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千停下,睿王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他转头便斥一旁的下人:
“你们怎么照顾小郡主的,若是玉儿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起吗?”
“三弟此言差矣,有我看着,玉儿能出什么事?”云昭懒声打断他,还笑盈盈去问小郡主,“是吧,玉儿?”
“是!”小郡主异常斩钉截铁,看着云昭的眼神中还带着些崇拜之意。
云昭笑意更盛,但看回睿王时,目中温度便冷下,又是一片冰霜覆雪:“三弟既然都来了,可否带我逛逛?”
睿王云朗身子微僵,可算冷静了几分。
方才因为牵挂着小郡主,他倒是忘了,自己这姐姐若是没事,哪里会上门来?
虽说他们二人是亲姐弟……但因为云昭早早就展现出了过人天资,她整日也没什么玩乐时间,与他相处的时间,却是不多。
两人间的情分,多少显得不上不下。
现在则更是……云朗见着云昭,心底总有几分发憷,现在又消退了方才那股着急,这几分憷意,便显得更加明显了。
他笑得有些勉强:“长姐这说的什么话,当然……当然可以。”
云昭眼尾轻挑:“那还等什么?走吧。”
小郡主却不乐意:“姑姑带上玉儿吧。”
云昭垂眸轻哄:“玉儿听话好不好?姑姑与你爹爹去去就回,马上来陪你玩,好不好?”
她眉眼覆柔情脉脉,仿若春水流动,似仙似妖。小郡主看得愣神,不知不觉就道了声好。
一旁的云朗看得几多郁卒。
小郡主面对他的时候,都不曾这样听话过。
云朗只得郁闷地吩咐下人看护好小郡主,便带着云昭往清静处走去。
云昭唇角轻勾,慢悠悠跟在后头。一条细枝探出小径挡在身前,她伸出手,素白指尖将其轻轻拂开,侧身让过。
日光落下,那枝条的影子便晃呀晃,晃呀晃……
投在屏风上,成了一条不再晃动的枝桠。
屏风之外,是静默的云墨与江聿风两人。
听完江聿风说的京外刺杀之事,云墨半耷着眉眼,眸中阴鸷翻涌。
竟是这件事……
杀意在心头一略而过,云墨没有沉默太久,便缓缓道:“……原来是这缘故。”
“难怪长姐会对你上心。”
江聿风始终垂着眼,听到云墨的话,他苦笑:“殿下说笑了,这份上心,或许也是臣无福消受吧。”
云墨抬眸,目光将眼前人上下打量过。
这种事情……应当不会是他随口编造,若非知情者,又怎会了解如此多细节?
如果江聿风真的是因为这原因不得不留在云昭身边,而云昭如今变本加厉,才让他忍受不了转投自己的话……倒是不奇怪了。
虽与江聿风接触不多,但从他人口中也能听出来,此人并非贪慕权势之人。
若真是这般……云墨心中忍不住盘算起来,江聿风这样的人在手下定能成为一柄利器,更何况他如今已入中书省,若自己稍加扶持,说不定……
他已有几分意动,然面上不显:“……我知道了,但是淮之,你与长姐,真的没有……?”
江聿风温声平静:“公主殿下只是担心臣泄密才将臣留在身旁,公主身份尊贵,臣不敢有半分僭越。”
“士人以侍二主为耻,臣本不该如此,但是……但是公主辱臣,臣愿弃暗投明,转与圣主。”
他一面说着,一面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从躯壳中抽离出来,飘荡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如今惺惺作态的自己,唇边挂了冷嘲似的笑意。
江聿风越说,越将眉眼低垂,姿态恭顺,仿佛将一腔忠心尽数托付。
云墨听了半晌,目中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淮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且容我,再思量几日。”
江聿风低声:“殿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今日之事……烦请殿下替臣遮掩一二。”
靖王轻笑:“可以。”
“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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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内,云朗仍在陪着云昭闲逛。
府中花园虽大,但两人逛得认真,也快要走完一圈了。
期间云昭一言不发,云朗便也不主动开口,两人一前一后,走得沉闷无比,仿佛逛的不是花园,而是灵堂。
云朗走在前头,简直如芒在背。虽然云昭压根没留神看他,但他就是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仿佛要将自己盯穿一般。
终于,在即将走完一圈时,云朗回身站定,似乎豁出去般道:“长姐今日登门拜访,到底是为何事?”
正在悠哉赏景的云昭将将回神,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他一圈,答非所问道:“三弟这园子还真不错,比我府上好多了。”
云朗闭了闭眼:“长姐……”
云昭面上笑意一收,又恢复了那冷艳模样:“现在倒是知道唤我长姐了?”
“我倒是奇怪,你我本是亲姐弟,为何这几年,你总是躲着我?”
云朗支吾了一阵,声音渐轻:“臣弟是担心打扰了长姐,没有别的意思……”
云昭似笑非笑:“怕打扰我?那你怎么不怕去打扰四弟呢?”
云朗被说得一噎,神色几分不自然:“长姐毕竟身子不好……我与四弟,也是为了长姐身体考虑。”
云昭牵了牵唇角,几多嘲讽:“行了,这些话你自个儿相信吗?”
“我今天来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来看看玉儿的。”
她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方子:“听说玉儿这几日睡不好,这是我与府医要来的安神方子,你给她试试吧。”
看云朗面上似有疑虑,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特意嘱咐过,是给幼童用的,不会出事。”
云朗虽疑惑,但在云昭注视下,还是伸手默默接过了方子。
轻飘飘的一张纸捏在手里,却仿佛燃着火般烫手。云朗正琢磨着云昭此举究竟有何深意时,却听跟前一声无奈叹息:
“阿朗……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怕我?”
云朗神色一僵,缓缓抬眼。
显然云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而他听出云昭言语中的寥落,竟不知为何,心尖也有几分刺痛。
云朗几分心虚:“……长姐,我没有怕你,我只是……只是……”
“从前就常常无法见到长姐,时间一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长姐相处了。”
云昭眉尖微蹙,如春雪初融,而融化的雪水,便从眸中滚落而出。(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