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肃这招杀鸡儆猴着实有效。
沈静怡当众吃了大亏,整整两日闭门不出养伤,可让她犯难的是,三朝要回门。
好巧不巧,和沈南乔要回同一个娘家。
脖子上淤痕可以穿高点的交领挡一挡,可脸上柳嬷嬷扇的巴掌印却是脂粉也盖不住的。
“听闻沈姨娘跟世子发了好几次疯,砸了好些东西,说他窝囊废,没用。”
沈南乔听着玲珑的碎碎念,只是淡淡一笑。
沈静怡不是个受委屈的性子,前世就处处掐尖要强。
宁肃那日在众人面前加诸给她的耻辱,她势必会在回门那日想法子在自己身上讨回来。
沈南乔还记得,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沈宏从小就是沈静怡的小跟班,几乎对她言听计从。
前世回门那日,她委委屈屈跟沈静怡一同回沈家,结果进门便听说沈宏去逛窑子被抓回来。
爹爹大发雷霆,将其打得皮开肉绽,连累她在宁子昱面前颜面尽失,抬不起头。
至于这指使他去窑子的沈静怡,却坐收渔利,非但看了热闹,还狠狠奚落了自己一番。
就见琥珀快步进来,压低声音在沈南乔耳畔道。
“小姐,咱家那边递了信儿,小少爷确实去了怡香楼。”
沈南乔冷笑了下,该来的果然来了。
“横竖今日无事,咱们也去怡香楼逛逛吧。”她抿了抿发髻,冲琥珀吩咐道,“琥珀,你留下看家,有人问起,便说我不舒服。”
大婚之前,沈宏迷恋上怡香楼一个大他好几岁的花娘,甚至还称病在学堂告假。
沈静怡知道了,鼓励他追求真爱自由,他得了这个支持,自然变本加厉。
沈南乔知道自家弟弟其实是读书的苗子,若为个青楼女子毁在这里,着实不值得。
父亲是个擅长和稀泥的,祖母一心向佛不大管事,徐姨娘在府里一党独大。
若是任由沈宏被沈静怡带歪,自己这一房才是真正没指望了。
琥珀正中下怀,急忙答应下来,沈南乔带着玲珑和柳嬷嬷出了门。
凭着前世记忆,她很快在怡香楼的某间房里将弟弟拎出来。
沈宏初见她,也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梗着脖子反抗。
“你凭什么管我?”他这些年被沈静怡洗脑,原就对这个亲生姐姐不够尊重,“你自己被静怡姐比下去,把好好的姐夫弄丢了。现在胡乱嫁了个宦官,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沈南乔强压怒火。
“临阵纳妾原就是宁子昱理亏,沈静怡不顾廉耻,蓄意勾引,明明错的是她。”
“静怡姐追求真爱有什么错?”沈宏满脸不服气,“就像我心仪怜儿,不管她是什么出身,我就要跟她在一起,旁人谁也拦不住。”
沈南乔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沈静怡对她弟弟的洗脑着实彻底。
“你笑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些高门淑女,看人都是先看出身,你们懂什么叫真爱吗?”
“那你觉得真爱是什么?”
沈宏满眼放光。
“真爱就是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不管各种外界阻挠,只认定彼此,要跟对方在一起。”
沈南乔微微颔首,吩咐左右。
“把小少爷嘴堵上,藏在屏风后头,我让他瞧瞧他口中所谓真爱。”
说着,她让柳嬷嬷将那位名叫怜儿的姑娘叫来。
怜儿不认得沈南乔,但她却认得柳嬷嬷,那是宁督主手中的一把刀,就连怡香楼的老鸨对她都是毕恭毕敬。
她怯生生跪下。
“不知这位夫人唤奴家来,有何贵干?”
“司礼监随堂想找个人成家,瞧中了姑娘,想做个外室,打发我来问问,不知你意下如何?”
怜儿眼睛一亮。
司礼监随堂可是宁督主身边一等一的红人,那是何等人物,别说攀附,她这种身份,等闲都不可能见上一面。
太监又如何?没有那根东西,不妨碍他手里有实打实的权力。
思及至此,怜儿捏紧了帕子。
“夫人说的可是真的?没诓骗我?”
“本夫人亲自跑一趟,自然不是为了跟你开玩笑的。”沈南乔目光扫过屏风,“只问,你可愿意。”
“奴家当然愿意。”怜儿未及沈南乔说完,抢着开口,“奴家何等身份,能伺候随堂乃是天大的福分。”
沈南乔故作沉吟。
“但听说你与沈尚书府上的小公子过从甚密,这便有些不好办啊。”
“没有的事。”怜儿矢口否认,“我与沈公子不过泛泛之交,夫人千万别误会。”
开玩笑,这位尚书府小公子一没官职二没实权,怎比得上司礼监随堂。
那可是宁督主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沈南乔点点头。
“我受人之托,不好把事情办砸,再问姑娘一句,与那沈家公子确实没有牵扯吧?”她顿了顿,“你也知道,东厂的人可是什么都能查到。”
怜儿恨不得浑身长嘴。
“夫人放心,断断没有,您若是觉得不妥,我这就去托人转告沈公子,自此一刀两断。”
沈南乔淡淡扫了她一眼,让柳嬷嬷把人带出去。
随即亲自走到屏风背后,冷冷抬眼看向亲生弟弟。
“听见了吗?这就是你口中的真爱?人家宁可去做外室,也不愿跟你。”
她缓缓蹲在沈宏面前,无视弟弟难看至极的神色。
“小小年纪,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别说好人家的姑娘,连青楼女子都不肯跟你。”
她一字一顿,句句残忍却现实。
“你们所谓的山盟海誓,不过是无根基的浮云。你瞧,但凡有一点物质的外力,便轻而易举散了。”
江宏虽然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懵了,却还本能地反驳。
“可静怡姐……”
“沈静怡能嫁给侯府世子,你能吗?你也去攀附个高门贵女做倒插门女婿?”
她缓了神色。
“真爱或许无罪,可贫贱夫妻百事哀,经济仕途总得占一样,否则青年才俊何其多,人家姑娘凭什么选你呢?
沈宏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满心难堪之余,有句话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
“所以你才嫁给人人唾弃的阉党,就因为他大权在握,是吗?”
沈南乔并没恼,她缓缓站起来。
“我嫁他,与他什么身份无关。”
沈宏自知过分了,想找补却开不了口,只得眼睁睁看着嫡姐身影消失在门口。
行至看不见的地方,沈南乔才伸手抹了把眼泪,相比于前世,这点打击着实算不得什么。
若胞弟能就此醒悟,也不枉费她今日受这份气。
正自我安慰着,却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攫住她的腰。
好闻的冷香扑入鼻端。
“谁把我们乔乔弄哭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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