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给四山哥买了好吃的点心……”四丫舔了舔嘴唇说道,“大伯娘还买了好多好多布匹,四山哥马上就有新衣服穿了……”
买肉买鸭子,还买点心买布匹,这起码赚了一百多文钱吧。
几个月前她男人去镇上扛大包,一天才四十个铜板!
李氏心里有个主意浮上来,她缓声开口道:“大河媳妇怀身子不方便,几个小子也不是个细心的,大嫂一个人做吃食应该忙不过来,我明儿去帮帮大嫂吧……”
她一张口,叶老太太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没好气的骂道:“你眼皮子咋这么浅,有功夫惦记别人手里的铜板,还不如干好自己手上的活……我看你也是真的挺闲的,明儿地里的杂草你去拔一遍……”
李氏脸都绿了。
老叶家这边没分开,三家人的地混在一起,光稻田就有二十四亩,全部拔一遍,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天刚蒙蒙亮,李氏就被老太太喊起来去拔草。
她走出家门,站在田埂上看到叶达的牛车赶到村口,紧接着江晚带着家里五个娃出门,上了牛车。
李氏站在田埂上,心一横,朝村尾走去。
院子里只有小慧一个人。
今儿家里五个娃全都跟着江晚去安康镇卖薄荷水,顾小慧坐在堂屋里裁剪布料。
她裁下一块布料后,有些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脸色有些羞红。
昨晚大半夜的,婆婆突然把她叫出去,然后塞给她两条巴掌大的裤子和裘衣,让她以后贴身穿,说能防止生病还舒服。
生啥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要听婆婆的话,于是穿上了。
穿上后确实是舒服一些,不过到底不习惯,总忍不住扭来扭去,不断调整坐姿。
“咯咯哒!”
“咯咯哒!”
院子里的鸡突然惊叫起来。
顾小慧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出去,就见李氏正在推院门。
她迎出去,将院门打开:“二婶咋来了?”
李氏走进来,一双眼睛四处乱看,先是默默数了一下有多少只小鸭子,然后径直走到堂屋里去,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匹黑色的麻布。
她皮笑肉不笑:“大河媳妇裁衣服呢?”
顾小慧大方道:“大河身上的衣服都是公公活着的时候留下来的,几年没换过新的了,婆婆体贴,让我给大河做一件新的。”
“这是昨儿大丫四丫送来的贝母吧。”李氏看到堂屋的角落里放着一背篓贝母,随意走过去拿出来一个,“你说这事儿也奇怪,贝母瞅着一点都不起眼,咋能做出好吃又好看的薄荷水呢,大河媳妇,你教教二婶呗。”
顾小慧的警惕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二婶,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婆婆没让我插手。”
李氏继续道:“是把这贝母放在水里煮熟呢,还是晒干了泡水,这你总该晓得吧?”
顾小慧继续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李氏只好使出杀手锏:“你要是能把薄荷水的方子告诉我,我卖多少钱都分你一半,这钱分到你手上后,就是你自个的私房钱,跟你婆婆没任何关系。”
顾小慧还是不说话。
“你咋这么蠢!”李氏沉不住气,骂道,“就你这闷葫芦的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所以才一直被你婆婆拿捏,全村人都知道你婆婆天天虐待你,你倒好,怀了身子还天天洗衣服烧火干活跟个丫环似的……你婆婆现在会赚钱,以后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你就等着被磋磨吧……”
顾小慧低头左右看,走过去就拿起扫把,对着李氏的脚就扫起来:“二婶让一让,我要扫地了,再让让……”
她拿着扫把,直接将李氏给扫出去了。
然后用力关上院门。
李氏气的七窍生烟。
“有金媳妇,你在这干啥?”隔壁赵婶子从田里回来,“村口有两个槐花村的后生过来,好像是你娘家的人,巡逻队看到两人身强力壮的,没敢放进来,你赶紧去看看吧。”
荷花村的巡逻队渐渐有了章程,单个外村人来,盘问清楚后可放行,两人及两人以上,要找什么人,需要在村外等着,会有人去通知。
李氏走到村口,看到是自己娘家两个大侄子。
“姑,阿奶让我们来借粮食。”李家大侄子直入主题,“槐花村地里的粮食全都干死了,阿奶说今年我们全家都得靠姑。”
李氏头皮发麻,李家上下快二十口人,全靠她,她靠谁?
她没好气的道:“荷花村的粮食没干死,但也还在地里长着,我去哪里给你们借粮食,等地里的稻子收上来再说吧!”
到时候借个十斤出去,也算是对娘家有情有义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
江晚和五个娃终于抵达了安康镇。她再一次交代叶达:“他叔,末时城门口汇合,你可不要一个人先走了。”
没有牛车,她又得徒步走回家,这是一件要命的事,天天这么走来走去的话,她宁愿不做生意了。
叶达自然是应下来,这母子六人一来一回,他能赚十二文钱。
昨天晚上江晚和顾小慧用两斤薄荷一共做了四桶薄荷水,算下来能出三百碗有余。
光是怀府书院吃不下这么大的体量,她决定先带儿子们去码头上试一试。
安康镇的码头不算大,但也人来人往,一艘船停下后,就有许多壮汉上去搬货,有的扛着货走了,有的搬完了又回到码头等活儿,人群是流动的。
江晚在码头上随便找了几块废弃的板子,搭了一个临时的矮桌子,然后就开始吆喝。
河边没有建筑物,也没有树,太阳火辣辣的照下来,那些壮汉恨不得光膀子干活,冷不丁听到有人卖啥子薄荷水,还免费试吃,立马有人围了过来。
“免费试吃限量十份,先到先得!”
十碗薄荷水呈一字在桌子上摆开,淡黄色的薄荷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有早就热的受不了的汉子拿起碗就灌下去,顿时就惊住了。
“这啥玩意儿,吃起来咋跟冰块似的,不过比冰块更甜!”
汉子抹了一下嘴巴,“给我来一碗!”
江晚笑盈盈的道:“这是薄荷水,三文钱一碗。”
听到要三文钱,汉子有些迟疑,随即又想到,有些驿站里一碗茶水都得两文钱,人家这东西应该是放了红糖,还冰凉凉的,喝起来特别爽,卖三文钱也不算太贵。
汉子从腰包里摸出三个汗淋淋的铜板扔在桌子上:“赶紧给我盛一碗,这鬼天气,热死个人。”
江晚丝毫不嫌弃的把铜板接过来,吆喝起来:“三树,上一碗薄荷水!”
叶三树麻利的将试吃的碗洗干净,然后盛出来一碗凉飕飕的薄荷水,递给那汉子。
汉子连勺子都不用,直接拿着碗灌下去,痛快的道:“这东西比吃冰块都解暑,要是便宜点我还真想再来一碗。”
这汉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引来的其他人汉子的注意,小摊边上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
江晚收了钱,吩咐叶三树上薄荷水,然后对老大老二道:“就照刚刚那样来,你们两个记住了吗?”
叶大河点头:“娘,我都晓得。”
叶二海拎起一桶薄荷水,迫不及待道:“娘,我们先去了。”
两兄弟拔腿就去另一边的码头,生怕去晚了耽误做生意。
叶四山乖乖的在一边帮忙给薄荷水里加红糖,叶小芳在他旁边加山楂酱,二人配合的倒也算顺利。
如今干旱已久,河道下沉,来安康镇的船只渐渐减少,刚停下一艘船,所有的汉子飞一样的就冲了过去。
而桶里只剩下薄薄一层薄荷水,就这么小半个时辰,竟然卖出去了一百碗有余,进账三百多文钱。
“东西收好,我们去找大河二海。”
江晚将临时桌子拆掉,打算等会带到怀府书院门口,支起来还能继续再用用。
叶三树不解的问:“刚刚还有好多人想买薄荷水,等他们搬完货应该就过来了,这么早走干啥?”
江晚一边收东西一边道:“这就叫做饥饿营销,当一件东西一直供应时,他们不觉得有什么,但当随时可能断货,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这些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而我们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收工。”
叶三树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懂,但他不会质疑。
母子三人走到东码头,这边比刚刚那个码头小一点,但人也很多。
一艘船刚走,一群汉子将小摊围住,叶大河和叶二海忙的脚不沾地。
叶三树连忙道:“我去帮大哥二哥!”
江晚拦住他:“先看看他们俩是怎么做生意的。”
叶二海负责接待顾客收钱,叶大河负责盛薄荷水收拾餐具,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
一个壮汉领着一帮兄弟走过来:“给我来十二碗薄荷水!”
叶二海一下子就卡住了,先前最多是一个人要五碗,三碗就是十五文钱,他已经烂熟于心了,这一下子十二碗薄荷水,这该咋算,客人等着给钱,叶大河等着盛薄荷水,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他急的要命,张口就道:“一共三十文钱,大哥,上十二碗薄荷水!”
“好嘞!”
叶大河已经开始忙活了。
后头一个汉子大笑起来:“小伙子,你这咋算的,十二碗薄荷水是三十六文,你咋少算了六文钱。”
那点了十二碗薄荷水的汉子哼了一声:“他说是三十,那就三十文钱,我放这里了!”
他哗啦啦扔了三十个铜板下来。
叶二海满脸懊恼之色,他竟然算错了,少赚了六文钱,他咋这么蠢!
他呆呆看着桌子上的铜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六文钱要回来,要不回来也没关系,大不了不卖了……
他正天人交战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晚走过来,笑容和煦:“我家这小子没读过书,不会算术,让各位见笑了,是他自己算错了,那就该他自己负责,咋说都不能让您再掏钱。大河,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盛十二碗薄荷水出来。”
叶大河立马忙活起来,叶二海满脸羞愧的去帮忙。
“这位大婶是个敞亮人。”
“就这气度还愁做不成生意吗?”
“……”
边上各种赞誉的话,又引来了一帮人买薄荷水,一桶薄荷水很快就售光了。
叶二海满脸忐忑:“娘,我少算了六文钱,罚我不吃饭吧。”
“你是我亲儿子,我哪能让你饿肚子?”江晚笑起来,“算账这事儿,交给大河或者三树,估计能少算四十文,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别责怪自己,好好想想等会吃什么,肉包子还是面条?”
叶二海愧疚的连吃食都顾不上了,追问道:“娘,你真的不怪我?”
江晚宽慰道,“不会,别想这件事了,收拾一下去怀府书院,卖完之后我们就去吃东西,今天赚了不少,你们想吃啥就吃啥!”
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叶大河挑着最后一桶薄荷水,叶二海扛着木板,叶三树挑着水桶和餐具,叶四山手上拿着一包点心,叶小芳带着一朵绢花……。
原本江晚是打算给小芳也买一包点心的,谁知她死活不要,还说娘给买的这绢花二十文,比点心贵多了,她不想花那么多钱。
江晚就给四山多买了几块,两个小的分着吃。
母子六人很快就到了怀府书院。
这会儿正是上午念书结束,学子们出来放风的时候。
“薄荷是个宝,有它可解暑。”
这一句打油诗在怀府书院流传甚广,才一天的功夫,薄荷水就成了学子们都知道的吃食。
江晚的摊子一开张,学子们三五成群陆陆续续的过来。
一共二十套餐具,六个人一起忙活,就一刻钟的时间,一桶薄荷水就已经卖空了。
一个空桶里装着今天赚到的所有铜板,叶家五个娃从来就没见到过这么多铜板,一个个两眼发直。
江晚咳了咳道:“先收拾东西,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们好好数一数一共赚了多少钱。”
五个娃点头如捣蒜,飞快的把餐具洗干净,放进水桶里,木板收拾好,放到路边,一行六人迅速朝最近的巷子走去。
叶小芳刚转过身,步子就顿住了,她回头看去,那刚从怀府书院走出来的人,怎么好像是表哥?
以前娘骂他们的时候,就经常说哥哥们不如淮表哥厉害,家里有啥好吃的东西,娘都会送去江家,其实就是给淮表哥。
江淮表哥读书费钱,家里的钱都被娘送去给江家了。
今天赚了这么多铜板,娘要是看到表哥,肯定会立马将所有铜板塞到淮表哥的怀里。
这是哥哥和娘辛辛苦苦赚到的钱,才不会便宜他呢!
叶小芳看了一眼江晚,见娘没有看到表哥,赶紧快步离开书院门口。
刚从书院走出来的江淮,皱眉看着远处越走越远的六人,怎么好像是姑姑和几位表弟表妹?
姑姑带着他们来安康镇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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