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屿眨着一双清澈的眼劝道:“仙君,大师姐此番从饕餮手中逃脱,封印了上古大妖的方生湖亦有震动,定然受了很多苦,仙君是否罚的太重了些?”
容簌衣心说小师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师妹在帮她求情。
只有容簌衣知道那大妖已经逃脱了,这时候提起,若师尊不知,定会重罚于她。
但容簌衣并不怕,她本就是想回来禀告师尊,等师尊重罚,定会断绝师徒,但也比自己逃走好。
那时候她才能真的离开师门,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算师尊此次不说,她日后也会找机会离开。
但见师尊冰冷无波的面色,好似并不惊诧,只将目光投来。
容簌衣与师尊目光对上,那目光无波无澜。
不由心想,师尊自己封印的大妖逃脱自己怎会不知,只是暂时没有追究的意思——或许是对她失望懒得追究,又或许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容簌衣不再细想,之后如何也与她无关了:“弟子擅入禁地,甘愿受罚。这便去思过崖。”
转身欲走时,身前涌起隐隐的月白色剑气,铮鸣一声,一柄月白色的剑已然稳落在她面前。
是她遗失的逐月剑。
空青仙君此时唇色浅淡,声音也淡,“莫再丢了自己的剑。”
容簌衣佩上剑,转身往思过崖的方向走去。
待她走远了,空青仙君才收回目光,压抑着闷咳了一声,欲要休息的样子。
云清屿也未再多留,柔声说了句仙君注意身体,便告退离开。
*
衍华的思过崖,是弟子忏悔和思过之处,此处设置有结界,崖内不能使用任何术法,只能从内门走过去。
穿过内门时,恰巧遇到了完成课业回来的弟子。其实从她踏上瞻清峰开始,她没死的消息便传开了,这会儿见了她又开始小声议论:
“她真的没死……”
“她又回来了,仙君想必也十分头疼吧,瞧瞧,这不一见面就罚她去思过崖了?”
“平时师尊对她好,天灵地宝都给她,小师妹也敬爱她,她自个儿给我们衍华丢人就算了,师门任务还总是连累我们,每次都是小师妹帮她遮遮掩掩,这次也是小师妹为她说好话,这样的大师姐有何用,我若是她啊,坠了崖就不回来了……”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也有小弟子目光殷切看着她,欲言又止,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偶尔有不同的声音,但实在太小,很快被湮没于风声中。
容簌衣袖中手指攥紧,心底悲凉,她一个个看去,不乏那日在方生崖求她救的弟子。
她从前不是没因为生气动手过,只是每次动手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最终总会被师尊知道,责罚于她。
师尊的训诫还犹在耳边:“你身为衍华大师姐,轻易生怨,与同门私斗,道心不稳,何成大器。”
她一向听师尊的话,所以后来听到弟子们的奚落,她咬了咬牙就当没听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弟子们见她不再反驳,便说的更大声了。后来,她更委屈时,便会整日整夜的练剑,日日与瞻清峰上星辰日月为伴。
可她剑法练的再熟练,灵根也注定了,此生修不了仙。
剑修这条路早已走到了头。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鄙夷,无人知晓,她是怎么坚持下去。
这么多年,她修为一点没涨,丹田微弱的灵力就像石子沉入没有波澜的大海,寂寂无声。
如今,她已决定不再做衍华大师姐。
便再也不需要忍耐!
思绪转到此,逐月剑心领神会,铮然出鞘——
那几个说的最凶的弟子突然没了声音。
因为当他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那阵剑气已经擦过他们的身体——有的擦过青丝,有的擦过肩膀,最后一个,差点擦过脖颈!
一瞬间杀气凛然,令人汗毛立起!
在场的弟子都是内门弟子,入衍华时间不一,有极为天赋异禀的修为境界已经超越了容簌衣,但如此迅疾之势,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
“这是大师姐的逐月剑……?”
他们震惊,大师姐从来都是沉默隐忍,已经很久没在众人面前出手,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在瞻清峰练剑。
上次出手还是与小师妹比试时,但大多数人都被小师妹的碾压式剑法吸引了目光。
但像小师妹那般剑修天才,终究是少数,他们忘记,大多数人修行尚且需要刻苦练习,如今才知单单凭剑法,大师姐早已将他们甩在身后——
她的逐月剑竟能如此之快,如此之准!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了底气,因为他们不知道现在的师姐实力如何,会做什么。
到底还是年幼的师弟师妹,被她一下就唬住了,周遭安静地好似时间停滞。
容簌衣见威吓起到了作用,未再多言,转身走向思过崖。
虽然灵力贫瘠,但多年来练剑从未懈怠,也并非一无所获。她虽比不过世间大能、比不过比她有天赋的师妹,但并非代表她软弱可欺。
这只是开始。
以后再有招惹她的,她不会再隐忍不发。
师弟师妹们见容簌衣没有追究的意思,莫名松了口气,再见她手握长剑的背影远去,又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
或许大师姐这么多年隐忍沉默,并不是软弱可欺,而是不愿与他们动手……?
*
思过崖上虽然简陋,却不比瞻清峰冷,容簌衣浑身疲惫,倚着山洞小憩了片刻,突然被风吹醒。
地上潮湿,她的衣衫和鞋被打湿了,想用灵力生火,但毫无作用,才想起思过崖不能使用任何灵力,便开始欣赏山上落雪。即将离开衍华,竟觉得这简陋之处也别有一番景致。
此处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凶兽闯入结界,倒是个清静修炼的好地方。除了不能出去之外,没什么不好。
容簌衣早就习惯了独处,在思过崖反而更自在。
她查探自己体内伤势,竟然发现全好了,有些奇怪,又不禁想起那个浑身伤痕的……妖。
半个月后她出去,他是已经找到解毒之法放过她呢,还是早就毒发身亡了?
念头才起,便见茫茫天色之下,所有风雪突然静止,停留片刻,便往一个方向漩了个涡。
风雪散去,便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
她遽然对上那双深邃平静地眼睛,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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