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从海面上冉冉升起。
晨风吹遍海面各个角落。
不过,一处所在仿佛是天地间以外的地方,日照不透,风吹不进。
这当然就南海上让人闻名丧胆的死亡海域。
小船就停在这片海域外面不足丈许的地方。
破雲站定船头,面色郑重。
怜静悄悄站在破雲旁边,蹙眉间显露出一丝不安。
就连平时坐不住的春秋四蛋,现在也面沉似水看着迷雾。不过心中想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也许在思考午饭要如何强取豪夺。
鱼苗夫妇站在众人后面,虽然没有说话,眉目间的不安却把两人心思表达的一览无余。
老爹坐在船尾,蜷成一团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迷雾,眼神中充满了浓重的恐惧之色。
破雲站立良久,淡淡道,“走吧。进去看看有什么宝贝。”扭身见老爹恐惧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凛。
从上船到现在,破雲…不,是破雲等所有人都没有和老爹说过话。
不是众人瞧不起老爹,而是老爹每每独自在船尾,仿佛怕和众人说话一般。
鱼苗说老爹前两年在海上遇到风暴,船被汹涌的海浪打得粉碎。
老爹死死抓住一块船板,漂浮了三天,才被过往的船只救上。从那以后,老爹就变得不爱和人说话,动不动就莫名恐惧上半天,谁都问不出什么所以来。
久而久之,人们都认为老爹在风暴中见到了可怕的事情,不想再刺激老爹,也就慢慢习惯了老爹的性情孤僻。
破雲慢慢走到老爹面前,见老爹瑟瑟发抖不由心中不忍,伸手握住老爹肩膀,苦笑道,“老爹,你一辈子都在水上生活,难道还怕这没来由的雾气吗?”
破雲的手掌碰到老爹肩膀,老爹浑身一震,身体抖得更厉害,蜷得更紧,眼中的恐惧更加加剧,嘴唇舒张,嘶哑的声音颤声道,“离…离我远点…”
破雲一怔,苦笑收回手,回头看看鱼苗,示意这个样子如何能进这迷雾。
鱼苗走过来苦笑一声,“我爹这是老毛病。我去劝劝他。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这浓雾一定要进去看看的。客官先去船舱休息一会吧。”
破雲看看老爹,点点头,回身没有进船舱,却走到船头和怜静等人站在一起,侧眼见鱼苗苦着脸和老爹说着什么。
老爹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艰难的点点头。
鱼苗神情一松,快步走到船头,道,“各位客官请进舱吧。我爹同意这就出发。外面风大浪紧,别骇着各位客官。”
破雲看看鱼苗忽然一笑,“我想看看这迷雾,如此千载难逢的事情,怎能错过。你们几个进去吧。”回头向四蛋大声道。
一看四蛋面色发白、浑身发颤,破雲不由一惊,连忙走近急道,“你们怎么回事!”
“我…头好晕…”
“呃…我也是…肚子还在打架…”
肚子…打架…?
破雲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
忽然夏蛋胸口起伏,趴在船舷上大吐特吐起来。
有人带了头,三蛋都趴下开始呕吐。
破雲不禁皱眉,难道吃的东西不干净,闹肚子…
忽然眼睛一亮,失声道,“你们该不会不会是晕船了吧!”
破雲猜得不错,四蛋还正是晕船。
四蛋从小在深山中张大,根本不知道海为何物,虽然也在山间小溪打打闹闹,但最大程度也就是会在水里乱扑棱,沉不下底。
船,这东西可是万万没有坐过。
四蛋上船时候兴高采烈,多半也是因为第一次上船,对船充满了好奇。
昨日还算无事,时间一长,四蛋就感觉脚下晃晃悠悠,心里烦闷,脑袋发闷,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胸腹间还阵阵恶心,非要呕吐几口才好受一些。
没一会的功夫,四蛋就像是被抽了骨头,脸色发白,烂泥一般倒在船板之上。
破雲脸色发青,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带这几个活宝上了船。
这如今马上就要进入死亡海域,却平白无故多添出四个伤号。这四蛋非但没有帮助照顾怜静,反而还需要人照顾了。
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进入迷雾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只能先把这四个家伙安顿在舱里了。
破雲和鱼苗搀扶四蛋,把他们放进后舱休息,怜静本想在外面看看风景的,但现在四蛋弄成这样子,只好和若梅在后舱照顾四蛋。
破雲从舱内出来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老爹已经站在船头,手握舵轮脸色郑重的看着若隐若现的迷雾。
鱼苗走到老爹身旁,老爹沙哑着嗓子道,“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去把船帆降下一半。”
鱼苗点头答应,回身降帆去了。
破雲悄身站在老爹身旁,只见老爹脸色凝重,额头每条皱纹中都透露出无比的担忧。心中不忍,如果不是青龙宫对自己意义非凡,实在不想让这淳朴的老人冒如此大的风险。
“客官去船舱休息吧。这就要进入迷雾海域了。”
海上行船图的是吉利,死、沉之类的话一概不能讲。但老爹能主动和破雲说话,还是让破雲多少有意外。
“无妨。”
破雲笑道,“老人家只管照看船只,小可身子虽然单薄,但自忖还能应付海浪。”
老爹浑浊发黄的眼睛中惊讶之色一闪,不再说话。
这时候船明显的慢了下来,破雲回头看果然船帆已经落了下来。就这样,船慢慢的驶进迷雾之中。
刚进迷雾,破雲都觉得心情有些紧张,发现迷雾不是很浓厚,隐隐还能看见前面数丈的海面,但雾气中的温度似乎有些升高。除此以外,迷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海面依旧风平浪静的样子。
船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雾气开始越来越浓重。
以破雲的眼力已经不能看出超过一丈左右的范围,不由暗暗咋舌,好浓的雾气。
阳光已经不能射穿迷雾,穿周围灰蒙蒙的一片。
鱼苗紧张的咽口吐沫,老爹的手却握得更紧。
船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
破雲暗暗恍然,这片海域下面必定有火山热流一般的东西,热气上涌,使得海面冰冷的海水受热,而发出雾气。
破雲猛然一惊,照这雾气的浓厚,该不会里面的海水是滚沸的吧!
如果那样可就糟糕之极。
船就是再结实牢靠,也受不了如此高热的海水,更何况目不视物,谁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如果突然冒出几块山石,船儿岂不粉身碎骨。
破雲苦笑。看来自己太小窥这次行程,早知道这样准备大一些、厚重一点的船,也能多坚持几分。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没准还是自己杞人忧天,什么东西都没有。破雲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怎会让渔民不敢越雷池半步。
忽然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气味打断了破雲的胡思乱想。
破雲细细琢磨,不由心中发苦。这种气味破雲可是丝毫不曾忘却,甚至能用刻骨铭心来形容。破雲当初就是因为在这种气味中毁了容貌!
这就是硫磺的气味!
虽然破雲侥幸得到鬼手神医复容,但对毁容之时的点点滴滴却记忆犹新。
恐怕换做谁,都不会轻易忘记的。
破雲苦笑看看老爹、鱼苗。
鱼苗闻到气味只是不解,眼中多半还是好奇。
老爹就不同了,眉头快皱到一起,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明显。
果然,周围温度越来越高。
雾气越来越浓。
破雲已经看不到一丈外的海面。四下静悄悄的,任由风轻轻的吹,海面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海水轻轻拍打船帮的波浪声。
“放下船帆!把油灯取来!”
老爹眼睛一刻不离开海面,脸色沉重,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鱼苗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破雲皱眉,轻声问道,“老人家,可有发现不成?”
老爹眼睛死死地盯着海面,根本不理会破雲。
破雲讨个没趣,撇撇嘴,心中虽然微微不快,但知道海上瞬息万变,自己一个外行不敢打扰老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心头不停疑惑,没什么变化啊。
不一会,鱼苗拎着一盏油灯跑过来。
出海的油灯所使用的油不同于陆地上的灯油。
出海用油灯的油,是深海之鱼的脂肪提炼而成,具有久燃不尽,遇风不息的特点。是出海必备的行船工具。
油灯灰暗的灯光根本找不出多远,海面除了不断上升的雾气以外,还是什么都没有,破雲不由暗中奇怪。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破雲不由精神一爽,忽见老爹脸色一变,急声道,“再去拿两盏油灯!”
鱼苗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跑去取。
这次鱼苗干脆把舱内照明以外用的油灯全都拿来,足有七八个之多。
鱼苗一脸得意,觉得自己事情办的机灵,老爹怎么也得夸上两句,没想到老爹抄起几盏油灯挂在船头上,急忙又跑回握紧舵轮,剩下没挂起的油灯只是胡乱扔在地上。
鱼苗有些迷糊,无趣的捡起油灯,忽然感觉凉风再次吹来,不由咧嘴一笑,微闭双眼,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蓦然!
老爹一声惊呼,“不好!”
前面天空和水面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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