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叼着死老鼠放在文素素脚边的时候，向来温文尔雅的大姐姐差点没吓得晕过去。
“哇啊啊——！快让它拿走！拿走！”
“喵呜？”
“哈哈哈，没事啦，老鼠都已经死掉了，七月这是请你吃呢。”
“我不吃！！”
文素素看都不敢看的。
方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只死老鼠，不愧是岛上的老鼠，个头真的相当大了，对绝大多数女孩子而言，无异于洪水猛兽了。
“七月，拿走拿走。”
“喵。”
好心请他们吃大餐都不领情，七月便叼着大老鼠自己到外头享用美餐去了。
老鼠危机解决之后，两人这才开始打扫起战场来。
凡是被老鼠咬坏了的东西，文素素都翻出来放进纸箱里，一会儿再丢出去，其中还有几张她的画呢，好在都是些半成品的废稿，不算太心疼。
方为倒显得比她心疼多了，拿起来那些边角被咬烂的稿纸。
“姐，这些你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都被咬坏啦，反正都是些草稿，无所谓了。”
“丢了也太可惜了吧，我觉得画得很好啊，要不送给我好了。”
方为看了看，大抵都是些风景画，哪怕是半成品，从他的角度而言都是画得极好的了，反正他是画不出来的。
“啊？”
文素素愣了愣，咬坏的画她自然是送不出手的，便笑道：“这些就不要啦，你想要的话，到时候我亲自画些好的送给你！”
“好啊，一言为定！”
“真是多亏你了，不然这死老鼠一直躲在屋里，我都得被折磨死……”
方为笑了笑道：“我还怕你被吓得辞职回到沪海去呢！”
“怎么可能！就因为有老鼠就被吓得辞职，这种事说出来肯定被笑掉大牙吧！”
文素素听着也觉得好笑，不过她确实很害怕老鼠，从小优渥的家庭环境里，她也极少见到老鼠这种生物，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童年那会儿一次去亲戚家，帮忙去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毫无防备地被突然窜出来的一只老鼠吓到，从那以后，老鼠就成了她的阴影，有老鼠出没的地方，她是决然不去的。
现在想想，即便教师宿舍里有老鼠出没，但她却丝毫没有跑路回沪海的想法，而是坚持留在这里教书，顿时心里就有了一种壮烈的感觉，那样的害怕也随之被冲淡了一些。
嘻嘻，果然我也算是个挺伟大的老师吧？
美中不足的是，这样伟大的老师居然还怕老鼠……虽然不想承认，但老鼠出现的那一刻，她还是不免地有些想家了。
昨晚她还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原本想跟她碎碎念一下老鼠的事，可最后还是没把这事说出来，一来不想让他们担心，二来也是老爸老妈本就不同意她来这地方教书，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些，肯定会更加反对了。
好在有方为，对她而言，方为今天除掉的不仅仅是鼠害，更多的是排解了她独自一人在异地的无助感和沮丧感。
私底下他叫得一声姐，可不仅仅是一声称呼，文素素也确实把他当做是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
在方为的帮忙下，被猫碰倒的东西、被老鼠咬坏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两人来到阳台外面。
方为看了看那个贴墙的排水管道口。
“姐，你宿舍里有铁丝网吗？这老鼠估计就是从这个管道口里上来的，拿个铁丝网给这管道口封住，老鼠就进不来了。”
“唔……好像没有诶。用毛巾可以嘛？”
“毛巾是能堵，但排水也成了问题呀，这要是遇到大雨的天气，阳台的水排不出去，不得全部流到房间里去了呀。”
“不过我宿舍没有铁丝网，去外头买一张吧。”
“用不了多少，买一张太浪费了，我去学校里找找，应该有的。”
方为说着便下了楼，在校园里找起铁丝网来了，其实围墙那边就有，要用的也不多，方为便直接拧了一块儿下来。
“咦！你在哪儿找的铁丝网？”
“嘿嘿，学校围墙上面掰的。”
“……破坏公共财物呀你！”
“那还不是为了姐嘛。”
两人相视一笑，忽地有种弟弟闯祸，姐姐背锅的亲昵感了。
很快，方为便把管道口给封好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手，笑道：
“大功告成！这下你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哈哈，家里不会还有别的老鼠吧？”
“没啦，要是有的话，七月会继续干活的。”
方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早上九点钟了。
“姐你要是困的话，就回去睡个回笼觉吧，睡不好可不行。”
“我现在反而不困了！”
外头这会儿阳光明媚，加上老鼠也被抓到了，文素素这会儿既兴奋又激动，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
“那中午要是没啥事的话，姐要不一起去我家吃个饭好了，反正你周末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可以去岛上找我们玩儿啊。”
“一群小屁孩儿，我能跟你们玩到一起？”
文素素笑了笑，其实不是不想去找方为他们玩，主要是整天在他家蹭饭实在是不好意思。
见这会儿也没别的事，文素素便道：“要不今天中午你在我这儿吃饭好了！姐亲自给你下厨犒劳一下你今天的大功！”
“真的假的，姐现在的厨艺能信得过吗？”
方为狐疑，还记得上学期跟采苓一起来宿舍里给她煮面吃呢，那时候文素素真是除了泡面啥都不会的。
“小看我是吧！家里的年夜饭还是我做的呢！”
“啊？都出息到能做年夜饭了？”
“额……能做几个菜也算是做了好吧。”
“行行行，那我今天中午就好好尝尝姐的手艺了。”
见方为答应，文素素也高兴起来。
“走吧，等我换身衣服，咱俩一起去买菜！”
……
不是上课的时候，文素素穿的就休闲多了，
姐弟俩下楼的时候，一起把垃圾都带下去。
七月这会儿已经吃饱了，懒洋洋地趴在阳台上晒太阳，舔舔爪子洗洗脸，好奇地打量着这边的环境。
学校离市场并不远，见方为的自行车就停在宿舍楼下，文素素便不骑车了，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方为载着她一起骑行出去。
镇上的市场比岛上的小码头集市要大得多，也热闹得多。
文素素下车来走，方为推着自行车跟在她旁边。
见她一副要亲自操办午餐的模样，他便不开口帮忙了，要做什么菜、要买什么菜都由她自己来。
却没想到文素素还真挺娴熟的样子，弯腰在菜摊上挑挑拣拣，挑出一些好的瓜菜，又去档口挑挑拣拣，买一块新鲜的肉。
选菜的功夫是有了，价是从来不讲的，反正老板说啥价她就啥价，买完她还感叹一句‘鱼便宜，肉和菜好贵！’
倒不是老板坑她，毕竟岛上的肉菜确实比内陆要贵……
方为成了提菜的工具人，文素素将买好的菜递给他，他就接过来放在车篮子里，或者挂在车把子上。
“姐，你现在都是自己做饭吃了吗？”
“对啊，大部分时候是吧！只要不是最后一节课，有时间的话我就自己做，反正一个人吃饭的话，简简单单就行啦。”
“真厉害，我记得几个月前，姐你都只会泡面呢！”
“哈哈，一开始学挺难的，后面就发现容易啦，不是太复杂的菜，做法其实都差不多。”
“那姐过年的时候回家给爸爸妈妈做饭吃，他们是不是很惊讶？”方为好奇道。
“肯定啊，都要惊掉眼珠子了！”
“夸你了吗？”
“唔……小夸吧，主要还是不可思议，你知道他们最大的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
文素素好气又好笑道：“他们啊，觉得我在这边肯定特别苦！苦到竟然都学会自己做饭了！”
方为哑然失笑，确实环境不同，家长的态度也不同了。
或许换做平常人家，见到闺女居然会买菜做饭了，第一反应就是闺女变懂事了，而在文素素家，她老爸老妈的反应则是女儿肯定吃了不少苦……
父母其实是很矛盾的，平常教育人的时候，总会说我曾经吃了多少苦、你从小就没吃过苦、一点都不成熟，可真当孩子吃苦的时候，他们又会觉得心疼，会说这么难就不要做了吧，妈妈见不得你这么苦。
上辈子的时候，文素素只带了初一二班一年，就辞职离开了学校，方为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如今跟她相处的多了，方为也能隐约猜到，很可能就是她父母的反对，加上她自己日益增加的那种漂泊无根的无助感。
说实话，假如真是这个原因，方为也不知道该以何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单纯就学生的身份而言，他自然是希望文素素继续留在这里任教的。
但私底下叫得她一声姐，从情感的角度而言，连方为自己也有些不忍心她在这边吃苦，自然是希望她能回去熟悉的环境里有更好的发展。
人其实都是矛盾的，任何人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姐。”
“嗯？”
“叔叔阿姨他们，应该是很反对你来岛上教书的吧？”
“……”
文素素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方为，沉默一会儿，又似不在意地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很正常呀，毕竟姐的家庭条件这么好，我要是叔叔阿姨，我肯定也会反对这件事的吧。”
“呵！你还真是跟班上其他同学不同！”
“哪里不同？”
“会去想这些事啊，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文素素本不想跟班里任何一个同学提起这种事的，但见方为这么问起了，她便又转而问道：
“那我要是不在岛上教书了，你是怎么想的？”
“……”
方为沉默，思考着怎么回答。
还没等他说话，文素素就笑起来，道：“别瞎想了！这种事不可能的啦！我爸妈他们虽然不太支持，但我不也还是来了，再说了，我可是要带你们三年的呢，这要是半路跑了，可不就太不负责任啦？”
“姐没想过要走？”
“没想过。”
或许是有想过的。
但那是更早之前了，随着班上同学成绩的进步、她也在这里收获了不少的成就和珍贵的情谊，要留在这里教书的想法便不再动摇，反而愈加坚定了起来。
抛开虚的不谈，她还学会了做饭不是！以前哪想过自己还会做饭呀！
人总是误以为自己是走在做出决定后的道路上，丝毫察觉不到那其实是一条早就注定好的路，细细碎碎的日常和遇到的人或事，最终会拼凑起来，成为做出决定的那一天。
文素素抬起她纤细的洁白手腕轻轻摇晃一下，上面的贝壳手链叮铃作响，是年前那会儿菠萝岛四人组一起送她的手链，她一直戴在手上呢。
“看，就算你们想让我走，我还舍不得你们呢~”
“嘿嘿，那就好。”
方为笑了笑，又好奇道：“那姐会一直留在岛上当老师吗？”
“反正肯定会带到你们都毕业的啦！”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乎脱口而出，接着思考了一下：“至于后面的话，就到时候再看吧……”
“那以后要是不当老师了，姐准备做什么？”方为又问。
“不会不当老师啦，肯定还是当老师的，不过呢我可能会办一个画室来，到时候就专门教画画！”
“说到底还是喜欢画画对吧！”
“哈哈哈，本来当语文老师就是个意外呀，不过我觉得我教的还算不错啦。”
文素素嘎嘎笑，一副得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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