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转转吧。”
许青云回道，他想去的地方有三个，一是老梁住处，看看老梁是否还在那里。
其次是牛远祥的住处和店铺，先去看看那里情况，顺便辨认下脚印，或者说那边有没有熟悉的脚印出现。
比如老梁，以及和老梁在一起的年轻人。
还有那位黄医生。
如果他们的脚印出现在那边，牛远祥便很可能是自己人，许青云要想办法让燕鸣放弃这条线索。
燕鸣很聪明，让他去查的话，真有可能查到什么。
“科长，您的电文。”
军事情报处，办公室主任廖公平送来封密电，电文是电讯科送来，由他转交。
“放这吧。”
看了眼都是密码，许占杰便明白是谁发来，电讯科没有翻译的电文很少，大概率是威廉发来。
这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又有了新情报？
上次把钱给了他，并且告诉了他要哪些情报后，这么快就得到了他们所需要的情报？
拿起来看了眼，果然是威廉发来的密电。
电讯科没有密码本，威廉是保密程度很高的眼线，他不属于军事情报处，没有编制，又是洋人，不过确实在为军事情报处做事。
吸收了一个洋人外线，可是许占杰的骄傲。
“陆军部情报部在南京有人？”
马上许占杰便坐直身子，情报很重要，日本陆军情报部在南京获得了一个重要军事情报，关乎到果军的一些军事部署。
里面不全面，但有大致内容，需要他们验证。
威廉自己不会验证，拿到情报后正好有事出门，回来便将这份情报发给了军事情报处。
他的电文只能自己发报，不能交给其他人。
好在他有情报贩子这个身份做掩护，就算被人发现他给军事情报处发报也没关系，军事情报处是他的客户，从他这里买情报属于正常。
但不能让军情六处知道他现在只为军事情报处服务。
别看里面区别不大，一个是生意，一个则是内应，意义不同。
“处座，我建议立刻核实这份情报的真伪，如果是真的，日本陆军部在南京肯定有人，而且策反了高级别鼹鼠。”
许占杰来到处座办公室汇报，处座微微点头，威廉展现了他的价值，这份情报看似属于日本，但实际上指向南京有对方的眼线，级别不低。
日本的情报部门山头很多，不仅有特高课，陆军，海军都有。
甚至他们外交部，内阁都有自己专属的情报部门。
不像国内，除了他们和党务调查处，专业的情报部门并不多。
各军阀其实也重视情报，只是他们的情报人员暂时还上不了台面。
另外便是红党。
这些年红党进步飞速，他们的情报人员成长很快，党务调查处在对付他们的时候已经渐渐有点力不从心的状态。
处座有预感，红党以后也会成为他的对手。
他已经提前做好预防和准备。
“可以，好好核实，如果是真的，让许青云把陆军部的情报人员给揪出来。”
处座同意了，并且直接指派许青云来办这个案子。
“是，我马上核实，如果为真，立刻将这份完整情报买下来。”
威廉的报价不低，上次报的太高，许青云暗中警告了他，不要狮子大张口，该给他的好处不会少。
这次他只要了二十根金条，这是最低价。
大阪十根，他十根。
作为中间商，他只吃一半算是低的，之前他可都是百分之七十，甚至八十的来吃中间价。
情报贩子有钱，他们的钱多是这样赚来。
“没问题，你去办吧。”
处座再次同意，这些属于小事，他看重的是情报背后的意义。
日本人能得到这么详细的情报，给他们提供情报的人级别不会太低，将这个人找出来，将是军事情报处很大的成绩。
甚至可能是他们成立以来，抓到级别最高的人。
处座对这件事很重视，所以点名让许青云来办这个案子，整个军事情报处许青云办案最让他放心，也必然能够办成。
他对许青云有这个信心。
“是，处座。”
许占杰很快离开，这份情报验证不难，找参谋部一问便知。
结果是真的，日本人真的得到了他们兵力部署。
此时的许青云还在外面，不知道威廉又给了他们新的情报，他暗中指引，在城内转了一圈，注意到了牛远祥新开的铺子。
里面正在收拾，门口有很凌乱的脚印。
许青云没办法拍照，只留意了一眼，没有发现熟悉的脚印，证明他知道的几位红党至少今天没有在这里出现。
或者这一会没有来过。
老梁那里他同样是路过，没有下车，之前郑继明的时候他下过车，不止一次，现在继续下车，一旦被人知道，很容易联想到什么。
许青云没有着急，只是看了眼胡同口。
同样没有老梁的脚印。
“老师，您找我？”
回去后，他立刻接到通知，许占杰正在找他，让他回来后去家里一趟。
此时已经下班。
“今天威廉传来的情报，你先看一下。”
许占杰把翻译好的电文递给许青云，许青云看完立刻抬头：“咱们参谋部被他们渗入了。”
“没错，处座的意思是查出是谁出卖了情报，点名这个案子交给你负责。”
许占杰点头，情报很明显，指的就是他们参谋部，而且级别不低的人。
“您放心，我马上准备，全力调查这个案子。”
许青云应道，这个案子来的及时，正好燕鸣那边刚抓了人，让他们来办这个案子，燕鸣便没有时间去关注牛远祥的情况，他有时间慢慢核实清楚牛远祥身份。
“好，情报科四个组，你想用多少人就用多少人。”
“用不了那么多，先让四组和二组来吧，这个案子重要，他们更合适。”
许青云笑呵呵说道，两个组足够，若不是案子重要，单单四组就够。
他现在已是副科长，不能每次办案都交给四组，谁都知道四组是他的嫡系，会被人认为偏心。
“可以，你看着安排。”
许占杰随意应道，这次就算许青云不用四组，他也不会答应。
处座安排下来的案子，必须调动最好的精兵良将来办。
别看刚成立不久，情报四组已是他们情报科最能打的组。
回到家里，许青云再次拿出那封电文。
今天太晚，明天再来布置任务，着手调查。
他现在做的是前期分析，先明确好调查方向，方向最为关键，能否破案，调查方向排在第一位。
日本人这次获得的情报范围很广。
北至天津，北平，南至南京，主要是南北这条路线上的果军布防情况。
由此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他们要这些情报做什么？
许青云是后世人，在后世他看过不少文章，有些便讲到，日本人最初的想法便是和满清一样，由北向南，逐步蚕食中国。
七七并不是日本军部本意，他们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不过被架上火之后被迫发动全面侵略战争。
而果党主动在上海开辟战场，虽然仗打的不如人意，但至少没让日本人自北南下，用南京吸引住了日本人目光，将战争拖到僵持阶段。
虽说果党的表现让人失望，不过至少他们保住了部分地盘，拖住了日本人脚步。
整个战争时期，中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
现在他们便开始重点收集这些情报，足见此时他们内部便有了自北向南，逐步蚕食的想法。
这片地方很大，中间包括很多战略要地。
那些地方的驻军布置是关键。
能拿到这么多情报的人没几个，而且级别不会太低。
首先从知情人下手，这也是调查内奸最常见的方法，不过这次案子重要，知情人不能局限于所有知情者，部分知情者同样要纳入怀疑，进行调查。
所谓部分知情者，是只知道一部分驻军情况，有可能日谍收买了多个人，然后通过他们收集情报，进而获知所有军队驻防情况。
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都要进入他们视线之中。
这样调查的人会增加不少。
增加人数不怕，许青云先动用两个组，近百人，这么多精兵强将一起出去调查，很快便能排除掉部分人，又或者找出真正有嫌疑的人。
第二天一早，许青云便来到办公室。
上班时间一到，他马上前往会议室，由办公室进行通知，二组，四组，所有队长以上的人到会议室开会。
说起来，这是许青云晋升副科长后主持召开的第一次会议。
虽然限定了两个组，规模却不低。
三名队长，两名正副组长，两个组共十人，一起来到会议室。
许青云坐在主位，两个组长在他两侧，副组长在其后，三个队长依次坐在后面。
何荣堂有眼色，特意将左边的位置让给了四组，他知道许青云和四组的关系，这点东西没必要去抢。
况且就算抢到个座位又能如何？
一点现实意义没有，反而容易让许副科长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今天让你们来，是有个案子要调查。”
许青云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听到有案子，所有人愣了下，之前许青云并没有告诉他们案子的消息。
特别是燕鸣，他们刚抓了人，燕鸣正打算继续调查剩下的人，科长突然说有案子，是这个案子吗？
应该不是，如果是，没必要这么隆重，真要请二组帮忙，科长随意安排声就行。
看来是有其他案子要办。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证实参谋部有敌人策反的高级内应，他们得到了我们部分驻军情况，范围很广……”
许青云缓缓说道，燕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真有其他案子。
而且是很重要的案子。
何荣堂更是精神一震，他提前示好得到了回报，这次许副科长便把他们叫来一起查案，相当于他抢先了一组和三组一步。
至于四组，他们参与属于正常，这样的案子许副科长不可能将他们排除在外。
许占杰已经核实过，情报为真。
情报的具体情况，需要威廉将钱给大阪后才能拿到，许占杰已经派人去给威廉送钱，情报科在上海布置了个人，不过他手上没那么多钱，需要这边将钱给他送过去。
现在银行汇款可没那么快，不如直接派人过去。
也就是说，详细情报最快下午才能拿到，或者晚上。
许青云不会等这份情报，情报对他们是参考意义，通过详细情报，来进行筛选，哪些人知道这些情报，他们便有嫌疑。
在这之前，他们先调查所有能接触到情报人的情况。
参谋部人很多，级别非常高。
级别太高的许青云现在无法调查，需要处座向上申请，暂时先从普通参谋和职员进行调查。
首先是他们的个人以及家庭情况。
特别是财物。
谁有无法解释清楚的钱财，便会被纳入重点调查，其次便是他们的行踪和关系。
和日本人有关的也要重点调查。
这次情报是日本陆军部获得，不管汉奸是谁，他肯定和陆军情报部的人有接触，才能把这份情报给他们。
像这样的情报，价值极高，日本人会给他很多的钱。
“现在开始，两人一组，任何人不得单独离开，哪怕是上厕所也要一起去，谁若敢单独对外接触，陆大旺下场就是他的教训。”
许青云冷冷说道，陆大旺是许青云刚来南京查到的第一个活人。
他被处死，结局非常的惨。
众人心神一凛，明白这个案子重要性，做好了有功，大功，但是要做差了，或者说出了纰漏，惩罚也不会小。
刚说完，许青云急忙起身。
处座带着许占杰一起进入会议室。
许占杰会来许青云不意外，他没想到处座竟然也亲自来了。
“处座，您请。”
许青云马上让出位置，所有人后移，前面的位置让给了许占杰和许青云。
“刚才许副科长的话我听到了，他说的对，我们是情报部门，保密最为重要，丑话我先说到前头，这个案子谁给我坏了事，别想活着离开。”
处座轻声说道，今天一早他便去见了老头子。
老头子听说参谋部有敌人内应，大发雷霆，自南向北的兵力部署调整，他们还没调整结束，日本人就已经知道了？
他们内部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查，必须查，严查，务必将这个内奸找出来。
这是老头子亲自下达的命令，相当于死命令，军事情报处必须完成。
回来之后，处座得知许青云正在开会布置任务，马上过来，亲自来给他们打气，这次他要做督导，让这些人明白案子的重要性。
“处座放心，我们不会坏事。”
许青云立刻表态，处座满意点了下头，他对许青云的能力很认可，这个案子看似很难，但交给许青云来办他最为放心。
“很好，有这股劲头就行，委员长说了，除了顶层的几个人，其他人都可以查，只要你们办成这个案子，我会在委员长面前帮你们请功。”
前面是威胁，现在则是鼓励，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处座这手玩的很溜。
他没在会议室太长时间，很快离开。
不过他的到来就是一种态度，这个案子没人敢马虎。
燕鸣本想问之前的案子还要不要查，看到处座过来后没有再问，那个案子暂时先放一放没关系，更何况日谍已被他们抓到，剩下的只是没有调查清楚而已。
眼下案子最重要。
“处座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这次处座盯着，谁要给我捅篓子，我先把谁处理掉。”
许青云轻声说着，没多久便宣布散会，两名组长则被他叫进了办公室。
“你们两个分好工，先调查，等拿到准确情报，在通过情报去排查所有知情人，不仅是知道全部情报者，只知道部分的也要查。”
方来宝，何荣堂身子站的笔直，一起领命。
他们回去后，立刻和副组长以及手下队长进行商量，参谋部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去查。
顶层的不用查，底层的也不用细查。
这是重要军情，底层的人不可能知情，比如哨兵，和军事部署无关的人等等。
汉奸大概率出自作战厅和计划厅。
参谋部不是国防厅，他的级别比国防厅要高。
说难听点，国防厅主要就是后勤，为参谋部服务，真正指挥作战，拥有军权的是这里。
他们的调查必须慎重，绝不能被发现。
一旦被汉奸知道自己被查，很可能狗急跳墙，杀了他们都是轻的。
这些人有兵有枪，困兽什么事做不出来？
也可以说，这是情报四组成立以来，办的最危险的一个案子。
方来宝不怕危险，这是个挑战，而且做好了绝对是大功。
他已经尝到了跟对人的甜头，这次若是能立下头功，将为他以后前程打下最好的基础。
有这份大功在，若是他愿意离开，最低也是副站长，或者总部的副科长。
他不可能走，方来宝没想独当一面，跟着许青云最舒服，很多事许青云有办法，他只要服从命令，认真做事即可。
两个组全员出动，至于之前燕鸣查到的东西，已经封存归档，暂时不问。
晚上，许占杰收到上海电文。
他们已经拿到了详细情报，不仅有文字，还有照片。
这些东西他们会连夜开车带回来。
为了保证情报安全，他们申请保护。
别看南京到上海距离并不算远，路上可不是那么太平，晚上赶路，第一要车多，第二要防护森严。
许占杰上报处座，特意给他们申请了一个连的士兵。
这份情报非常重要，绝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
虽然果军布防泄露，肯定要做调整，但在这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拿到了这份情报。
否则日本人便会知道他们内奸可能暴露。
对那位大阪，许占杰很是好奇，关东军的情报就算了，这明显是陆军部情报部的高层机密，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拿到这么详细的情报？
两百两黄金，价格真不贵，超值。
估计大阪明白，这份情报真正意义在于他们内部隐患，至于情报本身的内容，纯粹是调查内奸时候有用。
所以他才开价不高。
换成日本人兵力部署，别说两百两，两千两黄金他们也要。
那才是真正重要机密情报。
许占杰还不清楚，大阪只要了一百两黄金，剩下的一百两是威廉好处费。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将情报带到了处里。
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主要是他们车多。
别以为遇不到土匪就没事，这年头很多贫穷的村里人，有时候也会客串一下土匪。
特别是路边不远的住户。
他们抢一把就跑，又是晚上，你根本找不到人。
真正的土匪至少有个窝，他们就是普通百姓，总不能将附近百姓全部杀掉。
“青云，这份情报不要让所有人都看，只限于组长级别。”
许占杰把情报给许青云的时候，特意叮嘱，虽然军力部署要做出改变，但不能全部大改，有些还是要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比如一些重要的地方，最多增派点人手。
所以这份情报不能外泄，限于组长，也就是说只有方来宝和何荣堂能够看到这份东西。
“我明白，您放心。”
许青云接过情报，郑重点头，这份情报确实重要，哪怕现在用不到，未来对组织也会有用。
特别是对游击队来说，他们日子更苦，需要避开果军主力。
等以后找个机会，将这份情报做些改变，然后交给组织的人。
做出改变不是掩护情报来源，日本人都知道了，红党能得到似乎不值得奇怪。
许青云是想通过案子调查，以及以后的推测，看看能不能猜到他们新的部署，然后将新部署增加上去，让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更高。
这是他真正目的。
“去吧。”
案子是许青云在办，许占杰会在背后给他支持，不会过多去问。
他有自知之明，真论办案，他比不过自己学生，反正他是许青云老师，又是科长，许青云无论做出的任何功劳，都会有他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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