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正月初一日。
朱厚熜先去了拜了太庙,接着就去了南郊祀天地。
随后,他就回了宫,向邵太皇太后、昭圣皇太后、兴国太后、庄肃皇后拜了年。
“皇兄,我和姐姐来向你拜年了。”
在这之后,永淳公主笑嘻嘻的和永福公主来向他拜了年。
朱厚熜笑了笑,也赐了两人自己准备给她们的礼。
“皇爷,奴婢们也向您拜年!”
而接着,黄锦、王春景等也向他拜了年,他也赐给了他们一些赏金。
群臣也在这一天,向他拜了年,中外朝臣也向他递了贺表。
朱厚熜也发了些赏赐给重臣。
朱厚熜还专门看了一下贺表,而他在看见贺表上“嘉靖元年”的字样时,倒是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他希望他的嘉靖朝真的是一个好的开始,对于这个帝国乃至这个文明而言。
不过。
因要休假。
朱厚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不怎么处理政务,只依旧在宫里陪着家人过节。
但不是所有人在休息。
桂萼这些日子防止节日期间因为商业更为繁荣而出现纠纷问题,反而比昔日巡视更勤。
而户部左侍郎席书和内阁学士贾咏,为了不耽搁朝廷大政,在只陪家人过了个除夕后,就离京南下,以粮食局的名义,准备采购物资去了。
待到了正月初六日。
朱厚熜正式休假结速,开始了在文华殿的经筵。
经筵结束后,朱厚熜就将梁储宣到了文华殿,问道:“山东抄没孔家的粮到了没有。”
“回陛下,刚到不久。”
梁储回道。
朱厚熜颔首。
虽然山东到京师也不远,但因冬日,运河处于冰封期,所以运输要慢些,也就耽搁到年后才运到京师。
“让仓储侍郎盯紧一些,别出差错,这是今年重塑钱法的关键。”
朱厚熜嘱咐道。
梁储拱手称是。
接着。
朱厚熜又道:“朕也会让锦衣卫抽出人手去暗中协助盯着。”
梁储道:“这样更好,臣相信,上天不会让陛下失望,既是利国利民之事,一定能成!也请陛下勿虑!”
朱厚熜颔首一笑。
虽然。
朱厚熜明面上也强作镇定。
但他知道。
京师多十五个仓廒,每个仓廒,又有大量仓房,而锦衣卫目前力量有限,除去守内和刺探城内和各路要道外,撒出去在各仓廒看护,估计也无法做到把每处仓廒盯得很紧。
最关键的是,因为民力不足,这些粮食暂时还未进砖砌仓廒,只在临时搭建的木仓里暂时储存的来自山东孔氏之粮,要时刻盯紧确实很难。
这让朱厚熜不禁暗自下决心,等财政收入增加上来,扩军后,还要赶紧扩充锦衣卫才行。
毕竟现在锦衣卫力量是真的严重不够。
盯住个京师都还不完全够,那将来还怎么盯住全国,乃至将来盯住海外重要战略地?
但这是后话。
毕竟扩充锦衣卫也不是下道旨意那么简单,如何选人,如何培训,如何考核,该建几座学堂,该基于目前的财力先培训多少人?
这些都是要认真考虑的!
朱厚熜现在只能尽量基于现实情况,尽量保证目前要做的于顺天府重塑钱法一事顺利进行。
所以,朱厚熜在想了想后,就又对梁储说:
“还是要赶紧组织民夫把山东的粮食赶紧转移到仓廒里去!”
梁储道:“臣已经交待下去了,但元夕之前,回乡的民夫太多,一时比较难募集,得等元夕结束后,才能尽快组织民夫搬粮进仓廒。”
朱厚熜点头:“总之要尽快!”
“是!”
转眼就到了元夕之节。
对于大明的人而言,元夕和元旦同样重要。
尤其是元夕夜。
很多人都开始出门来看鳌山灯会。
朱厚熜也再次陪着永淳公主上后山,去看满城灯火。
但就在这时,朱厚熜却看见朝阳门外的地方,有火光在蔓延,照耀得整个天际通红一片。
朱厚熜当场就沉下脸来。
“皇兄?”
永淳公主注意到了朱厚熜脸色的不快。
“妹妹,我们先回去,陛下应该有事要处理。”
朱厚熜的姐姐永福则带着永淳先离开了后山。
而朱厚熜则在永福和永淳离开后,问着司礼监太监秦文:
“朕记得那里就是放山东之粮的南新仓所在位置是不是?”
秦文已经有些唇齿哆嗦:“回,皇爷,是的!”
“真是大胆!”
“这是故意要在元夕结束之前,烧了朕准备平抑物价的粮!”
朱厚熜咬牙说着。
随后。
朱厚熜就疾步下了后山。
“传锦衣卫的王京来!”
“去!”
朱厚熜接着吩咐了一句。
秦文拱手称是。
而朱厚熜则在这时又瞅了南边红彤彤的天。
此刻。
对他而言。
这红彤彤的天简直特别刺眼。
毕竟那里放着的是抄自孔家的大量粮食啊!
这些粮食要是烧没了。
那京师就只剩下原来存储的粮食和今年秋季后运进京的漕粮了。
而如果今年的漕粮要是也不运来。
京师剩下的粮食就只能够京师数百万军民食用。
如此。
在顺天府重塑钱法的事,就只能拖到明年。
这让朱厚熜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现在,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还不知道是谁烧了这些粮食。
但朱厚熜更不能接受的是,会不会出现,这些粮食被烧后,结果一去查,只说是底下的胥吏失误才导致失火,然后让一个可能刚进仓廒管粮的小吏背锅。
总之。
朱厚熜尽管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现在发生了,他还是不由得回清宁宫时,铁青着脸,嘴里犹自念着:“该死!该死!”
王京很快就来到了清宁宫。
他也看见了南边冲天的火光。
当时的他,自然是非常震怒与害怕。
因为他知道自家皇爷很看重这些粮食。
但现在这些粮食还是出了差错。
王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朱厚熜。
他甚至巴不得他现在就暴毙过去算了。
但想到家人,他还是硬撑着来了清宁宫。
当王京看见朱厚熜那张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的冷脸时,立即就要下跪,却因为双腿已经发软,整个人竟直接摔在了地上,膝盖撞得生疼。
“臣失礼!”
王京忙重新跪好,颤栗不已地说道。
“南新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厚熜问道。
王京道:“臣不知道!犬子王安在那里看着,臣在发现这一情况后,也立即派人去问犬子了。”
朱厚熜听到王京是派了自己儿子去,就确定了不是自己锦衣卫内部出了问题,也就神色和缓了许多,就道:“那就去问清楚再来!”
“是!”
王京松了一口气。
……
京师南新仓的大火,很快也引起了朝臣们的主意。
侍郎顾鼎臣就因为得知此事,而松了一口气,且对也来到千步廊查看火情的礼部尚书毛澄和侍郎朱希周说:“这是个机会!”
“是的!”
朱希周甚至直接笑了起来。
朱希周接着道:“明日视朝,当上本,请陛下宽恕还在诏狱里关着的伏阙诸臣!”
“这会不会进一步激怒陛下?”
毛澄这时问了一句。
朱希周道:“陛下乃圣君明主,自会知道我们上本为下狱诸臣求情,是为朝廷大局考虑,并非为了私谊!”
毛澄等颔首。
次日一早。
毛澄、朱希周等就来了左顺门,准备参加视朝。
但就在他们来视朝时,顾鼎臣突然说道:“据闻,昨夜那场大火,是天火?”
“天火?”
毛澄、朱希周等当即大为惊讶。
毛澄甚至眯眼起来。
顾鼎臣则说道:“说是在现场火堆里发现了陨石。”
朱希周颔首。
毛澄则道:“先待朝吧。”
朱厚熜昨夜没有等来王安的消息,只知道抄没自孔家的粮食烧了大半。
没烧的也熟了大半。
虽然王春景的劝慰下,他还是强行睡了一会儿,但到底没有睡好,也就盯着黑眼圈上了朝。
而在朝会上,朱厚熜倒从不少朝臣的眉间瞧出了得意之色。
这让朱厚熜心情越发糟糕。
但他也没有发作,只等着这些朝臣上奏。
“陛下,今年是改元之年,万象更新,宜当施恩布仁,臣请陛下宽恕伏阙诸臣,昭天下以仁德!”
“陛下,臣附议,刑威不宜过严,伏阙诸臣虽狂悖,然忠心实有,亦多得天下人望,故为天下人心计,请陛下降慈爱之心,恕其罪,从轻处置,对为首者革职即可,而轻则当止于罚俸,使其改过自新。”
“陛下,眼下重塑钱法要紧,而钱法之关键在于人心通畅,上下齐心,如此方能粮布调度自如,而使改制之事不潦草收场,故为大局计,恳请陛下宽恕伏阙诸臣。”
一时。
来自许多朝臣纷纷上奏请求朱厚熜宽恕还在诏狱里关着的伏阙诸臣。
朱厚熜明白他们的意思。
无非是告诉他,现在要想顺利改革钱法时不影响京师粮食棉布安全,就只能靠南方大族配合提供足够的粮食和棉布了,而他就应该为了改革钱法饶恕伏阙诸臣。
给事中邓继曾也在这时继续说道:“陛下,臣还闻昨日火情乃是天火,而天火主礼,当是庆赏刑罚之有失,陛下为常思忧患之圣主,当为天下之安危,顺天而悦亲,饶恕伏阙诸臣,重议其所主之礼。”
御史沈酌也跟着言道:“陛下,臣亦闻昨日之灾,有陨石出现于走水之处,可见乃天罚也!是为礼乱言失刑罚过重所致也!”
“谁告诉你们,这是天火?”
朱厚熜突然冷声问道。
邓继曾沉声道:“陛下!坊间皆传其为天火,臣昨夜也确实在那附近发现过陨石!”
“陛下!”
“臣王安请奏!”
朱厚熜这时听到了外面锦衣卫千户王安的声音,便道:“宣!”
王安便走了进来。
朱厚熜见他脸上带着血痕,如厉鬼一般,手臂上也有好几处伤口,就知道他昨晚应该经历过一场恶战。
王安这时已跪下说道:“陛下!臣无能,未能协助户部仓场看住南新仓新粮,但臣发现了南新仓新粮走水原因。”
“什么原因?”
朱厚熜问道。
王安道:“既可以说成是天火,也可以说是人祸。”
“怎么讲?”
“因为臣等的确在现场发现陨石,但只发现一块,但这陨石上写有‘江南人士所为’字样!”
“同时,臣又抓到了一个在那附近带着火石的人!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此人放的火。”
“所以,到底是天火,还是人祸,只能请陛下圣裁。”
王安回道。
“江南人士所为?”
朱厚熜看向了毛澄等来自江南的官员。
毛澄和朱希周这里大惊。
接着。
朱希周就先出列道:“陛下!臣认为,这必然是人祸!非天火示警!而且,这是有人要嫁祸江南,离间江南士人与朝廷,意图移走陛下想重塑钱法的心!”(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