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里,房门紧闭,火光闪烁,柴火升起的烟雾从烟囱里飘上夜空。
刘婶趴在西厢房的窗户上看着灶屋,嘀咕道:“少爷大半夜的还起火做饭,还不让我动手,这是要干啥啊。”
当然她也没有偷偷去看看的想法,因为少爷说了谁都不能靠近灶屋。
灶屋里火气腾腾,陈北陌正在将各种药材一一放到锅中。
锅中的水是井水,是沾了点地下水炁灵华的。
锅中除去药材,还有一条黑蛇。
别人温水煮青蛙,他陈北陌凉水煮黑蛇。
北辰君游了两圈就不满的抬起头冲他吐信子表达不满。
“别害怕,我又不会真把你煮熟了。就当给你泡个温水澡了。”
陈北陌一边安慰着它一边把木柴放进锅灶炉里,用火钳捣了捣里面烧得正旺的火柴。
他想到当日北辰君和他泡浴的情况,虽然这家伙肯定不会用自己修炼的北斗星炁,但它本身就是个神妙,甭管什么药让它多蹭蹭总有些效果。
陈北陌取出了那根百年野山参,这东西对二流高手很值钱,配上好药能增加几十年的苦修内力,但也有颇多的限制,而且炼出来的内力也多漂浮不定。
就算是天资再高的武者也只能每隔月余服用半两野山参入药,再多的话必然暴体而亡。
服用多了还会效果持续减弱,所以对二流上品的高手就用处极小了。
但它药用价值无论对普通人还是武者而言,都是极好的。
陈北陌没有吝啬,直接把整根野山参给放了进去,又加了些寻常的祛毒药材,取了一小碎片的百年龙衣,锅盖一合就使劲添柴。
锅炉里大火汹涌,水温逐渐高升。
陈北陌盘膝坐下,心神静沉,感知着锅中的温度达到沸点时,双手一推,坎水真炁落入锅中。
这一锅药,主药为野山参、百年蛇蜕、北辰君。
并不是寻常的中药药理君臣辅佐,而是三灵聚宝!
他像是在做大锅饭,而也是大锅饭最适合炼药。
木柴燃起之火为木中火,锅灶乃旱土堆切,铁锅为金,锅中为水,水中有木,正合五行之生气。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可以合药性,以坎水分化五行,化作四象水。
即癸水、壬水、子水、亥水。
百年野山参之盛阳甲木和壬水聚阳,百年蛇蜕和癸水升阴,子、亥二水持平中正,压壬抬癸。
天下癸水乃水之阴,滋养伤气,复生骨肉,发于腹。
天下子水,乃少阳之水,率以智慧御正德,清污除秽,克制万毒。
亥水乃少阴之水,天性冰寒,却与壬水一般,激进刚强,可抑诸灵。
至于北辰君,乃北斗正位,天命尊贵,邪魔不侵,诸妖丧胆,名不可灭,多少也能让这药沾点位格之高。
这也是他读了许多医术,以修行法门参悟出来的药理,至于究竟有什么药性效果,还需亲自实验一二。
待锅中水雾腾腾,一时三刻,陈北陌拂袖一扫,炉中的大火顿时灭了。
他笑着两手一挥,掀开锅盖,北辰君不满的甩着尾巴跑出来,这沸水滚滚自然伤不了它半分。
锅底,水已烧尽,只剩下数十颗花生粒一般大小的圆形药丸。
丹成之圆,自完周身,这是最能保存药性的方法。
陈北陌拿出了个空葫芦,一颗颗数着,不多不少,刚好四九之数!
葫芦是掏空风干了的,内壁光滑且密封性极好,就是神话传说中也多用葫芦盛装丹药。
陈北陌炼成了这丹药后没有立即就去伯府,而是耐心的等着。
第二日,八月十四。
陈北陌起了個早,来到后院视察家宅的进度。
他一般每日都会走过一遍,免得这些帮夫中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在地基、家宅、池塘里埋下些什么东西坏了风水。
巡视完后他到前堂铺子里看了看,今日生意不错,大街上人来人往比寻常热闹了许多。
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
陈北陌愣愣的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前世的记忆逐渐模糊,今生的亲人亦寥寥无几。
老师父走了,就相当于家中的长辈没了。俗话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家中长辈尚在,那么兄弟姐妹无论身在何方都会有个心中归宿,都会亲近亲善。
家中长辈若没了,那么即便兄弟姐妹近在一村也会日渐疏远。
听雨阁,已经没了他的亲人。
陈北陌轻叹一声,对忙活完的刘婶道:“承泽呢?”
“哦,他说明日就是中秋了,去街上买些月饼明日吃。”刘婶笑道。
“这小子,能有什么钱买好东西?”陈北陌笑着摇摇头,随手从腰间的钱袋里取了一块五两银子递给她,“你去找那小子看着,买些好吃的,鸡鸭鱼肉,明晚都要有。
余下的银子就当刘婶的辛苦体己钱了。”
“哎,好的,少爷!明晚保管做一桌子菜来!”刘婶眉眼笑着接过银子去了街上。
陈北陌上了阁楼,掀开床榻,下面有个暗格,他数了数自己的家产。
三张三千两的银票,还有五百两纹银,以及散下来的二百多两银子。
这就是如今的全部家产了,竹子下的那些碎金还在埋着,他却不打算动了。如今也确实不缺那么点银子,埋着留到将来指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陈北陌心中在思量着,这么多的银钱,再加上等把伯府大公子的病治好了不知又会有多少银子。
如此多的银子,足可以让一个地主安享一生甚至传到下一代。
自家的府邸也快要建起来了,到时候再多买几个丫鬟小厮来,就能过上奢侈且腐败的生活。这种生活,是寻常人无比渴望的,荣华富贵最消英雄气,最软硬汉心。
不过自己尚能抵挡得住诱惑,只要心志强大这些不过是由他拿捏的乐子罢了。
陈北陌心想,自己也该是时候把姨娘接回来了。
之前没有接,是因为小家小户且男女之别实在会让有心人议论,毕竟沈姨娘是从烟花柳巷之地出来的。
而且,那个时候自己身上秘密又多,家宅小,不太方便隐藏自己的秘密。
更关键的是,醉月楼非同一般,背后有贵人支持。这个贵人不是一般的贵人,多半是京城中的天家之人,也或者是朝中大官。
其下女子艺人进出赎身,自有一套流程,哪怕付知府的面子都不一定好用。
但武兴伯府的面子可不一样了,兵权在握,简在帝心的封爵功臣,其价值在那些京中大人物眼里远比一个付知府大得多。
说起来,他只去过醉月楼的后门,还没从正门进去过呢。
陈北陌这样一想,摇摇头,自己可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他拿了两锭五十两的纹银,把暗格用锁锁上,再盖好床榻,低声唤了句:“北辰君,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嘶嘶…”
快走吧你!
它像是个渴望着大人不在家能随便玩闹的小孩子,尾巴一晃一晃的。
陈北陌下了阁楼,从前门走。
老乌见了他忙笑着道:“少爷!”
“嗯,我出去一趟,你自看好铺子就行。”
“是,少爷!”
老乌笑着送他到了门口。
陈北陌走上长街,穿着天青色与淡绿色交织的丝绸长袖云衫,腰间系着钱袋,别着一串铃铛,头束发冠,走在大街上哪怕隐了气息,仍旧惹得一个个姑娘家拿眼偷瞧这公子哥儿。
如今的陈北陌只半年不到时间就长了三寸多,身高挺拔,整个人气质更有一种从容如水,静淡自若的感觉。
路上游神的神灵在经过他身侧时也没有什么想杀他的意思,不知道是自己修成了法炁,还是这游神没有下凡的缘故。
一路行到了满花街的小巷子里,长长窄窄的巷子,即便是明媚的天在这又长墙又高的狭窄小巷里也有种阴暗。
走进其中两人相对而过,体态胖些的人都会互相碰到身体。
一个个小门前,站着形形色色的女子,或施粉黛,或漏衣衫,满发的头面珠光点翠,只为了能更衬出自己几分姿色。
她们,便是这世上做皮肉生意的可怜人。
陈北陌走进其中顿时吸引了那些女子,容貌出尘不说,只那一身丝绸缎子便知道绝非寻常平民。
“公子,可愿陪妾身品一壶茶?”
一个身穿粉衫的貌美女子伸出了一条腿拦在路前,笑着问他。
陈北陌只抱以一笑,从容抬腿跨过。
路旁的女子一个个拦路,却都被他不着痕迹的掠过,不染一点风尘。
他走了半柱香,来到醉月楼后门,白日里这些花街柳巷是不开门的,只有等到傍晚时分,黄昏渐暗,一街的花灯照出满城锦绣,千红万艳各站楼牌,女子最柔美的年岁里用着好闻的花香,敷上最艳的胭脂,穿上最亮眼的衣衫,笑颜如花,腰肢儿软握,风姿绰约。
一到清晨时分,天光照亮,这里就是清冷的长街鬼巷,见不到几个人。
而后巷,则是寻常汉子的快活处,花上个几百文就能寻个美娇娘,春宵一刻。
他站在了醉月楼后门前,有小厮来回进出,姑娘们不但晚日接客,白日里休息也有时间规定,还要受训、检查身体等各种事情。
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要在这醉月楼中,故而后门每日都会送来米食衣衫胭脂水粉等物。这些女子未经允许是不可以擅自离开醉月楼的,现实里远没有画本或者后世演出来的那么轻松惬意。
否则,做这行的就不是走投无路的女子,而是人人争做了。
“站住!”
门前两个大汉守门,拦下了他,见气度不凡也没有恶语相向,问道:“公子为何事来?白日里我们醉月楼是不接待客人的。”
“我是来寻沈掌柜的,沈宝娘。我是他家中亲人。”
陈北陌笑道。
“哦,那你暂且在此处等着,我进去通报。”听到这话看门的就分出一个人入内通报。
陈北陌就站在门前等着,忽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争吵和骚乱。
他向内看去,却见几个大汉架着一个衣衫狼狈的女子来到院子中,一个面容刻薄的嬷嬷单手掐腰,吆喝道:“把姑娘们都叫出来看看!”
不多时,四层楼上栏杆处站着几十个未曾打扮熟悉面色或苍白或憔悴的女子,盯着楼下女子。
那个嬷嬷冷笑着吆喝道:“伱们都看好了,这就是敢和客人搞出情爱的下场!
天下男人都是负心薄性之人,我们既然做了这行,还敢想着什么情爱,什么话本里骗人的赎身戏码,简直愚蠢!
蝶儿,我问你,醉月楼待你不好吗?相信只为一时皮肉之欢的男子满嘴谎言,就敢不喝避子汤?
是那个男人床上功夫有多好,才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嗯?说啊!”
那嬷嬷一把抓起地上叫蝶儿的长发,扯着头皮看的生疼,继续道:“你那个男人呢?怎么不见他来赎你?”
被扯住头发的蝶儿被折磨的近乎昏厥过去,此刻被压在烈日下刺目的阳光普照在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
“他…他死了。”
蝶儿用极小声的嗓音回道。
“哼!你还知道?”嬷嬷冷道:“醉月楼供你们吃穿,养着你们费尽心思的调教,却为了一个男人就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今个,我就让你们看看,敢和客人有情的,不喝避子汤怀了孩子接不了客的下场!
醉月楼,可不白养着你们!沈宝娘太过宽容你们让你们都忘了本分是吧?
来人,上针刑!”
立时就有人拿了银针,在阳光下纤细针尖闪着寒光让人头皮发麻。
“给我按住她!”
嬷嬷出言,四个汉子顿时将蝶儿四指紧紧按住。
嬷嬷拿起银针,冷声道:“今儿,就给你们长长记性!不管什么因由,谁要是不能接客了,就自然没了用。”
说罢,她捏着银针狠狠刺入了蝶儿的手指甲与指肉的缝隙处,长有小手指的银针直接刺入了手指中,刹那间蝶儿拼命惨叫着嘶吼,四足拼命挣扎着却被死死按住,令人胆寒的尖叫声响彻在这方高墙大院深宅的天空上,徘徊不止。
“住手!花嬷嬷,你未免太过份了!”
一声怒斥传来,两个女子簇拥着沈宝娘从后楼走了出来,道:“就算不能接客扔出去就是了!何必还要这样折磨她!”
花嬷嬷回过头来,嗤笑着说:“沈宝娘,你当掌柜的这半年里可是第三个不能接客的了!
若再有两个,你这个掌柜的可就当不下去了!左使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了,你可要想清楚,我这是在为你好。
这些浪蹄子,对他们若纵容惯了,可就会惹出大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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