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1：圆满时（18）
在2月7日夜间，德军第9空降师比媒体更早一步了解到了发生在东孟加拉地区的新一轮混战的详情。虽然有几十名武装人员在前往东孟加拉的过程中失踪，大部分孟加拉人游击队员已经投入到了指定位置并和巴基斯坦军队交火，而不久之前才刚刚宣布东孟加拉局势得到控制的巴基斯坦军方目前仍不愿对外承认新一轮战斗已经打响。
“行动应该会非常顺利。”和博尚一起在机场跑道外侧散步的埃贡·舒勒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战友，“德军正在对东孟加拉进行干扰，巴基斯坦军队在几个小时之内都没法做出有效反应。就算他们发现了问题，所定位的干扰源也只会位于境内。”
“怪不得我们这边又忙碌起来了。”博尚指了指后面严阵以待的战斗机，“又要去东孟加拉表演日常巡航了。可惜的是，我没法亲自驾驶着飞机去支援麦克尼尔。”
“你不用担心麦克尼尔，他是个即便处在绝境也能顽强地继续战斗并且活下来的英雄。”舒勒眉头一皱，“除了麦克尼尔之外，真正值得我们担忧的是那些下落不明的战友，博尚。他们很可能就在战场附近，任何意外都会夺走他们的性命。”
“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博尚在非紧急情况下不能充当实战飞行员，他平时的绝大部分飞行时间都是在训练中度过的，而他在修理厂花费掉的工作时间比飞行时间还长，“也许你可以想办法用你的顾问身份去指导一下电子战，要是他们实在不允许就算了。”
舒勒点了点头，他同意博尚的部分意见。放眼望去，整个基地灯火通明，探照灯将一切照亮得如同白昼，连带着舒勒的光头也变得分外显眼起来。虽然德国人说了不少风凉话，这些需要在南亚地区维持德意志霸权的军人不会放任自己的盟友白白牺牲，若战况急转直下，德军和印军都会立即采取行动。
遗憾的是，舒勒和博尚目前的身份使得他们几乎无法插手行动，而看似能对作战计划形成影响的麦克尼尔则因为冒失的表态而阴差阳错地被塞到了第一批预备队当中、间接失去了统筹规划的机会。眼下，光头的瑞士学者和穿着作训服的法兰西绅士所能做的似乎只是安分守己地在基地中等待消息，即便最终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哦……我差一点忘了一件事。”舒勒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场外盟友可以单独行动，“斯塔弗罗斯目前还是自由的，我可以试着和他讨论一下对策。”
博尚本来想说他们在基地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德军的监视，他把疑虑保持在心中，期待着舒勒的精彩发挥。埃贡·舒勒永远能给他们惊喜，而且那些能够限制住常人的规矩对舒勒来说形同虚设。要是他们当真能在基地中远程调动斯塔弗罗斯所掌握的资源，安全地将麦克尼尔等人从东孟加拉撤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德国人的计划伴随着孟加拉人的表现而变化，而孟加拉人并不能及时地了解到德国人的最新方案。位于主要城市以外的孟加拉人游击队尝试着袭击游离在据点之外的巴基斯坦士兵和警察、打了就跑，力图在引来敌人大部队围攻之前尽可能地消灭敌军。与此同时，英勇无畏地混进大城市并配合着尚未被巴基斯坦军队斩尽杀绝的抵抗组织发动更大规模攻势的游击队员们则承担了更大的风险，他们所面对的敌人远比外围地带的战友所要对付的对手更加难缠。
谢里夫·罗易在进入东孟加拉之前制定了一些诱敌深入的计划，他需要把敌军装甲猎兵骗到狭窄的建筑内部才能找到将敌军击毙的机会。为此，必须有一些游击队员要在敌人试图包围建筑时坚守阵地，否则他们就算跑遍了整个城市也不能给敌军带来伤亡。
出发时决定接受这一任务的游击队员的战斗意志在他们真正目睹到自己被包围时有所动摇，而且敌人看样子没有任何劝降他们的打算。全副武装的城市机动警察部队向着他们逼近，而子弹只能在那些动力装甲上留下几道不怎么起眼的划痕和勉强算得上是点缀的凹陷。那些可以对敌军动力装甲造成更大杀伤的武器要谨慎使用：德国人给孟加拉人分发的弹药不允许这些游击队员从据点里随意地向外围待命的敌军作战人员和车辆开火。
“他们又上来了！”一名孟加拉人游击队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上，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场面告诉了战友们，“我们是不是改——”
“友军还没有安全撤退，这里得由我们守住。”谢里夫·罗易看了一下手表，示意在建筑边缘和敌军对峙的战友们返回建筑内迎战上楼剿灭他们的敌军装甲猎兵，“让他们看看孟加拉人的本事。”
首先进入建筑的巴基斯坦游骑兵嫌出入口太窄，索性用蛮力把周围的墙体拆除了一部分。不知是建筑设计质量堪忧还是老型号美式动力装甲性能过人，那坚固的墙体在动力装甲输出的巨大力量面前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阵就充满了裂纹，随后便在那巴基斯坦游骑兵的奋力撞击之下轰然倒塌。后面的机动警察见状，纷纷向前面的战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他们可不想在建筑内发生什么意外时只能手忙脚乱地从一个小门逃跑。
这队巴基斯坦士兵进入一层，他们发现了几名藏在角落里、没来得及逃跑的孟加拉人平民，便顺手用子弹把这些人送去见了上帝。恰在此时，从上面的楼梯探出身子的孟加拉人游击队员向着刚饱餐了鲜血的刽子手们发射了一发榴弹，那榴弹恰好击中刚才拆毁墙体的巴基斯坦游骑兵，将他的动力装甲从正面炸裂。没有被爆炸波及的巴基斯坦士兵抬起机枪向着楼上扫射，并立即上前挡住敌人的射击轨迹，而后方的士兵则手忙脚乱地把身受重伤的战友从瓦砾堆下抬出。
楼梯尽头上方，几名严阵以待的孟加拉人游击队员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楼体不规律地震颤着，土灰一刻不停地掉在他们的脑袋上，而震耳欲聋的炮声下一刻仿佛就要在他们耳边响起。
“……等他们走到这个位置，就马上引爆炸药。然后继续攻击他们。”为首的游击队员嘱咐同伴们一定要在恰当的时机引爆炸药，这样才能为他们的反击创造条件，“他们的火力比我们要凶猛得多，别和他们正面较量。”
又是一声炮响。外面的巴基斯坦军队还在炮击城市，那些人似乎完全不在乎会伤及多少无辜平民。不，这种事本来就没人在乎——德国人还有他们的盟友在全世界各地镇压受俄国人支持的抵抗组织时，也会采取必要的极端措施。炮火照亮了他们的眼睛，也暴露出了他们内心的不安。处于忐忑之中的孟加拉人迷茫地端着手中的步枪，他们并不清楚这场战争会在何时结束。
随着下一声巨响一同到来的是有些不和谐的摩擦声。紧张的游击队员们左顾右盼，没有找到可疑的目标。
孟加拉人互相打着手势，逐渐从楼梯口撤退。他们刚走出几步，从附近虚掩着的房门里忽然撞出一个庞然大物。那家伙接连撞翻了两个挡路的游击队员并把其中一个连人带枪砸穿到了木门里，而后毫不犹豫地向着遭受了突然袭击的游击队员们开火了。猝不及防的孟加拉人几乎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来得及产生就纷纷被子弹击中、成了地板上的一滩碎肉。美利坚合众国最先进的军事工艺所制造出的机枪在楼道里编织出了一条看不见的死亡线，所有触碰到它的孟加拉人无一幸存。
唯一还活着的是头破血流地挂在木门上的伤员。
“通知第3中队继续进攻。重复一遍，通知第3中队继续进攻。”那人用流利的英语和外面的战友交流着。
“收到，第3中队已重新行动。”
约书亚·米切尔看了一眼被挂在木门上的敌人，把他留给了从后方赶来的同伴们。几个雕虫小技难不住他，而且他完全明白灵活地调遣重装部队的方式，现在他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更多地插手指挥工作，但哪怕偶尔提供几个建议也足够了。要不了多久，这些在德国人和印度人支持下入侵自由世界的孟加拉人就要被赶回主子建造的狗窝里。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付出了不小的牺牲，也做了许多无用的努力。麦克尼尔对他描述过许多来到平行世界之后的困难，那时米切尔尚且没有预料到其中的危险性。现在想来，他应该更加地重视战友们的经验而非过于信赖自己的能力。
“每一个平行世界都会有和我们相似的人，我们在执行任务期间会使用这些人的躯体探索未知的平行世界。”麦克尼尔那时对米切尔说，他也不清楚这些【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在他们的意识分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而除了舒勒之外的大部分人不愿仔细思考这些事，“根据李林制定的规则，一旦这具躯体死亡，我们也会彻底死去。”
“听起来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事情。”米切尔没有太过在意其中的风险，“只要运用好他们的身份，我们可以取得很多优势。”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并不是每个人的身份都有值得利用的优势。”麦克尼尔苦笑了几声，“有时候你可能会迎来……非常不利的局面。”
麦克尼尔大概不会是说笑的，不然米切尔就不会发现自己在垃圾堆中醒来了。他一文不名，没有工作，没有存款和股票，也没有任何值得变卖的财产或是能够变现为资源的人际关系，唯一让他看起来值得当地人尊重的是他这身皮肤还有他的国籍。
而他连【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
最初几个月里，约书亚·米切尔不得不尝试着艰难地谋生。幸运的是，麦克尼尔为战友们总结的生存策略中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这使得米切尔得以避开巴基斯坦的某些陷阱。当然，他更希望自己的真本事能找到用武之地，而他也有一个能让他在巴基斯坦人面前抬头挺胸地自称自由斗士的关键身份：退伍军人。
从去年12月开始，约书亚·米切尔的工作就和镇压孟加拉人脱不了关系。他不怎么愿意活跃在战斗的前线，欺负那些连步枪都拿不到的所谓抵抗运动成员只会浪费他的时间——真正受到德国人或印度人指示的家伙才更有挑战的价值。虽然包括巴基斯坦的主要盟国在内的多国都在谴责巴基斯坦军队的行动，已经深陷其中的米切尔没有跳出来指责巴基斯坦人的想法。
自由世界的南亚堡垒不容有失。
向着上层推进的巴基斯坦士兵们逐层清理着游击队员，这些有着动力装甲保护的士兵们不惧大部分子弹，距离太远的爆炸也无法伤到他们。大楼前后左右都被巴基斯坦士兵封锁，留守在上层的孟加拉人游击队员注定插翅难逃。
“注意陷阱，他们会在我们前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很多埋伏。”米切尔提醒同伴们小心每一个会出现视野死角的位置，“先让外面的人排查，我们再上去也不迟。”
真正需要为此负责的是沿着楼体墙壁向上攀爬的其他巴基斯坦士兵们，他们的工作是在下方的战友们发起进攻之前确保当前楼层的安全并消灭埋伏在此处的孟加拉人士兵。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的米切尔在攻入2楼之后就加入到了楼体内部的队伍之中，他知道孟加拉人必然会有所防备，到时候再从外面进攻就没那么简单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孟加拉人不久之后就用炸弹回敬了试图投机取巧却没法在半空中飞行的巴基斯坦士兵们，而那些家伙从高空中摔下时就算侥幸不死也会重伤。
到了午夜，达卡的战斗还未停止。孟加拉人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巴基斯坦军队同样未能迅速完成压制敌军的任务。时刻关注着敌军动态的谢里夫·罗易意外地发现，城区内有多处和他们无关的战场，坚守在那里的似乎不是他的战友们。
“好像确实还有另一股势力在和敌人作战。”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可敌人马上就要攻上来了。”身旁的同伴郁闷地说着，“最多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会抵达这层楼。”
战友提起楼下敌人的动向时，罗易确实产生了些许挫败感。这是没法避免的，他们在各方面都不占优势，唯一能领先敌人的是率先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在那之后他们就一直被敌人压制着。袭击达卡的重要设施的计划也失败了，巴基斯坦人仍然封锁着消息、竭尽全力地让外界相信一切平安无事。
“即便要死，我们也得死得让敌人感到恶心。”他离开窗边，返回楼梯旁确认敌人所在位置。巴基斯坦士兵从楼体各处包围他们，而且那些家伙能轻易地摧毁墙壁，这意味着常人需要用高难度空中特技才能通行的某些道路对敌人来说是畅通无阻的，“把剩下的武器集中起来，争取再击毙几个平时以屠杀我们的同胞为乐的害虫。”
严格来说，他们还有一条撤退路线，那就是用滑索转移到对面的大楼再撤离，尽管那附近也有不少敌人。不过，先不说他们能否用这种办法安全撤退，总之在半途中被敌人的子弹击毙在绳索上无论是从实用意义上还是从象征意义上来讲都会给士气造成不小的打击。因此，罗易还不打算在此时撤离：哪怕机会转瞬即逝，他也不能在关键时刻当逃兵。
严阵以待的巴基斯坦士兵不会因他们的犹豫而停下脚步，这些凶猛的战士仍在向上进攻。部署在建筑内的陷阱多少拖延了时间，而且给敌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接二连三地从建筑内被抬出的敌军士兵就是明证，但参加围攻的敌军规模却不见减少，而且那些被迫撤离战斗的家伙最多是因爆炸而严重骨折或脑震荡。
3名巴基斯坦游骑兵试图从一条楼梯向上进攻，为首那人先上前两步，见没有陷阱，便招呼同伴前进。三人刚并排走在楼梯上，只听一声巨响，楼梯被从中间炸断，三人径直顺着楼梯缝隙向下掉落了两层、摔得头破血流，还把下面的友军砸个正着。这一意外没能影响巴基斯坦士兵们，只过了几分钟，他们便用工程设备搭建好了简易通道、重新开辟了向上的进攻路线。
“我们还有另一个陷阱。”罗易没有惊慌，他让其他没有分配到重武器的游击队员先行撤退，“……其他人在这里阻击他们，记得把弹药都用上。”
那些了解真实计划的游击队员们沉痛地和战友们道别，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同伴的下场。罗伊没有回头，他捡起榴弹发射器，思考着该怎么在敌人露面的一瞬间给敌人以最致命的打击。
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叫喊声。担心之前要撤离的战友们遭遇意外的罗易叫别人到楼体边缘一探究竟，得到的答复是街上发生了车祸。被这种敷衍了事的回答激怒的罗易自行赶到空荡荡的窗子旁，这一回他全看清楚了：有一辆装甲车横冲直撞地冲散了下方围堵着建筑的车队，并把试图阻拦它的巴基斯坦士兵一并碾了过去。装甲车上方的机枪向着四周随意扫射，把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巴基斯坦士兵当场击毙。
众人一时间还不知道下方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敌人肯定是不会为此高兴的。重新鼓起勇气的罗易放弃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他告诉战友们，要抓紧利用这次机会赶快撤离，然后再把这栋大楼变成敌人的棺材。看到了求生希望的孟加拉人游击队员们撤离了各个楼梯口，他们向着追杀过来的敌人打出了最后几发榴弹，留给了敌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长官，下面有一辆装甲车正在攻击友军。”外面的意外事故很快传入了米切尔的耳中，“我们正在试图阻止它……”
“不能让他们获得更危险的武器。”约书亚·米切尔当机立断要把那辆装甲车连着里面的人员一起消灭，他担心孟加拉人获取到动力装甲或其他装备之后会给达卡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失，“暂时不必管楼顶的人，他们就算逃了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下方的巴基斯坦士兵听了，连忙上前拦截那辆装甲车，然而那装甲车跑得飞快，他们无法在夜间准确地锁定那辆和其他装甲车看上去没什么不同的被劫持车辆。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击在后面的巴基斯坦士兵只得愤恨地朝着那辆装甲车开火，他们发射的子弹只是徒劳地给装甲车增添一些外部装饰罢了。
装甲车停在建筑的其中一处出口旁，刚好在那附近巡逻的巴基斯坦士兵连忙朝着装甲车刚刚开启的后门开火，结果从里面钻出来的却是同样穿着动力装甲的敌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巴基斯坦士兵们没跑出几步就被子弹追上，肠子和其他内脏都躺在路边的石墩上打滚，而那混入了刽子手之中的不速之客却又隐遁回了黑暗之中。
“这里还真是热闹，如果我们把发生在达卡的一切如实对外公布，第二天早上全球各大媒体就会争抢着报道这些消息了。”那穿着美式动力装甲的袭击者返回车内，暂时打开了头盔，露出了迈克尔·麦克尼尔的脸，“……首要目标是协助我们的友军确保撤退路线，然后再考虑其他问题。”
“长官，我记得上级说的明明是优先帮助他们完成在达卡攻陷重要设施并对外公布事实的任务……”车内另一名穿着青灰色动力装甲的士兵小声说道。
“不要开玩笑了。”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目前的形势并不乐观，我们不该盲目行动。听我的，你们要是不想死在东孟加拉，就不要抱着当英雄的心态执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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