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宣布完毕的那一瞬间,傅君鸿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父亲怎么可能将家主的位置交给他?”
律师毕恭毕敬:“傅先生,这份遗嘱是老爷子生前就已经拟定好的,最后一次修改就在一个月前,遗嘱上的每一个字都进行过公证,是有法律依据的,除了我这边的文书,一式三份,都有存档,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查。”
老爷子一走,遗嘱会以公开的形式出现在傅家的官网上,明细不会写出来,但傅家家主的位置归谁,是会进行官方通告的。
傅君鸿还是不信,一把抢过律师手里的文件。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上面还有老爷子的签名和手印,就是他父亲的字迹。
傅君鸿就快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看向傅君霖,满脸都是怒气。
对着傅时砚的时候,傅君霖能做出咬牙切齿,不情不愿的模样,但对着别人可没那个好心情。
傅君霖路过傅时砚的时候,一脚踩上去,可惜落了空,不过装也要装作气定神闲的模样。
律师将遗嘱交给他:“老爷子名下的股份,不动产,也都做了规划,全都在这份文件里,从今天开始,傅先生,您就是傅氏集团最大的董事。”
傅君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样子,大家都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这么做,但遗嘱是死的,这就是老爷子的意思,众人有意义现在也没办法了。
原本备受敌意的傅时砚成了最不起眼的人,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地带着季秋裳离开了,汽车直奔机场,连个停留都没有。
季秋裳:“你就这么将五叔一个人给扔下了啊?”
傅时砚:“你别看他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他装着呢,这种场面,能应付。”
季秋裳大概明白一点什么,但她总共也没来过老宅几次,有些东西能看出来,有些东西又看的不太透彻。
傅时砚心情倒是不错,大概是爷爷离世之后,这几天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他解释道:“傅家现在早就已经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风光,爷爷一走,家产四分五裂,傅君霖占股最多,那他的责任也就最大,如果安于现状,维持经营,也能走下去,但想要有爷爷在时候的那种顶峰时期,难。”
季秋裳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这其实是个烂摊子。”
傅时砚:“可以这么理解,傅君鸿一心想当家主,但他压根就不是这块料子,手底下的公司全都是招人打理的,平日里报表都看不明白,哪里知道傅家的现状,脑子里装的都是水。”
“现在,谁坐家主这个位置,谁就是众矢之的,内里要乱上好一阵呢,傅君霖有的忙,我这拖家带口的,就不跟他那个单身汉去争了。”
“再说,我的产业重心在海城,没必要将那么多的经理放在京市。”
“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去吧。”
季秋裳大概听懂了。
葬礼上跟傅时砚交好的人可不少,上赶着攀关系的,还有带着女儿试图在葬礼上介绍给傅时砚认识的,比比皆是。
季秋裳一直都很低调,但跟着傅时砚身后见识的可不少。
这些举动足以说明,众人心里,傅时砚的价值。
那个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眼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连带着季秋裳都被各种打量,明里暗里,全都看着他们呢。
但现在,已经没谁注意到他们两个了,或者说,等想到他们俩的时候,傅时砚已经带着她回到海城了。
汽车刚到机场,还没登机,傅时砚的手机就响了,隔着一点距离,季秋裳都能听见傅君霖咆哮的声音。
“你一声不响离开是个什么意思?”
“傅时砚,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我上次就问过你是不是知道老爷子的遗嘱,你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一直都以为这破烂位置是留给你的呢。”
傅时砚声音从容:“五叔,你是爷爷的儿子,按照继承顺序,这个位置怎么都轮不到我身上,是不是。”
傅君霖:“放什么臭屁呢,老爷子什么打算,那不是从小就心知肚明的。”
傅时砚:“那你怎么知道,从小到大,我就不是你的挡箭牌呢,将我放在明面上,保护你。”
傅君霖:“你忽悠,接着忽悠,我信你我名字倒过来写,你看看那帮饿狼,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将我给吞下去,你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临阵逃脱,也没说留下来帮我一把。”
傅时砚:“五叔的能力卓越,我还是相信你的,爷爷也是相信你的,怎么也轮不到要我帮不是。”
傅君霖:“傅时砚,我发现你真的是一堆心眼啊,你这是那是人,你这是心眼上长了一个人吧。”
傅时砚面不改色地听着他唠叨,还有心情用另一只手在季秋裳的掌心闹着玩儿,等到对方吐槽完了,说累了,没词了,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五叔,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想过吗?”
傅君霖沉默了。
傅时砚:“五叔,傅家在爷爷的手上那么繁荣鼎盛,你就没有想过哪一天超越爷爷吗?”
“别人看你是纨绔,可我从来不这么觉得,不管他们怎么看,怎么闹,傅家现在是你说了算。”
“你也不想爷爷留下来的家业就这么逐渐落败吧,我是真的真的很看好你,爷爷也是这么想的,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只有你才能带着傅家走向更好的未来。”
傅君霖沉默的更久了,最后只是说道:“有空多回来看看,家里永远有你的地方。”
挂了电话,季秋裳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给唬住了:“爷爷对五叔的期待还挺高的。”
傅时砚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季秋裳:“这话不是刚才你说的吗?”
傅时砚拉着人从休息室出去,又笑:“总要给五叔灌点鸡汤,不然怎么让他心安理得的收拾这堆烂摊子。”
季秋裳:……
怎么说呢,小时候,两个人经常打架,想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飞机很快在海城降落,已经是下午落日时分,从机场出来就能看到一大片的日落景色。
海城没有下雨,天气好的很,红色的晚霞将整个机场都给覆盖了,美不胜收。
季秋裳走出机场的那一刻,觉得空气都带着甜味。
“京市空气太干燥了,还是海城舒服。”
傅时砚搂着她上车:“嗯,那地方,以后少去。”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公司,而是去了君悦湖。
季秋裳其实想去小公寓的,但上次遇到的监视的人,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傅家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小心一点好。
谨慎总不会出错。
事实跟她预想的没差多少,小公寓附近确实有人在监视她的行踪,只不过这一次不在地下停车场,而是在小区附近。
可季秋裳离家多日,对方压根就蹲不到她的行踪。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天了,她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有回家过,肯定是你们没有好好看。”
沈瑶瑶疯了一样,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电话那一端的人似乎也不高兴:“沈小姐,既然你不相信我们的专业性,那这次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就挂了。
沈瑶瑶一下子瘫坐在地面上。
她眼眶凹陷,下巴尖尖的,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瘦了很多,头发也开始往下掉,如果不是带着妆容,脸色苍白的一点没有血色。
房门被推开,苗岚看着满地的狼藉,无处下脚,再看看地上瘫坐的人,是又气愤,又心疼。
“你这又是干什么?”
这种场景,这些天已经频繁上演了无数次。
沈瑶瑶尖叫一声:“出去。”
苗岚心力交瘁,季高义已经出院了,但是半边身体都动不了,说话口齿不清,只能坐在轮椅上,吃饭都要佣人喂。
沈瑶瑶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家里几乎没有一个省心的,要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季高义保险箱的钥匙在哪儿,她还能忍到现在。
关键现在公司也快倒闭了,她不懂公司里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上,可辞职的人越来越多,资金链续不上,随时都有倒闭的可能。
她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会遭到这种报应。
沈瑶瑶还在持续性发疯:“你出去,别管我,出去!!”
苗岚终于忍不住,一脚将脚边的东西给踢飞,哐当一声砸在墙上:“你对着我吼有什么用,有本事在这里发脾气,倒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季家都快完蛋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近都过的什么日子。”
沈瑶瑶一动不动。
苗岚也在崩溃的边缘:“现在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再这么吵下去,等公司破产了,家里查封了,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听到这里,沈瑶瑶终于抬起头,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纯真和笑容,只剩下扭曲和阴狠:“这一切都是季秋裳造成的,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苗岚:“你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人都找不着,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她并没有觉得沈瑶瑶会真的动手杀人,但要是找到季秋裳给对方一个教训,那也算是解恨。
可惜了,上次来医院,让她给错过了。
沈瑶瑶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东翻西找,终于在一堆垃圾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季秋裳她找不到,但是她可以找季秋裳的朋友,季秋裳宿舍里的那些人她都见过,她就不信,要是这些人出事了,季秋裳还能淡定。
再不行,还有她的外婆,总会有能威胁到她的存在。
苗岚看她这个神情,隐隐觉得沈瑶瑶的状态不对劲,她也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赵伟博……那个人渣竟然对她的女儿做出那种事情,可偏偏她现在连报复的能力都没有。
沈瑶瑶性格的转变,她以为就是这件事情造成的,并没有多想。
苗岚问了一句:“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瑶瑶咬牙切齿:“报仇,我一定要报仇,我要她死,妈,我要季秋裳死!”
阴冷的表情带着扭曲和恨意,看的苗岚心头一惊。
她不知道沈瑶瑶到底要做什么,但心里隐隐觉得,不是什好事。
“我告诉你,你别真的干什么傻事,季家就算真的倒了,我也有办法让咱们母女两个活下去,可你要是做了什么事情,那就没办法挽回了。”
沈瑶瑶不说话,只是阴沉地笑了两声,看着手机里的联系方式,跟疯了一样。
季高义话说不清楚,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看到苗岚从楼上下来“啊啊啊”了几声,另一只能动的手指着桌面上的水杯。
苗岚态度烦躁极了:“要喝水自己倒,老娘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跟了你,到头来还要我来伺候。”
季高义一只手动的更厉害了,像是不满意,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口水都从嘴角流下来。
苗岚干脆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季高义瞪大了眼睛,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妻子。
那是一个温婉又聪明的女儿,季高义一直觉得能娶到她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偏偏在她怀孕的时候,他没能克制住自己,招惹了苗岚,还留下了沈瑶瑶这个女儿。
再后来,妻子去世,没过多久,苗岚便闹着要进门。
他心疼孩子,不想瑶瑶在外漂泊,不想她们母女两个孤苦无依,所以同意了她的要求。
明明这些年日子过的一直都不错。
季高义看着苗岚的背影,那个女人不耐烦的表情,心里涌起阵阵悔意。
他突然又想起了季秋裳,他的大女儿,这么多年,不公平的对待他不是不知道,可苗岚会闹,他架不住。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季高义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杯,却无能为力。(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