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静寂的牢房中,王逸见了人,却如见到恶鬼一般惊惧。
他几乎是滚爬着缩回墙角,颤抖着手指向对方:“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来人!来——”
王逸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张着口,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
他面色更加惊恐,后背紧紧贴着墙,恨不能将自己塞入墙缝中去。
江聿风神色淡漠,轻声道:“别白费力气了。”
迎着王逸的目光,江聿风自若地在他身前蹲下,手掌掐上他脖颈,旋即收紧。
王逸发出猛然“呜呜”声,似是害怕似是乞求。
江聿风眨一眨眼,平静注视着他:“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你好好答,若有别的心思,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逸出了一身的冷汗,听他这样说,慌忙将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江聿风依旧静静看着他,可手掌却越发收紧,漆黑的目中翻涌着阴鸷,仿佛平日里被极力压制着的东西,此时要撕开皮肉出来。
黑暗中,王逸的脸憋成了猪肝色,铺面而来的杀意令他浑身发软,连动也动不得。
他眼前景象越发模糊,江聿风的面容,在他目中渐渐变成了永安侯的模样。
王逸惊恐交加,喉间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整张脸因濒死而狰狞得吓人。
却在此时,江聿风骤然松开了手。
王逸猛地吸了口气,又因用力过猛咳嗽了起来。
他一面咳嗽着,一面偷偷打量着跟前的江聿风,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外头。
可咳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王逸心下一沉,这才彻彻底底慌起来。
他以为江聿风只是钻了空子混进来,可现在……
莫非这小子,竟还买通了大狱中的人不成?
还是那一位……那一位早与他有了联系,现在要卸磨杀驴,封他的口了?
王逸胡思乱想间,忽觉身上某处经脉一松。他试探着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哑穴被解了。
还不等他高声唤,自己喉间再次被人扼住。
近在眼前的,是江聿风俊秀阴沉的眉眼。
昔日温润男声,此时却同淬了冰般寒冷:“当年害死我父亲的密函,是不是你写的?”
王逸此时反倒闭紧了口,连忙摇了摇头。
只是他目光躲闪,根本不敢与江聿风对视。
江聿风目中一跳,目中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他手掌再度收紧:“说!”
“你如何离开岭南,如何拜托我父亲之死的影响,如何踩着我父亲的尸骨……坐上现在的位子?”
轻轻的咯一声,王逸知道,这是自己身上的老骨头被江聿风生生捏断的声音。
他又是疼又是怕,浑身抖如筛糠。他如今已确信,这小子,真的……真的会杀了他!
他虽已是死囚,可现在就死,还是苟活几日等待生机,自然会权衡。
王逸颤着嘴,极其细微地点了点头。
刚点完头,他便求饶道:“三……三郎,饶过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因着方才窒息过的缘故,王逸声音极其沙哑,艰涩难听。
江聿风不为所动,只继续问:“为什么?”
“谁逼你?你后来交上的为父亲翻案的东西,又是谁给你的?”
王逸嘴唇翕动,仿佛要说出什么来,但目中却爬满了深深的绝望。
他当然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但是方才那些,已经是极限了。
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他家中人……他不能不为他们谋算。
见他沉默,江聿风这会儿却没逼迫,只颇有耐心地静等着。
然而王逸却有要崩溃的意思。
他的嘴唇抖了抖,忽然嘶声道:“我不知道!”
“是朝廷……是天命……天要你爹死!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你爹不死,我就得一辈子留在岭南,我不想……我不想!”
“我对不住你爹,三郎,我对不住你们……”
王逸口中喃喃,眼中堕下泪来,竟一时也不顾江聿风还握着自己命门,拉住他衣袖便跪下去,低着头一阵呜呜。
江聿风脑中轰然,额间青筋暴起。
尽管心中恨得发毒,江聿风的声音却依旧平静,只阴冷得,仿佛毒蛇一般:“谁说你回不去?”
“我父亲很看重你,他同情你受排挤,早就与我说过,会在来年述职时,为你作保。”
“你的确对不起我,但你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父亲。”
王逸听着,一时止了声,呆住了。
他微张着嘴,浑身抖得越发厉害。
“原来……原来…是这样。”
王逸心中又是悲,又是悔,更有怨。然事已至此,早就不可挽回。
他此时已几乎崩溃,只不过还有一点理智的线吊着,维持住了神志。
江聿风压住心下涌动的杀意,继续问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王逸不断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没有谁,没有……”
他脸颊肉颤抖着,满面涕泗横流:“三郎莫问了,放我一命吧,我就知道这些了,你饶过我吧……”
“你父亲……我对不住他,我对不住兄长……”
“住口!”江聿风平静了许久的语调忽然扬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兄长”二字仿佛针一般,刺激着他今晚紧绷的理智。
江聿风声线微颤,猩红目中晃动着泪光。
“你不配叫他兄长……我父亲那样清正的人,却因为你,死在了冤屈之中……”
他指节咯咯作响,扣着王逸脖颈的手掌不断收紧,再没有要松开之兆。
“死老魅,你欠我父亲一命,如今,我来送你一程。”
“我父亲,自在地府中等你……你就去下面,赎罪罢!”
江聿风说着,骤然收回了手。
王逸如被抽了浑身筋骨似的,彻底瘫软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大幅起伏着,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王逸清晰感觉到,自己浑身仿佛正被寸寸碾碎断裂,难以言说的疼痛爬满周身,而生命,却在一呼一吸间流逝。
他想要叫喊,却发现自己又发不出声音了。
王逸瞪着眼,眼前景象却渐渐模糊。阴暗的牢房,却渐渐变成雕梁画栋,他恍恍惚惚中,听见许多人的声音,也看见许多人。
永安侯、江聿风、靖王……
他自洛京被贬至岭南,又一朝走运,回到洛京,当上了个侍郎。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
王逸朦朦间,听见江聿风冷然声音。
“我用内力震碎了你周身筋脉。”
“王逸,你就好好尝尝,亲眼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无法为己争辩……到底是什么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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