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兴致盎然,唐尚礼继续道:“【耳听八方】自然指的是各种各样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来自体制内,也可以来自体制外。领导也是人,有时候身处高位,不一定可以听到下面的声音,也不能听到民间的声音,但是有些声音,又是作为领导必须听的,因此,作为秘书,就需要为领导听到这些声音,并自我形成一个过滤系统,随时做好求证,将那些领导想听,愿意听的声音记在心里,当领导问及,你要在庞大的信息库里面精准筛选出来,并巧妙传达给领导。”
“之所以提到【巧妙】这个词,是因为如果领导问起,就做到有问必答,如果领导不问,那就缄口不言。说多了,领导会觉得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觉得你这个人很可怕。如果说不上来,领导会觉得你工作做得不到位,不称职,如果真是这样,你的秘书生涯还会长久吗?”
唐尚礼说到这里,褚青阳暗自点头,心中有点小得意。
来此之前阮南星问他关于黄子扬之死,他仅仅表达了下面的声音,并未附注个人观点,从这件事而言,符合唐尚礼所言,也应该符合阮南星想问的。
“当秘书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如果一直这样,会不会很累?”韩夕晨玉指杵着雪白的下颚问道。
唐尚礼再次一笑,这时,菜上桌,几人要了几瓶冰啤酒,边喝边继续聊。
“当秘书何止是复杂,完全可以说是一个高危行业,要时刻保持警惕,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刻打起十分精神,同时,几乎领导身边的几每一件小事,在秘书眼中都不是小事,比如对领导的称呼。”
说到这里,褚青阳说:“对,我正好想问你,我现在一直称呼阮书记,但有时候我觉得如此称呼太公事公办了,有时候我想换个称谓,但我又不能把控好这个时间节点。记得我初当秘书第一天,阮书记找我谈话,她说:让我可以喊她南星,或者南星同志。我一听,差点腿软,直呼其名,或者在名字后面加‘同志’两个字是我一个小小秘书能喊的吗?如果真这么喊了,岂不成平起平坐?”
唐尚礼饶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你应该敬我一杯酒。”
褚青阳会意,抬起酒杯,说道:“来,唐老师,我敬你一杯。”
唐尚礼刚想打趣,一旁的韩夕晨也道:“对,我也要敬唐秘一杯,虚心求教。”
三人都爽朗地喝了一杯酒,唐尚礼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对领导的称呼,还真是学问,一直称呼书记,太生疏,太生硬了,显得公事公办。如果在名字后面加上‘同志’两个字,显得平起平坐,太将自己当回事,如果称呼领导或者首长,虽有抬高之嫌,但有时候却不适合。”
“我觉得,在不同的情境下,可以有不同的称呼,比如正规场合,比较正式,那么称呼‘书记’或者‘领导’自然没有问题,但在私下,如果还称呼书记,就把自己太当外人了,我觉得私下,称呼‘老板’可能最合适。”
闻言,韩夕晨嘟囔着小嘴说道:“我不喜欢‘老板’这个称谓,太资本化了,我们可是社会主义社会。”
唐尚礼笑了笑,并未解释,因为她毕竟不是秘书,没有身处秘书那个环境,自然不能有太多的感触。
褚青阳听后,却是点点头,唐尚礼一点,他就明白了。
在不同的环境下,需要有不同的称呼。
“在一个公开场所,称呼“职位”比较好,在一个私密的非工作场所,称呼“老板”反而显得亲切,在一个私密的办公场所,比如大家都有官职,但不好去区分高低,这个时候称呼“领导”比较合适。”
唐尚礼继续道:“至于【谨言慎行】,顾名思义,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能管得住自己的嘴,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坚决不能说,这都是秘书需要有的基本修养。如果不确定,到底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情况,最好选择别说,毕竟祸从口出,我们谁也不敢保证,你随意说出的一句话,不会成为别人做文章的理由。”
“【小心为上】就简单多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小心保护自己,秘书的职业,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不慎,就会被有心人抓到小辫子,然后在你领导面前含沙射影一下,有时候虽无伤大雅,但也会在领导心中埋下一颗刺,这棵刺一旦埋下,想要拔出就不容易了。不知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去做很多工作。”
这句话,褚青阳不但认同,而且切身感受。
这次的下乡之行,他给彭连海栽了一颗刺,最后自己意识到错误,虽然极力拔刺,最后,一直到现在,褚青阳也不确定,这颗刺是否拔出了?
看来,以后得少栽刺,否则什么时候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之地也不知道。
当晚,三人聊了很多,很是尽兴,在唐尚礼的讲解下,褚青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秘书这个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
吃完东西,唐尚礼主动提出,送韩夕晨回家。
韩夕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并没有拒绝,而褚青阳可不想当灯泡,随即提出了先行一步。
回去的时候,褚青阳再次经过宁水大桥,这次,他驻足停留。
此时,江面黑压压一片,波涛叠叠,几条渔船靠岸停泊,在波涛下,微微摇曳,褚青阳站在这座已经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大桥,眺望江面,聆听水声,看着微皱波纹的水面,心中再次想起了那两句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一遍遍念着,褚青阳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假设:
如果老黄想要祝贺自己,勉励自己,完全可以用别的词句,为何单单用这两句?
这两句诗词会不会意有所指?
还有,黄子扬死前,为何牛孔生要打电话威胁他,并且将他喊去宁水大桥,并杀害?
他的尸体最后又是怎么出现在小区的?
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人拖回来的?
举报者举报牛孔生,第一次是寄照片,打电话,在康华州境内,第二次精准告知刑警牛孔生地址,是在西广境内。
从这点是否可以说明:作案者并非一个人?亦或者,在牛孔生背后,一直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
夜风吹面,趁着酒意,褚青阳的思维变得异常活跃,无数个疑问从他的心头升起,又从他的心头落下。
从今晚李随年和陈勇的汇报,可以得知,当晚有人目睹了牛孔生的杀人行为,并拍下了照片,将照片寄给了警察。
警察通缉牛孔生后,又有人告知牛孔生在西广县内的消息,紧接着发布通缉悬赏后,又有人向公安局提供了牛孔生的线索,最后牛孔生被迫逃亡,被车撞死。
越想,褚青阳觉得越发蹊跷。
牛孔生的死,会不会不是意外,而是另一起谋杀案?因为,只要他一死,黄子扬死亡的全部线索就彻底断了。
而牛孔生背后之人,通过警察之手,制造意外,除掉牛孔生,这样,真相就随着牛孔生的死,被彻底尘封,而真正的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
从整个案件而言,不得不说,真正的凶手蓄谋已久,几乎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这个猜测是成立,那么,背后的凶手实在太可怕了,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自导自演着一场好戏。
如此一想,还真是让人心寒胆颤。
此时,站在宁水大桥上,褚青阳突然感觉全身发冷,说不定,他此时已经被潜伏在暗中的,真正的凶手给盯上了。
微弱的灯光下,江水如墨,凉风习习。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句诗再次萦绕褚青阳的脑海。
正在这时,褚青阳的目光被渔船旁边的一棵老歪脖子树吸引。
灯光稍暗,看不清老歪脖子树全貌,但眼神接触的瞬间,他的意识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
沉舟?渔船?
病树?老歪脖子树?
瞬间,褚青阳有点气血上涌,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走到歪脖子树下一查究竟。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说不定,现在有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如果贸然前去查看,真发现了什么,自己的下场将和黄子扬一样。
想到这里,褚青阳强忍好奇,避免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回神,回到自行车旁,然后骑车,一溜烟离开。
褚青阳消失之际,一道黑影果然从黑暗中走出,左右看了看,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沙哑的男子音,这声音仿佛刻意为之,不似一个正常人从喉咙中发出。
“怎么样?”
黑衣男子道:“今晚他和唐尚礼以及一名女子接触,仅是喝酒闲聊,一切正常,没什么发现……不过,回去时,他在宁水大桥停留了数分钟。”
“有没有异常?”
“目前没发现。”
“继续盯着,如果我猜测不错,一周内,黄子扬的案子就会结案。因为所有证据,线索到牛孔生这里就全部断了,牛孔生死了,李随年即使想往下查,也是王八咬鸡蛋,无从下口。黄子扬的手中一定有证据,既然不能找到这些证据,就一定要让这些证据彻底尘封,成为历史,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更不能让任何人得到。”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消失在黑暗中。(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