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耀州后便是京兆府了,第三日傍晚时分,张辰一行人终于返回了京兆府城。
在安抚司后舍前,张辰对杨宽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回给郭太尉的报告我来写便是,还有阵亡弟兄的抚恤,这件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张参军要去军营吗?”杨宽问道。
张辰点点头:“今晚就必须把报告交给郭太尉,你们回城吧!若遇到郭太尉,就说我会向他详细报告。”
“卑职明白了,请张参军也早点休息。”
张辰向他们拱拱手,带领几名军士向城外方向飞驰而去。
望着张辰远去的背影,杨宽发出无奈的叹息,岂料转身竟迎面碰上了身着常服的何重!
“这小子还真是命大,不过,似乎他没有怀疑?”
杨宽冷冷一声:“估计他以为与你何参军早就缓和了,谁能想得到你会对他下手?而且是由西贼来动手......”
“活该!谁让这小子虚张声势骗我!”
何重脸顿时一沉:“还有杨宽,这种话以后不准乱说,你记住了,连家人都不准说,当心祸从口出。”
杨宽沉默了,何重瞪了他一眼,这才道:“走吧!先与我去汇报此事,这次算他走运,下次就休想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杨宽重新翻身上马,狠狠抽一鞭马匹,两人一前一后向城内某处疾奔而去。
......
中军大帐内,郭逵异常震惊地听完了张辰的汇报,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两百西贼骑兵竟然在宋境内大摇大摆伏击安抚司官员,而以张辰目前掌握的各种军资情报,一旦西贼得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尽管郭逵对张辰心存嫌隙,但这回他还是很庆幸张辰没有被抓走,成功突围出来。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郭逵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事件的蹊跷之处,伏击地点并不在境外,西贼怎么可能会突然遣出两百骑兵深入宋境,而且正好伏击了张辰,这显然是一次事先有预谋的袭击,又是谁把张辰的行踪泄露出去?
郭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张辰,轻叹道:“张参军是不是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对我说?但在你说之前,我先声明一句,此事绝与我郭逵无关,通敌叛国乃是诛族大罪,我心里分寸清楚得很。”
“郭太尉言重了!郭太尉忠君报国之心,大宋天下无人不知,卑职自然不敢怀疑。”
张辰点了点头,拱手又道:“卑职只是心生担忧,这件事显然是我们安抚司内部有人与西贼勾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至少这个人非常了解卑职的巡视计划,掌握卑职的行踪,郭太尉觉得会是谁?”
郭逵沉吟一下道:“莫非是马铺寨的人?”
张辰笑着摇摇头:“马铺寨可不知道安抚司的巡查计划,他们事先也根本不知卑职要来,而且我们在马铺寨只待了一日,西贼骑兵就算长翅膀也飞不过来。”
郭逵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他似乎明白张辰的意思了,也似乎知道是谁在陷害张辰。
录事参军何重近几日经常向自己密言张辰根本不是韩琦的人,劝自己不用顾虑太多,把这没有根基的毛头小子调走便是。所以,只能是他所为,而且也只有他这位录事参军最清楚张辰的巡查线路。
郭逵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何重真的和西贼有勾结的话,那西军的老底不是已被泄露给西贼了么?眼下天子可是即将开启与西贼的战端啊!
他心急如焚,再也忍耐不下去,厉声喝道:“来人!”
张辰却淡淡道:“如果早知道太尉这么急着找何重,我就不会急着向太尉汇报此事了。”
这时,进来两名亲兵,躬身道:“请太尉吩咐!”
郭逵摆摆手:“罢了,你们先下去!”
两名亲兵下去了,郭逵这才狐疑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太尉,卑职手头并没有确凿证据,何重又怎会承认如此大的罪名?所以太尉现在问他,只会打草惊蛇。”
郭逵愕然,什么叫打草惊蛇?难道何重背后还有什么人不成?
“太尉,卑职也已经审问过司兵主事杨宽了,他告诉我,何重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他上面还有人,但具体是谁杨宽并不清楚,恐怕这个人不光是针对我,最终目标还是太尉,说不准是有人想谋夺西军的军权。”
郭逵沉默片刻:“但如果你不幸身死,会怎么影响到我?”
“呵呵,如果卑职不幸身亡,一定会有人在天子面前弹劾郭太尉轻视文官,致使卑职不幸身亡,加上边境防备荒弛,两百西贼竟深入宋境诸多理由,太尉难辞其咎,如果有人存心想夺太尉的军权,这件事的后果便可以被无限放大,天子也未必保得住太尉。
如今众所周知,天子正全力支持王韶在河湟拓边的策略,很快便免不了与西贼爆发战事,天子怎会坐视西军存在隐患?”
郭逵的双眼霎时眯成一条缝,他知道张辰说的是实话。
就说轻视文官这一条罪名便非同小可,其实在大宋,战死十名武将也比不上死一个文官,尽管很不公平,但这却是铁的事实,如果张辰身死,那岂不是让朝堂上那些政敌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沉吟片刻,郭逵缓缓问道:“我再认真问你最后一遍,还请张参军如实回答,你张参军来西军任职,到底可是韩琦在背后运作?你老实说,我便信你。”
张辰摇了摇头,淡定道:“卑职说过许多回,但答案却从来只有一个,卑职根本就不是韩琦的人!对于这个传闻,其实卑职一直都深感疑惑。
卑职出身于房州竹山小县,穷乡僻壤家室贫寒,怎会与韩琦那等大人物扯上关系?若真有关系,早就凭借韩琦的荫庇在京城为官,又怎会被调来陕西边地从军涉险?”
“你此言当真?”郭逵还是疑惑地看着张辰,毕竟当初张辰的履历他可是反复查看,张辰得以由吏转官又调来陕西,可正是凭借韩琦的条子一路打通了审官院里的关节。
张辰笑了笑道:“人人都想往脸上贴金,像卑职这样把脸上金子扯掉的,恐怕没有几个罢!”
郭逵凝视张辰片刻,他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名目光澄澈的少年,或许说的真是实话。
其实韩琦先前掌控西军多年,陕西安抚司根本不缺他的势力,就算郭逵上任替代了他,下属中的“韩系”官吏也是尾大不掉,根本无需再安插人手前来。
何况正如张辰所言,若他真与韩琦有莫大关联,韩琦又怎会不把他安插进京城腹地,却把他打发来偏远的陕西,确实不可思议。
而且张辰的品轶与资历十分浅薄,自己完全可以按心意任命他,譬如这回故意令他接下去边境巡查的苦差事,若张辰真是韩琦的人,韩琦又怎会坐视不理?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张辰确实和韩琦没有关系。
想到这,郭逵心中的疑虑稍稍缓解,他目光缓和地点了点头道:“那你不妨说说,如今我应该怎么办?”
张辰自然察觉出郭逵明显变化的态度,继而缓缓正色道:“太尉,某些人想除掉卑职或是对付太尉,表面上说来也是内部权斗,一点点处罚倒也无关痛痒。
可如果是和西贼勾结而出卖大宋利益,那性质就完全不同,我西军中绝不能容忍通敌叛国之辈!太尉可以堂堂正正地处斩这些奸贼,卑职想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怎么个主动出击?”
郭逵饶有兴致地问道,确信了张辰与韩琦无关后,他自然对张辰也开始起了好感,从先前剿匪战事中便可看出,这名十八岁的少年用兵了得,多有谋略。何况这回两百西贼骑兵都拿他没有办法,武艺自然也不落下乘法,说不定可以让他也加入之后的军事行动中来。
张辰冷声答道:“他们在马铺寨设了个陷阱,那卑职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他们也尝尝落入陷阱的滋味。”
只见郭逵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这件事我便让燕通来助你,需要什么帮助,你直接与他说,我会全力支持。”(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