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宴回过神,视线落在慕明月被眼镜框挡住的脸上。
他笑了起来,“难怪有这么严重的近视,整天闷着看书怎么行,节日都不出来玩。”
“......我不太喜欢……”
慕明月话没说完,沈清宴就把礼物盒递给她。
“这是……给我的?”
“是啊,不出来过节,至少得有个礼物吧。”
这段时间陪慕明月练习F国语,看得出来,她在这边没有朋友。
刚才原本跟丹尼尔他们在餐厅吃饭,餐厅窗户外面路过一名跟慕明月一样,戴黑框眼镜的亚洲女孩。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她,但又想想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出来,便发信息求证。
跟他想的一样,慕明月真的闷在宿舍看书。
慕明月伸手接过,同时也递了一个小小的盒子过去。
沈清宴诧异,“给我的?”
她点点头,“前两天看到的,路过文具店看到的。”
沈清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钢笔。
“果然是学霸,送礼物都是文具。”
两人送完礼物沉默了,沈清宴打算走,慕明月忽然开口,“要……要走走吗?”
宿舍外面的路上,有很多在散步的小情侣,枝叶繁茂的树枝上,挂着圣诞节的彩灯。
“我没听错吧?”
慕明月局促地看着沈清宴。
没等她开口,他又说,“你要是不想走也没关系,不用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我就是来给你送个礼物。”
“不是的,我想走,跟你一起。”
沈清宴当然乐意,他真担心慕明月这么下去,会把自己闷出病来。
清爽夏季晚风吹过,慕明月走在沈清宴旁边,时不时偷偷抬眸看他一眼。
感受着心底一阵阵悸动。
“下个月就放假了,要回A国吗?”
“嗯,要回的。”
沈清宴笑道:“好啊,要不要跟我们坐一个航班的飞机?”
“你约了很多人吗?”
“也没很多,就是今年A国来F大留学的新生。”
慕明月低下头。
沈清宴半个学期,就在F大建了一个A国留学生群,群里每半个月就有留学生活动。
她去过一次,由于不喜欢社交,去了之后,只坐在一旁吃东西。
沈清宴性格开朗,待人友善,在A国留学生里,很受欢迎。
看着他被人群包围,处理社交关系游刃有余的样子。
慕明月忽然觉得她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那次后,她便没有再主动找过沈清宴,F国语言练习,也没再继续。
直到半个月后,沈清宴主动找她,问她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
她也跟他说了实话,她说她没办法融入群体。
本以为沈清宴知道后,会跟她渐行渐远,但没想到,他给她道歉了。
还答应她,以后不会强迫她去参加他们的留学生聚会。
那时她问他,
“我性格不好,很多人都不喜欢我,你不用逼自己来在乎我的感受,我已经习惯了。”
那时慕明月,已经很了解沈清宴了。
他想让F大的留学生,有家一般的归属感,所以特别照顾跟他一样新来的留学生。
被他热心关怀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但后面他说的话,能让她在往后岁月里回想起来,依旧能心动不已。
“他们不喜欢你,关我什么事。”沈清宴冲她灿烂地笑起来,“我觉得你挺有趣的,我挺喜欢你的。”
她明白他口中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但正是因为没有参杂复杂的感情,让她跟他之后的相处,再也没有任何负担。
想到往事,慕明月不禁笑了起来。
沈清宴注意到她在笑,便随口问,“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跟我说说?”
慕明月扶了下眼镜框,“没……没什么。”
“这么小气。”
她清清嗓子,“那个,我们医学系的,下学期能参加校外医学救援活动,本来我们大一的没有名额,但我的导师邀请了我,你觉得,我要不要去?”
“这么厉害!”沈清宴为她感到高兴,“如果是我我一定去!”
“你每天闷着头看书,不就是为了以后做医生吗?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错过。”
慕明月被沈清宴激动的情绪带动起来,她原本打算拒绝的。
“但是……但是,带队导师说,去参加的学生,至少要学会简单的输液和包扎,我现在还没学这些。”
沈清宴将自己的胳膊伸出来,“我牺牲自己,你扎针、包扎随便练。”
慕明月诧异地看着他,“我还没学过实操,说不定会——”
“不就是扎几个针眼嘛。等你成了名医,我也有一部分功劳,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
慕明月感激地看着他,但随即又说,“这次去参加的人挺多的,我还担心我融入不进去……”
从高中开始,她几乎没有交过朋友,要不是在F大遇到沈清宴,她现在倾诉对象都没有。
“连导师都欣赏你,说明你很有能力,到时候去了,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沈清宴鼓励着她。
“人总是要走出这一步的,以后你成为医生,不是也要跟病人交流吗?”
确实是这样,做医生一直是她的梦想。
到时候要是还这么社恐,要怎么跟病人交流病情。
“好,我明天跟导师说,我要去。”慕明月鼓起勇气。
沈清宴撞了下她的肩膀,“这就对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慕明月轻轻笑了起来,“沈清宴,谢谢你。”
没有他,她可能真的不会去。
沈清宴看着她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干笑两声,“都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清宴!!”
两人朝前方看去,不远处一名女生正朝这边跑来。
“宋霜?你不是要去餐厅那边找丹尼尔吗?”
宋霜小跑到沈清宴面前,“我已经去过了。丹尼尔说你来给你朋友送圣诞礼物,所以我又回来了。”
说着,她的视线落到慕明月身上。
“这就是你的朋友,一个女生?”
她说话时语气酸酸的,慕明月听出了些醋意。
“是啊,明月可是医学系学霸,不是普通女孩。”沈清宴得意地介绍着慕明月。
“那晚上的聚会你还去参加吗?”宋霜问。
“去啊,我陪明月散完步就去。”
宋霜注意到慕明月怀里的礼物盒,不悦地问,“你有准备送我的礼物吗?”
“没有,那边这么多人,要是准备你的,我要买多少礼物。”
沈清宴无奈地看着她,“明月不喜欢那些聚会,所以我才给她送礼物的。”
闻言,宋霜得神色缓和了些,她一把拉住他的手。
“我们一起过去吧,再晚那边就要结束了!”
“你别拉我啊。”沈清宴挣脱开宋霜的手,“你自己先去,我把明月送回宿舍。”
“就在学校里面,你还怕她走丢吗?”
宋霜看着慕明月。
“没关系,一小段路,我自己可以回去,别耽误了你们聚会。”
慕明月紧紧抱着礼物冲他笑笑。
“那我就先走了,你到宿舍记得给我发消息。”
她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顿住脚步,回头去看沈清宴。
沈清宴和宋霜并肩走着,两人有说有笑的。
慕明月抿抿唇,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回到宿舍,她打开礼物盒。
里面是一本关于F国语,医学方面的生僻字词典,还有一块圣诞风十足的红色围巾。
这是她高中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校外医学救援活动,要等下个学期五月份,所以期间她还有很多准备时间。
先是学习基础医疗救援知识,之后开始学习实操。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学校放寒假。
慕明月没有跟沈清宴他们一起回A国。
因为她听说,宋霜也会跟他们一起。
她到A国徽城时,已经临近春节。
丁从丽亲自来机场接她。
站在丁从丽新家门口时,慕明月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不用紧张,你赵叔叔人很好的。”
丁从丽拉住她的手,牵着她进屋。
里面,赵志强的父母都在,对她非常热情。
她刚在客厅坐下,他们又拿零食又拿水果的。
晚饭不用丁从丽动手,她现在肚子里的宝宝有六个月,家务活都是婆婆做。
她则在客厅陪着慕明月,问她学校的情况。
慕明月的父亲慕铮是生意人,早些年赚到钱后,很少回家,在外面有了女人。
丁从丽一直是家庭主妇,得知他在外面有小三后,气得整天又哭又闹。
慕铮心里愧疚,答应丁从丽会跟外面的断了,结果没过两年,两人又纠缠在一起。
丁从丽也变得非常敏感,整天查手机,跟踪慕铮,吵吵闹闹的,两人就这么在一起过了十多年。
慕明月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丁从丽有时会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到她身上,她哪里一没做好,就会被丁从丽打击。
说她这不行,那不行。
而慕铮每天忙于工作,又忙着应付丁从丽和小三,对她几乎处于一个不闻不问的状态。
以至于小学阶段,慕明月都非常内向自卑。
到了初中,这种情况渐渐严重起来,她被霸凌了。
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一个学期,直到丁从丽有天发现她脸上的巴掌印,才去学校里面闹。
闹完后,霸凌结束了。
慕明月心理的伤口,却无法愈合,她没办法交朋友,整天独来独往,害怕跟人社交。
没有社交的同时,她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高中她上了徽城重点高中,丁从丽的注意,也从慕铮身上放到慕明月身上。
她心里愧疚,带慕明月去看过心理医生,她的情况好些后,跟慕铮提了离婚。
丁从丽拿到一笔离婚补偿,也第一次跟慕明月说了心里话。
她说她对不起她,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慕明月理解她,从没怨怼过她。
她爱自己的妈妈,也能感受到丁从丽那时的无奈痛苦,所以现在她依然希望她过得好。
几天后,慕明月陪着丁从丽去买年货,春节前的超市非常拥挤。
“明月!明月!你看近视眼手术。”
丁从丽拿着宣传单给慕明月看,她笑道:“等有时间,妈妈带你去做吧,我们明月的眼睛这么漂亮,戴眼镜太可惜了。”
“哎呀,这一个手术要好几万呢,明月奶奶跟你说,做这种近视眼手术有很多后遗症,说不定刚做完没几年,反而更严重了,还会瞎了呢。”
跟他们一起来的赵母一脸不情愿。
丁从丽解释,“妈,您别什么都听,现在近视眼手术已经很先进了。”
她把慕明月拉到一旁低声说,“她小气死了,只要你想做跟妈妈说,妈妈给你钱。”
慕明月点点头。
年三十晚上,慕明月吃完晚饭回房间看书。
外面烟花爆竹声不断,看了一会儿,赵母没敲门就进来了。
“明月啊,你赵叔叔的姐姐今晚要带着孩子来家里住,奶奶给你钱,你出去找个宾馆先住两天。”
慕明月愣住了。
“我……我可以睡沙发的。”
这么晚,又是大年三十,她不想一个人出去住。
“哎呀,沙发也有人睡了,他们一家三口呢,房间里的单人床睡不下。”
她说着就拿起慕明月的包让她收拾东西。
“我送你去,给你开个房间,你动作快点,等会儿出去声音小点,别打扰你妈妈休息。她是高龄产妇,最近老跑医院,千万不能让她生气,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慕明月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些洗漱用品,穿上外套,跟着赵母来到小区外面。
远处商圈,烟花漫天,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
慕明月看着万家灯火,心脏酸涩得难受。
赵母带她来到小区旁边一条小巷里的宾馆,里面有些昏暗,老板正在打游戏。
“你们这里多少钱一个房间?”
“标间三百。”
“这么贵?!”
“过年没办法,爱住不住吧。”
“最便宜的呢?”
“最便宜的两百,没有窗户的单人间。”
赵母欣喜,“好、好就这个吧。”
说完,她拿了四百给老板。
“你先住两天,这两天抓紧时间订机票,你看看,住一晚上要二百块呢。”
慕明月拿到房卡,“我跟妈妈商量好,初七才走。”
“你待我们家里又没事,你妈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你。”赵母刻薄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在家里和蔼的样子,“你上个大学一年要好几万,就不能省省吗?”
“我没用你家的钱,我上大学的钱是我妈妈离婚时,我爸给她的。”
慕明月轻声解释。
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你妈嫁到我们家,她的钱就是我家的钱,你用的就是我家的钱。”
“你也长大了,今天早上那个什么近视眼手术,要做你以后赚钱自己做,你妈生完孩子要好多钱养孩子呢,真是。这么大还不懂事。”
赵母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会儿才离开。
慕明月进入房间,里面没有窗户,小小一间,非常压抑。
她在里面甚至,连外面的烟花都看不到,仿佛跟整个世界隔绝起来一样。
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愣愣地发着呆。
“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从书包里拿出来,看到上面的名字,犹豫着,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这么久才接电话,我给你发的拜年红包你看到没,该不会是太开心,忘了给我回消息了吧?”
沈清宴说完,手机里半天没有声音,直到他听到一声很轻的抽泣声。
他脸上笑容一僵,“慕明月,你怎么了?”(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