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想过抵达云中城的那一天。”
霍道川推行周肆的过程中,周肆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但在我的设想里,我应该是带着一群武装化身,把这里夷为平地,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战利品一样,被你推着巡游。”
“不错的设想,周医生。”
周肆试着挪动一下脖子,反问道,“那么霍道川,你加入他们又是为了什么,狗屁的成仙吗?”
霍道川一言不发,周肆则继续问道,“那你之前的爱情故事呢?也是一团随意揉捏而成的骗局吗?”
这一次周肆在沉默中听见了微不可闻的鼻息声,像是被周肆说到了痛处,霍道川的呼吸忽然加重了几分。
周肆说道,“哦,难道那不是骗局吗?”
霍道川慢悠悠道,“怎么会呢?就像你刚刚对我的赞叹一样,完美的谎言,就是要在真实的事件上进行修改。”
“那你怎么……”
“周医生,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关心起来我的种种了。”
霍道川低下头,打量着伤痕累累的周肆。
此时的周肆可谓是凄惨无比,大面积的烧伤尚未愈合,整片皮肤都泛着一种鲜艳的红色,稍稍触碰,就会引发一阵难忍的痛意,缝合的疤痕到处都是,交错拼接,凌乱不堪。
摧毁乌刍瑟摩时,殉爆的冲击给周肆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即便经过医疗舱等一系列紧急救治的手段,周肆的状态依旧算不上良好。
霍道川把周肆从医疗舱里拽出来后,医护人员对他的一些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挂上吊瓶,接上尿袋……周肆试图反抗,但显然,他的反抗很是无力。
周肆自然也知晓自己眼下的状态,略显苍白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无奈的神情。
“我在医疗舱里昏迷了多久?”
“三天。”
周肆疑惑地看向霍道川,“你确定?”
霍道川平静道,“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必要骗你。”
周肆眯起眼睛,计算着时间,同时,许多谜团与巧合也迎刃而解。
前几日霍道川找上门,根本不是来向自己复诊,仅仅是给自己释放诱饵,引导自己走向隐巷的陷阱。
霍道川推着周肆,两人一前一后,在寂静的长廊里前进,穿过一道道安全门。
一处开阔的空间映入周肆眼前。
昏黄的灯光从镶嵌在钢铁天花板上的灯具中透出,投下斑驳的光影,为这冰冷的金属空间披上了一层诡异的神圣氛围。
角落里,各式各样的古怪神像被随意堆放着,它们或是拥有过多关节的机械肢体,或是融合了电子元件的未知生物雕像。
黄色的符箓贴得到处都是,就像周肆在乌刍瑟摩身上见到过的那样,上面刻满了复杂的二进制代码与古老咒语的混合体,如同活跃的电子脉络般贴满了舱壁,似乎在低语着某种超越凡俗的力量。
奇异的诵经声清晰了起来,不绝于耳。
周肆提起精神,努力去分辨他们在诵读着什么,那是一种由低沉的机械嗡鸣与道士们的呢喃交织而成的旋律,回荡在钢铁构筑的空间里,营造出一种超现实的宁静与庄严。
看向光芒照不到的昏暗处,隐约可见,许多身穿灰色或白色道袍的身影散落在舱内各处,他们的服饰上绣着复杂的电路图案与神秘符号,这些身影整齐地跪拜或冥想。
“你们的结构形式,比我想象的要疯狂的多。”
周肆一边评价着,一边质问道,“霍道川,你不会真信了这个该死的邪教吧?”
“信与不信,区别又在哪呢?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但只要能让内心感到安宁,又如何呢?”
霍道川给出了一连串的回答,让周肆不由地沉默了下来。
两人继续前进,来到了一处幽蓝的空间。
在这幽深而静谧之地,时光仿佛凝固成了一幅奇异的画卷。
数不清的水箱,宛如沉没的货物,被精心地安置在两侧的铁架子上,层层叠叠,延伸至视线的尽头,一抹抹幽蓝的光芒从水箱里透出,散发着神秘而冷冽的气息。
在这幽蓝的光芒中,一具具人体蜷缩着,宛如沉睡中的虫卵,被轻柔地包裹在这些水箱之中。他们的形态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模糊而诡异,如同是时间与空间中的异乡人,冻结于静谧之地。
粗壮的线缆如同错综复杂的脉络,将这些沉睡的人体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网络。
在这片墓地中,没有生命的喧嚣,只有死寂的沉静。
“这是你们的奴工市场吗?”周肆对此见怪不怪,“告诉我,他们通常平均要工作多久,才能赎回自己的身体。”
“赎回?不,他们不打算赎回自己的身体。”
霍道川冷漠地介绍道,“沉入水箱中的人们,都是离识病已经抵达晚期的病患,他们的意识破碎不堪,根本无法生活在现实世界之中。”
“为了疗愈他们,我们把他们装入水箱之中,与乐土系统连接,他们每个人都会沉沦于自己离识病所构建的和谐梦幻中,得到完全的满足。”
他又补充道,“只是在必要时刻,我们会临时启动这些人的意识,把他们投射进化身躯壳中,为我们进行一些工作。”
周肆醒悟道,“那些化身杀手……”
紧接着,周肆又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就是用这种手段笼络人心啊。”
“笼络人心?我们只是志同道合而已。”
霍道川不屑地评价道,“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在意这些病患,又有谁会帮助这些病患们呢?”
“你难道想说你自己?可你只有一个人,周医生,你一年能救多少人?每年又有多少人步入离识病的深渊呢?”
周肆无言以对,这一点霍道川说的没错,他只有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霍道川低吼着,“这是我们的事业,誓要拯救所有离识病患者的事业!”
周肆讽刺道,“用暗杀、挟持等下三滥的手段?”
“那不然呢?”
令人意外的是,霍道川没有反驳周肆。
“难道我们要像新闻中的那些人,举着横幅去政府与公司楼下抗议吗?”
霍道川伸出手,轻扇着周肆的脸庞,“周医生,你不会真觉得那种可笑的行为,真的能改变什么吧?”
周肆拿积极推动的《524草案》举例,但他又想起山君对于该草案的一系列设想,那是一个充满黑暗的可能,同时又是最现实的一种可能。
从来都没有什么来自世界的善意,只有公司之间的竞争与利益。
可即便知晓了这一切,周肆仍像是辩解一样,固守着心底那一丝丝美好的期待与愿景。
周肆盯着霍道川的眼睛,问道,“你觉得你是正义的?”
回忆起自己作为化身杀手造就的死亡与血腥,霍道川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我们不是正义的。”
但紧接着,霍道川又无比坚定地说道。
“但我们是离识病患者们的正义。”(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