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泰室山乾元洞洞主打扮成樵夫模样,说是要山上砍柴,询问众弟子有无愿随者。此时乃半夜,又是秋季,山风呼啸,隐约狼嚎鬼叫。众弟子们又都是从凌晨练功到深夜,已然一月。众弟子此时所想就是赶紧睡觉,其余一概不管。
果然,众弟子累的连说话的劲都没了。洞主正怅叹间,突然有声嘶叫道:“俄愿去,俄愿去。”众人闻声受惊,都扭头探视,此人正是排在后面的袁天野。
洞主十分欣喜,当下解散众弟子。叫他拿了斧头绳索,领着天野往山上去了。一路明月为灯,繁星为伴。闻鸟兽之声,受冷风之侵。
到了山林,天野便去砍柴。洞主问道:“袁天野,你拜我几年了?”天野掰手指头细算道:“一十五载了。”洞主叹道:“真是岁月无声!你来此处都做些什么?”天野低低怯怯答:“自幸拜尊师,每日只随师兄们做事,打扫庭院,砍柴挑水、种菜收割、烧火挖煤、收租冶炼等大小杂务,弟子都做。”洞主道:“我见你做事十分勤快,有意提拔你做杂役头头,以报你十五年之功,你愿意否?”
袁天野悟出玄机,立马表明心志说:“弟子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西方,为报东方之祖,不惜深受西人之辱。虽一十五载为杂役,不敢稍稍忘却此行目的。”洞主听了大喜,连说三个“好”!洞主脸上笑如花开,他说:“难为你有始有终,不为所迷。实不相瞒,有比你来早十年的,二十年的,三十年的。他们一开始都是说要拜我为师,学习武艺,安身立命。后经不起年月打磨,给他一个杂役头头,让他免去身体之苦,他便欣然接了。丝毫未记得当面拜师所言所语了,你却比他们好。”
袁天野不再言语,等洞主问他再答。洞主问:“你想学个什么?我今夜一并都传授了你。我有长生不老之术,能通善变之法,求仙卜卦之能,你想学吗?”天野道:“弟子不想学长生不老,也不想学变化,求仙等。弟子之所以不辞万里来拜师父,乃因无有安身立命之法。如师父肯教我与妖魔决斗必胜之法,弟子虽千辛万苦亦当孜孜以求。”洞主喟然,有诗为证:
六尘遮掩暗无明,易把奸人往上迎。
身陨佛头应悔恨,当时未练此长生。
洞主再三问他可学长生不老之法?他铁了心不学,一心要学战胜妖魔之法。洞主慧眼观得他阳寿将被异族侵害,有心挽救他,又怕泄露天机。
“啊呀”一声,洞主说了句“有人”,就扯着袁天野衣服拉将过来,却暗里将手上的一颗衣珠藏在他衣服夹层中。有诗为证:
孽海红尘观又障,勤将普眼拭光芒。
此生莫怨艰难苦,早把衣珠暗里藏。
洞主见他执拗,只得传授他上乘降妖仙法。袁天野手臂修长,过于膝盖。洞主传他“摘星取月手”、“俘云博影掌”、“开山碎地拳”。又得知他生起气来嚎啕不绝,使人肝肠寸断,又传他“破啼猿音吼”。一颗智慧普眼赠了他,他无处安放,含在嗉袋中。
洞主传功甚是急速,顷刻间后半夜没了,东方露白。这正是:
黑云荡尽天将亮,残月消失日好升。
话说袁天野半夜之间悟透仙法,各路法力一通百通。这也是他素日之功,十五年来利用杂役之便,听洞主洞讲,看门人练,早有根基,所以能于半夜之间将洞主所授功夫尽情熟练。
洞主见天亮了,唤天野回去。他只管在山上东打一拳,西踢一脚,把个好山好水打的破碎不堪。洞主叫了几声也不见答应,急得洞主生拉硬拽,总算将他挪了回去。
自从袁天野学会了上乘法力,每日在洞中耀武扬威,唬得众门人不敢上前。他从前住第三等房舍,自有了实力,自家搬到第一等房舍,也不做杂役,更不帮人。洞主讲学,不请他,他倒偏去,去时捣乱,专用书本打那金头蓝眼。有时请他去,他倒不去。他最是能记仇的,他十五年来没少受本地人欺负,如今他得了势,岂能轻易放过?平日里叫金头蓝眼捶背捏腿,洗脚按摩。轻不得,重不得。半夜里不许他们睡,让他们拾被子,捡枕头。原来袁天野得了势,睡觉也横着睡,夜里常把被子登了,把枕头掉了,就吩咐金头蓝眼拾被子,捡枕头。睡醒了还让他们端屎倒尿,哈腰点头,一天三问好。总之,没事就惩治金头蓝眼,赚得黑头黄肤一阵鼓掌喝彩声。他们上告乾元洞主,并以学费胁迫,洞主呵斥几声,便不做处理。
某夜,路遇西男欺东女,天野除之。西人不甘,闯到泰室山乾元洞。洞主对之礼敬又加,他们几个态度强硬,非要将袁天野枭首。天野哪里听得下去,立马拳头握不住,心魔膨胀,一拳将几个修士打得稀碎。
袁天野打死西人,出了口恶气,正叉腰大笑。洞主在后面举起拐杖打头,狠狠骂道:“劣徒!劣徒!你初来时候勤谨谦逊,我当你是个好人,十分善待。没想到你这般伪装,传授了你法力,你立刻变得凶残毒辣,肆意妄为。你这个侏儒野狖,枉我栽培你成人。你却杀害西人,毁我前途,你忒无德!”
袁天野被他打了头,也恼了,当着众门人弟子面,顶撞出言道:“俄残暴不仁,你比俄更甚。俄不远万水千山来拜你为师,皆因三界之内都夸你有师德。都说你身处西方授业,心存报效之心。西人入学,须束脩数万,东人入学,分文不收。人人都被你美言欺骗,俄自入得此间,目睹西人辱东人,而东人未敢做声。汝身为东人之师,视而不见,师德何在?乡心何在?我忍辱一十五载,方学有所成。达则兼济天下,俄已具备,为何不为?夜间,俄外出游荡,亲眼目睹几个西人大汉非礼东人女子,激愤之下,一拳打死,有何过错?难道西人欺负东人是常理?东人打死西人就是罪过?你身为大师,却用你的热脸给西人当板凳去坐,你不配做俄师父。你虽然能教俄功夫,却教不了俄一颗炽烈的东方之心。”
这一腔愤怒之言将诸门人弟子全镇住了,乾元洞主一句也插不进去,气的直喘气抖腿。等他说完了,洞主气的直咳嗽,连说“滚”字。
袁天野伸手道:“五级三证拿来。” 洞主惊愕道:“你已不是我徒弟,要什么五级三证?”天野道:“无此,必不走也!”洞主十分恼他,巴不得他死,立马给他拿了。天野接过一看,写了“人贱品低”四字。袁天野十分窝火,充满各种怨恨,骂一句:“乃求洞主,老子走呀!”说罢,飞上云天,向东去了。有呼天鳞羽兽问其造化如何?乾元算之曰:“一杨则始,二杨则终。怀石而苦,据宝而空。”有诗为证:
当初学艺赴重洋,义救东方使自伤。
十五年来如梦过,风光依旧在吾乡。
话说天野仗手长,两臂一张,化作翔云翅飞到东鹤神洋鹊华山处,落在桦树上,故土重游,十分感激。山中景物,也万分萧条。正欲回洞察看,只见十兽用铁鞭痛打众猴,令众猴挖山盗玉。杨莲则像侍女一般与十兽捶肩捏腿。十兽个个吃的脑满肠肥,众猴都瘪成了柴棍子。袁天野大怒,扯开雷霆嗓,甩出金刚臂,指着十兽大喝:“泼魔,老爷回来也!”
十兽见来了个侏儒野狖,已然不识,直问:“哪里来的小东西,敢来吓我?”天野道:“俄乃十五年前被你霸占洞府的小银猿,今番前来找你索命。” 十兽笑道:“天上杨莲就是你老婆吧?你走这十五年,你老婆天天做新娘子,甚是欢喜,一点都不恋你个挫鬼。”天野艴然不悦,就要开杀戒。十兽泥中隐刺道:“听你老婆说,你外出求师学道,不知拜的是谁?学的什么本领?将你的五级三证拿来看看,果有手段,再和你较量。要是手段不如人,死了去。你老婆岂不是偷不到了?”
袁天野在乾元洞主那里就受得不少气,回来故土,还要受气,哪里忍得?顿时,怒火中烧,身长万丈,嗉袋吊在颔下大如日球,吸食山川,吞吐天地。对着十兽一吼,随着雷劈电打,飞沙走石,一股烈焰喷出瞬间灼为灰烬。
这一幕,惊呆了杨莲与众猴,天野对杨莲道:“夫人,俄听了你言,远游求道。现已学得一身本领,终于可以为你安身立命了。”杨莲悲喜交加,不由抱住天野,吻一番道:“瑞郎真有心。”天野道:“夫人,如今不可叫俄瑞郎了,俄在乾元处得了个人名,叫袁天野。”虽嘴上如此多情,内心实际已生嫌弃。
果然威名在外,不同凡响。一时间,东鹤神洋所有妖魔都来跪拜,齐称大王。又有六指金猿、红嘴猩猿、直腰野猿、狐狸精来投。
偏是狐狸精会来事,她取出皇冠金甲,锦袍玉带呈奉天野。天野一面收,一面看,见其貌美,问其来历。直腰野猿道:“她本是别处的狐狸精,因与家族兄弟有事,被赶出门。又被本地虎狼霸占,虎狼被十兽打死,他又跟了十兽。十兽因受黑叶猴挑唆,攻打贵地,霸占尊府。她又跟了我,如今十兽被贤弟打死,真乃为我猿族先祖争光也。”
那袁天野冷笑道:“俄即猿族先祖,争光只为我罢了。”红嘴猩猿借机道:“大王既是猿族先祖,何不称作先猿王,以示天下。”天野大喜,即命众猴升旗题字“先猿王”。红嘴猩猿因问道:“大王去西龟神洋学艺一十五载,一返东鹤神洋就大显身手,不知尊师何等人物?可否拿出五级三证一观?”
袁天野刚从那受气回来,他又是极记仇的。对他不好的,一百年也忘不了。见他过问此事,心里就火。瞪着眼珠子出气道:“没拜师,是我自己勤苦练就的本事。西龟神洋听名字就够恶心的,哪还有什么高人为师?是我自己练就的本事,哪有什么五级三证?”
红嘴猩猿叹息道:“大王自学成才,天下少有。只是没有五级三证,天庭不肯见用,不好谋差事捞一捞,岂不枉受了这场辛苦?”天野正义凌然道:“我只重自身本事,不重那张废纸。天庭若是好天庭,必然也会如此用人。他若不这么想,可见他用的多是尸位素餐之辈。”众人谈话之间,那直腰野猿身旁的狐狸精用眼神挑弄天野,逗的他心神不定。
杨莲知道他说了谎,再三逼问,他才说了实话。他说:“我听了你的话,万水千山去拜他。初见时,根本不像夫人所说,什么常怀报效之心,分文不取。我给了他三桃二李,他说一大堆闲话,言语中就是要钱。他怀恨在心,让我做了一十五载杂役,好在我能忍。他以为我是乖顺之辈,就将上乘仙法传授我。我受不得西人辱,看不惯西人欺负东人,一下点了脾气,杀了几个西人。那洞主乃是汉奸投胎,不帮东人说话,处处维护西人。我气不过,他赶我走。临走还不忘羞辱我,罢罢罢!老爷不要了,凭本事去哪吃不饱饭?遂带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杨莲听了他讲述,也只能说回来的好,劝慰几句,令他消气。
话说天庭玉皇坐殿,左右两班文武大神各自威严肃立。玉皇曰:“自祭祖会后,众卿多有疲劳。今日清平无事,众卿当退。”正退间,南天门四大天王奏报:“灌江口二郎神又派人来催,请陛下早日放出其母,不然又要生事。”玉帝骑虎难下,责怪太上老君当初保奏杨戬戴罪立功。太上老君道:“陛下,此时何不将逍遥宫圣使杨莲请出,委以重任,让她去见二郎神,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必不为难陛下。再者,我看二郎神麾下有直场四健,他四个贪名重利,陛下可以招揽招揽。”玉帝心乱,默然允之。
商量已定,突然天察灵官出班启笏奏曰:“启禀陛下,逍遥宫杨圣使自祭祖会后至今未见,不知何处去了。”众神闻之,无不惊骇。玉帝将逍遥宫宫女召来,责问缘由,宫女道:“奴婢为杨圣使送饭,杨圣使趁机逃走,去往天外天无极宫听了女娲娘娘造人之事,生思凡之心下界去了,至今已有十五日。”
千里眼顺风耳奏道:“十五日前,杨圣使下嫁东鹤神洋鹊华山流金洞野猿,后来吕贝山金加口洞的十兽霸占巢穴,杨圣使蒙尘,白猿受辱。不知他去何地学了一身本事,整整十五日,今朝得以返回洞府,将十兽除去,做了一山之主。”
玉帝叹曰:“天十五日,地十五年。那野猿是何来历?且说我听。”千里眼言曰:“就是上次灵霄宝殿议事,突闻得一阵悲哭,哭声凄惨,哭死几千神兵。原来是东鹤神洋四面环海,只有中心一陆,他被十兽追的紧急,故而悲啼。是陛下发慈悲,生恻隐叫巨灵神推山移海,又命地灵菩萨传他防御之术。他才得以生存。昔日,女娲娘娘造人时,就是看了此猿形状,有感而发所造之。恕臣乱言,那野猿与天地而生,神考大帝吐气造神,也造了此猿,论将起来也与我等同为一体……。”
千里眼话未说完,真武大帝出班呵斥曰:“住嘴,下界野猿岂能与我等同祖?”
真武大帝跪地请旨曰:“陛下,下界野猿不识尊卑,枉自称大,强占圣使为妻,有损天威。臣不才,愿请缨下界剿除野猿,迎回杨圣使,伏乞陛下恩准。”
玉帝甚喜,将天兵神将脖子里配戴五级三证者站列出来。一下站出二十万。又从五级三证里挑选特级的,拜师久的,拜名师的都挑选出来,直场四健亦在此中。原来他四个随杨戬在灌江口甚为清闲,每日读书练字,不见功利。恰逢天使暗中招揽,以高官厚禄许之,他四个背离杨戬,上天享受虚名来了。
话说玉帝又从二十万里挑出十万特级天兵,要交付真武大帝,真武将粮草辎重单呈上,总需十亿之数。玉帝乃命司法总财神治下大五路、小五路财神筹发粮草。太上老君见玉帝喜爱一班武将,有些冷落文臣,于是请旨出征。真武大帝冷笑道:“太上老君,你大把年纪,又是文臣,怎么也跟我抢功劳?只怕我顾不得你,被那野猿伤了骨头。”太上老君也冷笑道:“谢真武大帝提醒,老夫虽不才,身死自当报效陛下。不似某人曾经数败于十兽,还被擒了去,让天庭蒙受‘天为所用’之耻辱。”他两个谁都不服气谁,在那里吵。
玉帝怒叫一声,二者方堵了口。乃训真武大帝:“他是老臣,又是道德圣人,你怎敢没尊卑大小与他吵闹,岂不闻: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今番你休去,面壁反省。”随即下诏:“封太上老君为降魔大元帅,南极仙翁为副元帅,青华大帝为军师,三方大帝为先锋,四值功曹为督军。五斗星君、九曜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为上将,汇合十万天兵下界除妖,若不得胜,军法处置。”太上老君领旨出征,众神相随,出了南天门直赴东鹤神洋。这真是:
十万天兵皆待命,且看神魔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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