩子其实都没啥感情,选继承人用的是养蛊一样的方式。
年纪到了,往公司一丢,哪个搞出好成绩,他就看中哪个。
至于孩子间互相怎么斗,只要不损害他的公司,那他是不管的。
他这种摆烂被发配下来的,想回京,先得搞出成绩。
至于用什么方法——
白宜年脑中过了几个企划,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响起漂亮摊主有些冷淡,但声线好听的声音:
“小成本……瑕不掩瑜”、“国产没什么好的灵异片、灵异剧”。
他眼前一亮。
灵异恐怖类的片子,上不了院线也上不了星,在国产圈一直属于荒漠地带。
不是没有擦边球,但结局都得来个走近科学。
网剧是这两年刚刚走向正轨后的新鲜产物,目前还是法外之地。也不是没人考虑过走上不了星路线,但目前大视频网站都倾向于大ip有粉丝基础的剧,顺带着买些打包价的粗制滥造雷剧。
至于国外那种小成本,一切从简全靠剧情撑的b级片?
那还真没有!
更重要的是,想到这个点子的同时,白宜年脑子里一下子有了合适的导演人选。
那是个怀才不遇的b级片导演兼编剧,曾经拿着倾家倒产拍了一半的样片希望白宜年他大哥白子平投资。
白子平是白父一堆孩子里年纪最大的,靠着年龄优势早早成为总公司高管。因为b级片上不了院线,白子平看都没看,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白宜年当时闲着无聊,跟那导演聊了两句,还看了眼样片。导演能力其实很强,就是太倔,只想拍恐怖电影,为爱倾家荡产。
白宜年一个电话过去,对方表示,虽然他已转行,但只要投资足够,为了爱,他随时可以开机。
剧本他有现成的,他当时写了几个同世界观电影剧本,拆拆改改就是部单元剧,20集。
“投资大概要多少?”
“至少1000万。”
这钱对于大ip网剧来说不够买个剧本,但白宜年来说是他两年的经费。
内部不够钱,只能寻求外部投资。
第二天早晨,熬了一晚写完企划案和ppt,只睡了四小时,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白宜年发出一条措辞极为礼貌的微信。
【白宜年:卫学长,我看到你朋友圈,你是来浔阳旅游?】
【白宜年:浔阳这除了旅游景点,还有一些外地人很难找到的的特色小吃。正巧我这两天没什么工作,你要是愿意,不如我带你去逛逛?】
这位卫学长名叫卫方舟,是白宜年大学时认识的学长。
白家虽说是传媒行业的豪门,但在燕京这种一块砖掉下来能砸到几个富豪的地方,还算不上顶级勋贵家族。
卫家就不一样。
卫家曾祖父、祖父那代地位极高,子孙也争气,卫家现在主做生物医药方面,在同行业占了半边天。
卫方舟在家里行二,他性格在这种背景的人家算是比较平易近人的,哪怕是刻意巴结的人,也能跟他说上两句话,朋友圈据说能有大半个华国上流圈子。
卫方舟大学毕业后没跟他大哥一样继承家业,而是自己跟人合伙开了个投资公司。虽说是玩票的小规模公司,不过因为他人脉广,又有卫家背景,竟然发展得不错。
白宜年大学时薛定谔摆烂,在学生会混了个闲职,跟时任副会长的卫方舟能说得上两句话,现在是逢年过节群发祝福语的关系。
卫方舟此人,分明是个出身勋贵的风流少爷,爱好还挺亲民,就喜欢打打游戏旅旅游,四处搜罗些特色美食,朋友圈大多是游戏战绩和风景照、美食图片。
而昨天夜里,他发了张旅游照,竟是浔阳的一个标志性旅游地点。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虽说跟卫方舟不熟,但白宜年对自己的企划有信心。
不过上来就谈生意未免突兀,想到这,白宜年脑海鬼使神差闪过了漂亮摊主的面容。
以及那个极其诱人,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咽口水的荷叶夹肉。
卫方舟靠在加长车后座,一双长腿随意支棱着。
他手指一滑,发出一个技能,掀起眼皮扫了眼游戏界面上方弹出来的消息。
白宜年?
嘉瑞传媒白家不知道第几个儿子,没什么印象。
无事不登宝庙,这白宜年大约是有求于人。
卫方舟努力回忆,白宜年应当不是个蠢人,不至于来借钱,也不会贸然拉关系。
那就是想谈合作。
大概是知道他喜欢吃喝玩乐,还拿美食当借口。
卫方舟不以为意,这么久也没混出什么东西,恐怕没什么能力。至于美食,这白宜年都不是浔阳本地人,哪可能知道什么特别的美食?
他刚谈完笔生意,只想休假玩乐。
正想拒绝,转念一想,这几天浔阳已经玩得差不多,只剩个著名寺庙没去。
卫方舟不信佛,对这行程不感兴趣。
那白宜年不是油嘴滑舌之人,说不定还真知道什么隐藏很深的美食?
心念一转,他回了个“好”,对开车的助理说:“掉头,去城北科技园。”
袁家人在s大论坛带的那一拨节奏,对裴宴影响十分大。
原本200份渝州小面轻轻松松能卖完,现在及格线的100份都勉强。
新品荷叶夹肉更不用说,只有零碎的几个客人买,买完就匆匆低头走开,怕被那些叫嚣着抵制的人缠上。
大部分在论坛带节奏的人,都不至于闹到现实来。
但也有少数人,不知是脸皮特别厚,还是真的已经自我洗脑,觉得他们是在维护正义。
总有那么几个人,时不时在裴宴摊位旁边晃来晃去,举着“抵制黑心商贩”的牌子,看有人来排队就拉着人家:
“你不知道这摊主有多黑吗?”
“你买她的东西,就是助纣为虐!”
很多大学生面皮薄,怕麻烦,被他们一缠,不那么坚定想买的,转身就走。
张全虽然有心驱赶,但他管着整个熙来街b区,一天也来不了几次。
况且一赶,那些人就闹着说“你没资格赶人”“这是顾客权利”,张全也拿他们没办法。
郑椒气得要死,跟那群人吵了几架,还想办法从s大学生那买来几个论坛号帮裴宴说话。
但也改变不了太多。
郑椒趁裴宴下午休息,沮丧地说:“在科技园工作的学长学姐,大多是程序员,剩下的也都996,这段时间都特别忙,我这安利发得好艰难。”
裴宴“嗯”了一声,思绪飘远。
让郑椒他们安利给科技园白领是一条路子,但起效慢。裴宴本来做好准备慢慢等待,但昨天跟白宜年打了个照面,她心思有点活络起来。
白宜年到底是反派boss,能力很可以,被她会心一击完了,应该已经开始努力搞事业想办法翻盘了吧?
他到底是个总监,广告效应总比普通小白领强。
有没有办法让白宜年帮她宣传下?
只是,他们现在不过是说过几句话,在buff效果下交了百分之一心的摊主与顾客关系,白宜年也不是郑椒这样天真好心的学生。
这口可真不好开。
如果白宜年能做个成熟的任务对象,自动给她宣传
裴宴摇了摇头,病急乱投医,白日梦都做起来了。
她正想叫郑椒别急,却忽然郑椒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声,正双眼发直看向某个方向。
而摊位前排着的几个女孩子,也盯着那个方向,压低声音:“卧槽,帅哥!”
“还是有钱帅哥!右边那个渣男脸的,一身少说十来万!”
“左边那个也挺帅,斯文败类——就是他眼睛怎么了啊?好可怜哦。”
裴宴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抬眼,看到了白宜年。
他看上去真是莫名其妙地好。
平日里阴沉垂下的额发大半用发胶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只留下边角一绺做了个略微蜷曲的造型。脸上戴了副薄薄的平光金丝边眼镜,身上是很适合他的白衬衫黑裤。
白宜年原本没刻意掩盖过自己缺陷——以前他越遮掩兄姐欺负得更厉害,后来反正都摆烂了,他也习惯了别人各种复杂眼神,懒得折腾。
不过现在既然打算支棱起来,就费劲折腾了一下。
白宜年长相本就好看,这么一倒腾,虽说没法完全掩盖疤痕和右眼的问题,但整体瑕不掩瑜,他气质也不同于以前那样阴沉沉的,精神很多,整一个斯文帅哥。
而走在他左边的是个生面孔,穿着黑色卫衣,身上有股子风流气。
这俩帅哥,相貌个顶个的都是校草级别,气质更是大学生没法比,也难怪周围人都看直了眼。
裴宴却收回眼神,把手里做好的一碗小面给眼前顾客。
不是她不喜欢帅哥,实在是阈值被姬凭阑拔太高了。
那家伙在冷宫缺衣少食都能长成个精致小少年,被接出去后更是往能闪瞎人的方向长,加上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看多了姬凭阑,很难再对其他帅哥有什么特别反应。
白宜年遥遥看见裴宴反应,心中一哂。
这漂亮摊主还真是一如既往淡定,他都有些好奇,是不是没什么能让她心生波澜。
卫方舟越走越觉得不对。
白宜年见到他时,把要带他去吃的小吃说得天花乱坠,好像全天下没有更好吃的东西。
卫方舟被他说得都有点心动,但现在——
哪怕高手在民间,可有一手好手艺的人怎么可能连个铺子都租不起,只能在美食街摆摊!
糊弄人也不能这样糊弄啊!哪怕找不到真正美食,带他去个略微高档正规点的酒店也成,何必出此下策。
卫方舟心中不满,心里已经翻了几个白眼,脸上似笑非笑:“白学弟,你这位摊主,好像还是个人民公敌啊?”
他眼神好,老远就看到了那些抵制的牌子。
白宜年却是皱了眉。他遇见裴宴时是晚上,没见过这些人。
当时裴宴说她生意不好,他还奇怪。
现在这么看:“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有人恶意竞争。”
没人引导,这些大学生模样的人是有多闲着无聊,才找个小摊主麻烦?
卫方舟不置可否地“唔”了声,心里对白宜年介绍的小吃摊更看不上。
白宜年说的话,被他自动理解成借口。他遥遥看到定价,白宜年不会以为,这小吃摊定价贵一点,自己就会觉得他有诚意了吧?
简直可笑。
卫方舟几乎耗尽全身涵养才没当场走人,但面色已经很不好。
这样没诚意,没眼光的人,还是不合作为妙。
心里想着糊弄过去赶紧开溜,烧香拜佛都比这有意思。
下午时分,本来是裴宴休息时间,没人排队。
白宜年看出卫方舟的心思,没想着解释,而是跟裴宴搭话:“小老板,那些人——”他用眼光示意那几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大学生。
裴宴瞥了那几人一眼,她一向不会情绪上脸,此刻却没有掩饰苦恼和厌烦:“我体力有限,没法薄利多销,定价自认为合理,若是觉得贵,我也没逼他们买。之前这个定价一直卖的不错,但不知是碍了什么人的眼,有人在s大论坛带节奏抵制我,想借此逼我降价。”
“这几天我托人去找科技园员工宣传,想扩大客源,但没什么成效。”
她不像霍妗妗那样擅长装可怜,放大真实情绪已是她卖惨极限。
言尽于此,就看白宜年这55的好感度管不管用。
幸好,白宜年成功接收到她的暗示,十分上道地说:“我现在请合作对象吃饭,但只要一空下来,尽量帮你宣传。”
“那还是工作要紧。”
裴宴这话真心实意,白宜年在她看来就是只差签名的千万支票,等待结果的摇钱树。
事业越快上升,越快结果。
裴宴和白宜年一来一回,卫方舟终于遮掩好不爽心情,抬头看清裴宴面容,心中不爽一下子消散许多。
卫二少爷是标准花花公子,阅美人无数,但眼前这摊主不仅容貌好看,气质也如冷玉般特别。况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五官十分面善,看着舒服。
卫方舟明白了。
恐怕白宜年醉温之意不在酒,表面推荐美食,实际推荐美人。
可惜他一看就知道,这美人对他不感兴趣,还不是好追的类型。
他大少爷脾气,从来懒得追人,一堆前任都是女方主动。
不过看在能欣赏美人的份上,他没再黑着脸爱答不理:“学弟,渝州小面和荷叶夹肉,你推荐哪个?”
白宜年说:“何必两选其一?小老板,渝州小面和荷叶夹肉,各两份。”
“好嘞。”
裴宴察言观色,看出白宜年那位合作对象有点看不上白宜年——究其原因,似乎是因为她。
她心想可不能因为自己让摇钱树出问题,这两碗小面做得格外用心。
纤长的手指执着铁勺,动作行云流水,像是能呈现在剧院中的艺术。
卫方舟眼中闪过惊艳。
这摊主,哪怕是个花架子,那也花得蛮好看的。
嗯,看在这美人份上,也可以听听白宜年需要什么。
卫方舟没打算真吃东西,但白宜年已经先一步在熙来街路边桌椅坐下。他也只好跟着落座,在小面和荷叶夹肉中纠结几秒,最终先拿起筷子。
这个,渝州小面?看着卖相还是挺诱人的。香气丰富浓郁,微黄的小面上浇着肥瘦相间的燥子,配菜的青菜躺在星点红油当中。
但这到底只是路边摊,还是个花架子美人做的。
感觉不是很能入他卫少爷口的样子。
卫方舟勉勉强强地分开筷子,夹起一条面,更加勉勉强强地吸入。
“”
分钟后。
卫方舟盯着面前空空荡荡、连汤汁都消失不见的一次性面碗,因为吃得过快被最后一口汤呛住,咳了好一会,才发出来自灵魂的感慨: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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