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产权纠纷与新销路

    “别别别!”

    两人一路拉锯,快到门口时嘉令才偷偷放慢脚步,胖乎乎的郑掌柜浑然不觉,还在为自己终于拦住了愿意接盘的客户而庆幸不已,“那你愿意出价多少?”

    “五十两,送到家。”

    嘉令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郑大钱,丝毫不担心对方不答应。

    崔铁匠先前告诉她,他之所以知道郑大钱有这东西,是因为他之前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帮郑大钱打过一个类似的物件,郑大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做香水的主意,想靠蒸馏花露来把这事干成。

    但他空有理论而没有实践过,那劳什子的香水到现在也没见个影,这东西只好放着积灰,现下郑大钱急着收回本金去做别的买卖,这东西一定会卖给嘉令的。

    崔铁匠是个爽快人,跟嘉令竹筒倒豆子般把郑大钱的底细倒了个干干净净,嘉令顺势将这东西的造价打听得清清楚楚,本想着郑大钱做了那么久赔本买卖让他赚点也无所谓,不料他竟如此心黑,把价格抬高了十多倍,他既做了初一在先,也别怪嘉令不肯手下留情。

    她盯着郑大钱:

    “你这东西是用来蒸花露的,用了许久了吧,我愿意花钱买二手货是我心善,这东西的折旧费要是算上最多只能给你三十两,现下愿意给你五十两已经是大发慈悲,这样好的买卖你竟还想不做?”

    郑大钱被嘉令怼得额角冒汗,偏偏没法张口反驳。

    他实在是没料到嘉令这么精,竟将他的底细打听得明明白白,且话又说得在理,这东西五十两他确实能赚,就是不多,可是这东西放仓库也就是吃灰,还不如做个人情一道卖给嘉令。

    他在那儿抓耳挠腮,左思右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嘉令便也不催他,只施施然走到先前谈价的地方坐下,自顾自斟了还有些温热的茶水,慢慢品起了茶。

    过了半天,眼瞅着郑大钱脸上都变了好几个色,嘉令终于听见郑大钱的声音。

    “行了行了,看在老崔的面子上,五十两你搬走吧。”

    嘉令一口应下,付完定金又签好契书,在郑大钱满是怨念的目光里跨出了店门。

    终于把最为关键的工具给弄好,嘉令心情很是愉快。

    直到在返回木器行的路上看到了街边铺子里大喇喇放着的轮椅,如今被两个伙计围在人群之中指手画脚,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嘉令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仿佛为了佐证她的猜想,她抬头一看,那铺子竟是她那日进城时最先谈买卖的那家!

    路上的不少行人都被店伙计卖力的吆喝吸引了目光,嘉令甚至在其中看见了几个早上向她询问过的熟悉面孔。

    “早上那位姑娘说这轮椅是在这条街上卖的,请问就是您家吗?”

    那店伙计闻言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身后的铺子掌柜眼珠一转,立刻挤上前来。

    “没错没错,就是我们家,”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扬声冲围观的人群喊道:

    “各位乡亲们都记好了,这轮椅,是我们金氏木器行新出的物件,是我们少东家不忍自己祖母卧病在床想出来的主意,但凡有别家卖这东西的,都是仿冒的玩意儿,经不得推敲!”

    嘉令费劲挤进人群里,刚好听见那金掌柜的最后一句话,登时冷笑出声,未经过多思考便已经脱口而出:

    “你这掌柜好生无赖!这轮椅分明是我画的图纸做出来的东西,哪里是你们东家想出来的主意!”

    那金掌柜本做出一副老好人模样笑眯眯地回答着客人的问题,闻言立时睁开了不大的眼睛,视线几番搜寻,没多久就锁定了人堆里的嘉令,却没急着争辩,成竹在胸地轻拍了下手,身后的铺子里便走出几个彪形大汉,向嘉令而去。

    原本挤在她身旁的人群马上作鸟兽般散去,只留下了站在原地不动的嘉令。

    金掌柜冷笑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到嘉令面前,趾高气昂地扬了扬下巴:

    “这位小娘子,你既说这轮椅是你所做,那你可有什么证据啊?”

    “……”

    嘉令一时哑然,那日推销轮椅时只有她与金掌柜跟铺子里的伙计在场,若要作证,不用多想也知道两人天然就是站在同一立场,一时间暗恨这大奉朝不能注册发明专利,只能咬着牙根摇头:

    “没有。”

    那金掌柜闻言笑得牙都露了出来:

    “好,那我再问你,你说这东西是你画的图纸,那你现在可将图纸带在身上?”

    “也不曾。”

    嘉令先前早就将图纸交给了鲁峰,便是同陈家父子讲解结构时也不过是用木棍在泥地上写写画画,这些暂且不言,又有谁会整天装着一幅图纸招摇过市,这金掌柜摆明了是要借此拿捏她。

    嘉令回过味来,暗恨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落入了自证陷阱,上前一步试图抢回主动权:

    “掌柜的问了我这么多,难道不兴我问上一问,我且问你,你说这轮椅是你家少东家所创,可拿得出什么证据来?”

    “哈哈哈!”

    那金掌柜笑得越发大声,似乎是在高兴嘉令终于落进了他网织的陷阱,不等嘉令反驳就急急开口:

    “姑娘恐怕不是本地人,这庆来镇谁人不知,我家老夫人不良于行长期卧病在床,少东家更是远近闻名的孝孙,便是为老夫人病情日夜忧心做出来这轮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金掌柜危险地冲嘉令龇了龇牙,“我金氏木器行,往上数五辈,做的便是这木器生意!”

    嘉令没料到这背后竟还有这样一层缘故,只能怪自己没有先做背景调查,小看了这个时代匠人们的观察力,满以为不拿出图纸就万无一失,大喇喇地带着实物送上门去,平白给了对方一个吃馅饼的机会。

    只心底到底有些不甘心,她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望见今早上向自己询问去哪里购买轮椅的嫂子,立刻希冀地叫住了对方。

    “婶子,您还记得我吗?今早上您还问过我去哪里买这轮椅,我是不是跟您说的去鲁氏木器行?”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都被吸引过去,在嘉令身后,金掌柜并一众大汉阴鸷地盯住了那妇人。

    “我……我不记得,不关我事啊,别来问我。”

    那婶子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否认嘉令的话,说着说着竟飞快挤出人群跑了。

    金掌柜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得意洋洋地继续吆喝起那轮椅。

    ……

    嘉令愣愣地回到鲁氏木器行,离开时金掌柜尖刻的奚落犹在耳边。

    陈家父子还在热情地教授鲁峰如何更好使用轮椅的要点,看到嘉令失魂落魄地走进来时俱都关心地围了上去。

    “小周大夫,这是咋啦?”陈栓子推着轮椅挪到她面前。

    “周大夫,怎么了你说嘛。”陈父佝偻着腰走到她身旁坐下。

    就连结结巴巴的鲁峰都递上来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

    嘉令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说起今天的事,这是自她来到大奉后接受的第一个教训,而这个苦果,需要让这些对她付出信赖的人们一道承担。

    她望着三人满是关切的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半晌才有些歉疚问陈父:

    “陈叔……要是这轮椅生意你们做不了了,该怎么办?”

    老庄稼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哈哈一笑:

    “做不了……做不了那说明不是我们该有的东西嘛,地跟庄稼都在,重新回去刨地也不迟啊!”

    他身上很有些老百姓面对困境时的乐天精神,“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一家子都好好的,做不做这轮椅买卖又有啥!”

    陈栓子嘴笨,听见自己父亲的这一番话只知道拼命点头,眼睛亮亮的看向嘉令,里边盛满了对她的担忧。

    鲁峰难得接上了话茬:

    “周……周大夫,你放心,只要我……我还在,他们的轮……轮椅,我都要!”

    他粗糙的大手将胸膛拍得砰砰响,连脸也涨得通红,怕嘉令不信竟是要当场给他们立下契书。

    嘉令和陈家父子哭笑不得地拦住了他的动作,先前的满腹惆怅被此时的情形搅得烟消云散。

    她从先前的死胡同里退出来,开始认真思考事情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她飞快地进行头脑风暴,轮椅被剽窃与成功仿造已成既定事实,现下她需要做的不是上门跟金氏木器行争个高低,而是在众人形成“轮椅等于金氏木器行”这个惯性思维前尽快抢占市场份额。

    且因为在现代见过更多适用性轮椅的缘故,必要时她可以对轮椅进行相应的改动,针对每个客户设计具有不同偏向性的轮椅,到时绝对能甩出那堆仿冒品三条街。

    初步确定了对策方向,嘉令开始筛选心目中合适的客户人选,庆来镇的高门大族首先排除,那些人不具备购买轮椅的硬性条件……

    一一做完排除法,嘉令突然想到了那天去过的回春堂!

    她激动地一拍双手,动静之大,将身旁的陈家父子和鲁峰都吓了一跳。

    迎着三人疑惑的目光,嘉令咧着嘴角开口:

    “我要去回春堂,做上门推销。”

    回春堂门口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繁忙程度较之后世的大型医院也不枉多让。

    门口的伙计看见嘉令推着陈栓子走近立刻热情地凑上前:

    “两位贵客,不知要找那位大夫诊病,我们回春堂看跌打最厉害的大夫是……”

    大抵是同样体会过作为打工人的苦楚,嘉令很有礼貌地没有打断他,直到伙计念了一长串大夫的名字停下来歇气时才道:

    “我想找郭大夫,想问问搬运病人新物件的生意他能不能做。”

    回春堂不仅是庆来镇最著名的医馆,对于伙计的业务培训也相当到位,在听到嘉令说出那一番话后那小哥居然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截了当地将他们带到了郭大夫的诊室外。

    “你们得等一会,郭老现下在接诊一个比较棘手的病患。”

    嘉令点头,推着陈栓子到诊室外的长椅上坐下。

    又过了不久,两个医士模样的年轻人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

    担架上静静躺着一个面色灰白的男子,鲜红的血渍自病人被牢牢包裹的右侧小腿上洇出,很快便在布质的担架床上陷出一个小小的血坑,顺着两个年轻人走动的动作在地上结出斑驳的痕迹。

    诊室里家属的哭声很大,间或夹杂着几句诸如“求求您救救他”之类的话语,嘉令怜悯地摇了摇头,根据那个男人的情况不难推测,大概是什么比较严重的开放伤,而且根据出血量判断,有可能是伤到了血管,这位郭大夫号称当世华佗,连他也没办法的病人,只怕大罗金仙也难救。

    果然,没多久,或许是终于得到了否定的答复,身形清瘦的妇人哭着从诊室里跑了出来,身旁还紧紧跟着一个约莫五岁的女童,小姑娘脸蛋脏污,看见娘亲哭泣试图用脏污的袖口替妇人抹去泪珠,不成想却得到了全然的忽视,只能艰难地迈着短腿跟上妇人的步伐,渐渐跑远。

    嘉令暗暗叹了口气,心底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诊室里边就已经传来了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

    “下一个!”

    嘉令推着陈栓子走进诊室,木质轮毂转动的咯吱声终于吸引了面前伏案老者的主意。

    郭老大夫先是认真打量了陈栓子搭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腿一番,这才看见其身后站着的嘉令,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

    “竟是这位姑娘。”

    他认出了嘉令。

    嘉令依照晚辈拜见前辈的礼仪先给郭老大夫福了福身,这才开口说起自己的来意。

    “上次对于老太太施救时就听闻郭老您医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长须飘飘的老者摆摆手,打断了嘉令的马屁:

    “要我说还得是小友你青出于蓝胜于蓝,想必你今日也不是来同老夫探讨岐黄之术的,有什么想说的,尽可畅所欲言。”

    郭老大夫医术高明,见过的人事物也不知凡几,只看了陈栓子几眼就明白他身无大碍,有所求的只可能是他身后的嘉令,便不愿再你来我往地打太极,只想快些同嘉令说清楚。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嘉令也不耐烦打那劳什子的官腔,见郭老大夫如此上道不由喜上眉梢,将自己想要为回春堂提供轮椅货源的想法尽数相告。

    “我先前同那伙计打听,这病室和担架都出自郭老您的主意,想必这轮椅您也会感兴趣。”

    嘉令说着,一边将轮椅的适用情况,较之人力背负的优点一一说明,一边讲解还一边示范带着陈栓子示范轮椅的各式用法。

    老大夫全神贯注地在旁边看着,不时还饶有兴味地提问几句,嘉令一一答了,许久后才见精神矍铄的老大夫捋着胡须点头:“这物件看着不错,稍后等我知会东家,兴许能购入一批。”(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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