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伊斯又打开南面的两扇门。
门后是两间卧室,有一间稍大点儿的,墙壁没有糊壁纸,地板上有一层厚厚的灰。
这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估计连床都需要租赁。
另一间更小一点儿,只摆得下一张床。
不过,这两个卧室也有更小一点的阳台窗,看起来虽小,但足够照亮房间,一点不压抑。
埃洛伊斯站在窗后,她抬手将支摘窗式的玻璃窗上片降下来,清新的冷空气涌入,一下子就驱散了灰尘的味道。
她向远处眺望,视角很开朗。
可以看见,横平竖直的街道交错,街角的灌木树丛,复古韵味的街道,冬季素银色的风景格外干净,犹如老电影的空镜一样,令人心情平和。
风景可真好,可惜要八块一周,埃洛伊斯打算探探那门房的口风,看能不能再降些房租。
她回过头,出了这间屋子,却见没见到老约翰,又出了大门,她才瞧见老约翰和他孙子在隔壁的储物间里。
搬出来了一张旧桌儿,一把靠背椅。
都是旧家具,实木的,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才拿到这仓库里去。
“这一套旧桌椅,是房东原本叫我卖掉的,你看过房子,回去商量,如果过两天能定下,就把这套桌椅拿去用吧。”
老约翰的妻子约翰太太腿脚有疾,他没人帮忙,一拖着没把这套桌椅给卖了,就也留到今天。
埃洛伊斯听了,自然是高兴,可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压价了,不过,她们家如今没什么家底,能省则省,不容她不好意思。
“这房子确实是好,可就是小了些,您看,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她说了这昧良心的话,老约翰也果然没有答应。
“那可不行,房东说了,最低也是这个价儿,不过不收押金。”
听了这话,埃洛伊斯知道,看来是没有什么讲价的余地了。
她估摸着自个儿寄卖在精品店的货,兴许能凑够这些钱。
又道:“好吧老约翰,我家里现住的屋子还没有到期,我三四日之后再来,若是这间屋子那时候还没租出去,我就来找你定下。”
老约翰同意了,他又叮嘱:
“圣诞节前两天,我可要和我太太回乡下去,你们若是想清楚了,最好早些来拿钥匙。”
埃洛伊斯点过头,就回了家。
她先是将自己悬在床底下的钱袋子拿出来,数了数,一共还剩下三四块,还有托马斯放她这的钱,又悉数装回去。
继续做活儿改着衣裳,等傍晚时,舅妈和露易丝接了贝拉回来,埃洛伊斯就将那间房屋的情况说出来。
“楼下的住户,听着都是正经人家,房子的环境也还算完好,房间虽然小,但阳光明朗,并不阴湿。”
“我瞧着,那老约翰也是个善心的人,知道我们家里困难,那屋子里又没家具,又搬来一套旧桌椅。”
“只不过,那价钱像是不能更低了。”
埃洛伊斯坐在桌边儿,一条条列好需要租赁的家具,又道:
“这房租,我们倒是可以先凑凑,应付过这一周的。”
“再过段日子,我就要去精品店看看,货卖出去没有,若是能拿到货款,我就从酒店辞职,专做这活儿,以后的房租也都不愁了。”
看架势,埃洛伊斯这是打算将以后的家里开销包揽一半,特莉见她认真,不像玩笑,安下心来,点了头。
“租房这件事,房间好坏并不是最重要的。”
特莉一面说,蹲在炉子边,用火钳拨弄碳块,准备弄晚饭。
她听完埃洛伊斯说话,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露易丝也在旁边搭腔:“是啊,住的再差,也差不过我们现在了,那间房再小,总还是比现在要宽敞。”
特莉也这么想,她原来挤在这间房,就是因为这里的房东太太性格好,隔三差五的给她提供帮助。
新房子的邻居们,都有一份工资并不微薄的薪水,生活压力不大。
也就不会像现在她们的邻居一样,从压榨劳动力的工厂回了家,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钱与家里人争吵。
闹的整栋楼都不祥和。
为了更好的环境,那房子也算是她们眼下最好的选择。
“就这么决定了,埃洛伊斯,我们凑凑钱,这里下周的房租,就不续交了,到时候我们直接搬过去,在新家里过圣诞节。”
露易丝说:“那我休了年假,就把衣服和床铺,等等家具都收拾好,租一辆马车,全部打包送过去。”
埃洛伊斯是要提前过去,打扫卫生的。
等她们说完了话,贝拉又提出来,那地方距离学校太远了,她不如在学校做寄宿生。
特莉本就有这个意思,她却故意笑话贝拉:“你原来不是不爱上学吗?”
贝拉小脸儿一阵难为情,她道:“我现在喜欢上学了。”
她在学校里,学习拼写单词,读书,老师们觉得她聪明,时不时投喂,贝拉也逐渐不那么恋家了。
于是,第二日的大清早,埃洛伊斯还在收拾头发,舅妈就牵着贝拉,去学校办理住宿了。
自昨日起,温度渐渐升高,街道上堆积的雪都融化了许多,天空中不再飘雪,只是偶尔有些雪籽落下。
外头不再有初冬时那么冷,埃洛伊斯再往酒店里工作时,任务量也不那么大了。
许多的客人们,穿着层层叠叠的里衬外袍,住在厚重窗帘与松软地毯包裹的房屋里,感受不到温度,壁炉用的少了很多。
埃洛伊斯在五楼打扫时,遇见唯一烧的旺盛的炉火,还恰好就是她曾碰见侍者搬运行李,住在这一层的那个巴黎来的女裁缝的房间。
今天她没有出门,在小套间里工作。
她带了两个女助手,在小小的套间里开辟出了一片空地,放着人形立台,缝纫机,以及各式各样的工具,桌面还铺着图纸。
埃洛伊斯只进屋,在客厅里清理炉子,悄悄的往离间看见了一眼,听那女裁缝用法语跟助手交流。
由于上辈子留过学的原因,埃洛伊斯也能说几句法语,听的勉勉强强。
那女裁缝穿了一件坦胸的塔夫绸长裙,手上夹着细烟,抱怨说这里酒店送上来的咖啡像白水一样淡。
房间里,缝纫机运作的声音十分嘈杂,女裁缝又开始抱怨,这纽约名在前列的酒店也不过如此,还没有她巴黎老家的公寓舒适,却还那么难订。
埃洛伊斯没多逗留,她心想,有这爱抱怨,爱抽烟,爱喝咖啡的习惯,的确是土生土长巴黎女人的模样。
她正揶揄地想着,打算离开,耳畔传来一阵鞋跟“哒哒”的声音。
“请等一下。”
那女裁缝却拨弄着一头卷发走出来,她神色不耐烦,上下打量埃洛伊斯的模样,用磕磕绊绊的英文询问她。
“请问,你知道这里附近哪里有欧洲人开的咖啡店吗?”
埃洛伊斯回过头,更清楚的瞧见了这女裁缝的打扮。
十分时髦,即使是冬季,也不穿圆领的上衣,而是披着块濑兔皮子,紧身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子都是纱质,裙撑垫出沙漏一样的曲线。
埃洛伊斯点头,思索片刻,说法语回答她:
“我知道,您有需要,我可以去帮您买来。”
那女裁缝听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会说法语?太好了,再顺便帮我买一些布朗尼,马卡龙……”
埃洛伊斯听到一半,就很后悔夸出海口。
那女裁缝和她的助手都吃不惯酒店配的餐食,打算叫她去跑腿把午饭买回来。
说罢,那女裁缝去屋里翻了翻钱包,她来纽约时候,兑换了许多零钱用来付小费,这会儿饿着急了,慌忙之下抓了一把。
埃洛伊斯表示,买那些吃的用不着这些钱,那女裁缝又道:
“剩下的给你做小费。”
埃洛伊斯听了,顿时提起精神来,她接过一把硬币,出了门数数,五角一块的加起来,都有有五六块钱了。
怪不得那些侍者说她大方。
埃洛伊斯先收拾完工作,下了楼,去找艾米借了篮子,一块盖布,一只茶壶,两只梅森罐子。
她拎着这些,往酒店附近一个街区走去,绕捷径,十分钟就到了地方,她直接往咖啡厅后厨的小门那儿走。
原身最初在这里找过兼职,但由于这儿时工工满员了,就没干。
她敲开后厨的门,里头走出来一个爱尔兰同乡的婶婶,这婶婶最早与她父母都在海湾工作,认识埃洛伊斯。
埃洛伊斯上前去,与那婶婶寒暄,附耳告知了她的来意,又道:
“麻烦帮我装上几只招牌苹果派,咖啡装进铁壶里就好,奶油球单独装进罐子,另一个罐子,装上满满的热水。”
说罢,埃洛伊斯数了两块五角钱给那婶婶,她在后门外头等着。
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原身的同乡,一开始,埃洛伊斯的父母于同船来纽约打拼的老乡们常聚会。
自打他们出意外没命了,埃洛伊斯姐弟被舅妈收养,她就再没联络过这些同乡。
今天这婶婶见到埃洛伊斯,神情还颇为激动,感叹她这两年都长这么大了。
埃洛伊斯另外要的食物,都是这家店的招牌,她虽然吃不起,但想必能让那巴黎女人满意,也就都要了三份。
这一趟能赚两块多小费,算是意外之喜,埃洛伊斯十分用心。
不过十分钟,她就从门里接过铁壶,两只玻璃罐,几包纸袋子,妥帖的放进篮子。
面包甜点围着装满热水的罐子和双倍浓的热咖啡摆,再盖上一块布,装了奶油球的罐子单独用手拎。
等她回了酒店,咖啡和面包都还是热的,冷冻的奶油球也没有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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