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意在外边看着,叹为观止。
好嚣张啊!
周嘉述是逆着人群进去的,八班的人出来都忍不住看他,他走到吴泽桌子前,双手按在上面,目光和他对视片刻,然后把情书往他桌子上一按,手背朝他胸口拍了两下。
吴泽大气都不敢喘了。
宝意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追过去,觉得让周嘉述出面似乎不太妥当。
只是等她追过去当然晚了八百年了。
进去只来得及拉住要揍徐行知的某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和呆愣的吴泽对视了一眼,出于礼貌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哥脾气比较急,我暂时没有……那个打算。不好意思。”
说完,拉着周嘉述跑了。
太尴尬了。
宝意在外面确实会叫他哥,因为这样不用费心解释为什么自己总代替他说话。
俩人走了,徐行知才偷偷溜回来,拍了拍自己胸口:“还好还好。”
吴泽这会儿才回过神,扭头看了徐行知一眼:“这……什么意思?”
“警告、威胁,看不懂吗?”徐行知学着周嘉述装酷,手背啪啪朝着吴泽胸口拍两下,“哎,小子,离我们宝意远一点,再让我发现剁了你。”
他装模作样,看起来十分中二,吴泽一言难尽看他一眼,心道周嘉述才不像个中二病。
徐行知说完就破功,仰头自顾自笑了几声:“没事啦,他就长得狂拽酷炫,其实很好说话的,就是单纯警告你不要再骚扰宝意,至于他怎么想的,我可猜不到,我又不是梁宝意,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小时候一度觉得这俩人是双胞胎,太心有灵犀了。只有梁宝意能精准捕捉他情绪和想表达的潜台词,我没有这项传奇技能。”
吴泽叹了口气,还没荡漾起来的少男心啪叽摔粉碎。
但又觉得恼火,刚内心吐槽完徐行知中二,自己一溜烟跑出去,隔着人群大喊一声:“梁宝意,周末一起约个饭吧!我想听你单独跟我谈……我微信联系你。记得看消息啊!”
周嘉述先转过身,表情十分地不可置信,吴泽条件反射退回教室,一把抱住徐行知:“啊啊啊啊啊啊!”
我可真是个战士。吴泽默默想。
徐行知也:“啊啊啊啊啊!”
两个神经病吸引了班上余下没走的人的所有目光。
本来都不知道周嘉述突然来他们班是要干嘛,吴泽吼那两句顿时就清晰明了了,一个女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吴泽,行啊你,勇气可嘉!跟周嘉述抢人。”
“他又不是她亲哥,什么抢不抢的。”
女生“啧”一声:“死直男,不是亲哥却能关系这么好,还是青梅竹马,天选……嗯。”天选小情侣不过她没敢点破。
徐行知适时插话:“我作证,他俩纯纯……父女情!”
虽然不是很自信,但他力挺兄弟。
女生翻个白眼:“你也洗洗睡吧。”
两个被嫌弃的二傻子面面相觑。
-
梁宝意坐上了她舅舅的大眼萌迷你老头乐。
“你又偷开我姥爷的车,你的奔驰呢?放家里生小奔驰吗。”
空间十分的局促,宝意觉得周嘉述这种个头坐进来都憋屈,腿长胳膊长的,十分占地方,但宝意还是往他身边挤,笑眯眯看着他:“述,陪我去看我姥姥嘛~哥~你是我亲哥。”
周嘉述嫌弃地拿手抵住她蹭过来的脑袋,听她足足撒娇五分钟才屈尊降贵般点了下头。
宝意握拳:“yes!”
她小舅申峻“啧”了声:“梁宝意看你那德性,你迟早把小述烦死。”
宝意如愿以偿,心情正好,笑说:“他告诉你啦?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你不要造谣,明明我们相亲相爱,少挑拨离间,不然我告诉姥姥你偷偷把她种的豆角拔了。”
姥姥年纪大了闲不住,没事儿就种点花种点菜什么的,但种多了吃不完,全家吃菜吃得脸都要绿了,申峻就偷偷给拔了装自然死亡。
而且他做得很隐蔽,每次拔出来根系破坏了再原样埋回去,没两天就黄了,他在再装模作样说一声肯定是水浇多了。
申峻“哼”一声:“那我就跟小述说你这么狗腿地让他跟你去姥姥家是因为你偷偷跟二舅妈说你跟他定了娃娃亲,以后你俩要比翼齐飞,好让你二舅妈死了那条给周嘉述说媒的心。”
虽然孩子们都还小,但二舅妈她未雨绸缪,心眼子比火龙果的芝麻粒还多,老早就琢磨着把她娘家的亲侄女介绍给周嘉述。
还非常认真地分析了一下:“虽然晗月成绩差点,但他是个哑巴,咱们不嫌弃他就不错了。毕竟成绩差可以补,哑巴可是实打实的缺陷。也幸好他是后天造成的,不然说不定还遗传呢!”
分析完劣势再说说优势:“不过我觉得这孩子聪明,有前途,而且不是说还有恢复的可能吗?趁早定下来,不然等他以后有出息了,倒显得像我们攀高枝。”
当时姥姥就说,孩子们还小,不合适。
但二舅妈大战群雄,傲视全场非常威猛。
宝意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她对那个女孩倒是没意见,印象里是个挺漂亮还挺和善的小姑娘,但是有这么个姑姑,真是不幸。
她那二舅妈唯恐天下不乱,宝意每次去,都要被数落,不是觉得她不够温柔,就是觉得她太懒,偶尔还要吐槽一下她忽上忽下的成绩,觉得都是她爸妈对她太骄纵。
宝意每次见她之后都要对着空气打一套军体拳才能发泄自己想骂人的心。
不过二舅妈救过姥姥和小舅舅的命,当年家里煤气泄漏又半夜起火,是二舅妈冒着熊熊火光把姥姥和小舅舅从火场里背出来,刚出家门,就发生了爆炸,如果晚一步,可能就炸死在里头了。
全家都感激,也敬着她。
所以宝意每天呜呼哀哉,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有次宝意在二舅妈侃侃奇谈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不行,静姨跟我妈给我俩已经定了娃娃亲,都说好的,不能反悔。”
二舅妈目瞪口呆:“我怎么不知道。”
“那能到处说吗?事以密成二舅妈。这事儿怎么好到处说的。”宝意还跟她解释事以密成的深刻含义,给二舅妈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二舅妈依旧丝毫不信,觉得宝意唬她。
宝意答应她周末带周嘉述来家里做客,声称丑女婿总要见公婆。
当然,到底是出于赌气还是炫耀,宝意自己也分不清。
她其实虽然有一点点那个心思,但更多只是觉得二舅妈很烦,但姥姥又住在二舅妈家里,想去看姥姥又避不开二舅妈,她就是想拉个人分担一下火力。
被小舅舅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宝意差点原地弹跳起来,直了下身子顿时磕到头,揉着脑袋伸手徒劳地抓了一下,又不能殴打司机,最后转过来捂住周嘉述耳朵,满脸痛苦:你不要听!!
但是已经听到了。
周嘉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顺便感到到她整个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莫名又想起白天在教室里两个人摔的那一跤。
真是要了命了。
他缓缓抬手,去捏她的后颈,顺便拍拍她的腰,意思是:起开。
但宝意没有领会精神,反而贴得更近了,跟小时候一样,打闹起来就没了分寸,整个人半跪在他腿上,捂着他耳朵,顺便解释:“我……你……我……”
周嘉述:“……”
她贴太近了,他觉得呼吸不畅,推了几下都没推开。
——当然他也不舍得硬推。
到最后,周嘉述实在受不了,直接掐着她的腋下把她摆回去,顺便给她捋直了,重重打了个手势:坐好!
宝意:“……”
这么严肃。
宝意颓丧了,无精打采说一句:“是的,就是我说的,是不是好朋友,你就不能帮帮我!”
周嘉述看着她,认真比了一下:我什么也没说吧?
哦,好像是呢!
宝意眨眨眼,尴尬的……比了个心。
周嘉述再次沉默,掐了下太阳穴,头疼。
申峻忍不住笑起来,无声摇了摇头,这俩孩子一个不会说话,都能演小品,俩从小到大都不消停。
不过关系倒是一直挺好。
很快就到家了,申峻把俩人送上楼,跟着宝意去家里,等着自己姐姐下班,姐弟两个好久没见了。
一梯两户,两家住对门,周嘉述左转,梁宝意右拐,她突然扭过头喊了句:“述,待会儿来我家吃饭啊!我舅舅做饭。”
申峻给她后脑勺来一下:“我来你家做客还要给你煮饭啊!”
宝意甜甜地笑:“舅舅,你也知道,我做饭很难吃的,如果你不介意吃烧糊的茄子煎黑的鸡蛋,我也可以给你露一手。”
申峻又给了她一巴掌。
周嘉述无奈摇头,比划了一下:“我做吧!”
“不行,不用白不用,好不容易来一趟。”
然后没等周嘉述比划,直接挥了挥手,拖着舅舅进家门了。
申峻眯着眼:“他刚说什么?”
梁宝意睁眼说瞎话:“他说要不出去吃,我寻思楼下也没什么好吃的,怎么好让你来我家饭都吃不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舅舅,来,我给你打下手。”
然后她就跑着进自己卧室放书包了。
申峻今年23岁,也没比梁宝意大几岁,笑骂了句兔崽子,然后换了鞋,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进厨房了。
五分钟后,申峻喊一句:“梁宝意,你不是要给打下手?跑哪儿去了。”
宝意积极响应,然后给他放了一首歌:“那我给你放个背景音乐吧,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加油舅舅,你是最棒的,你是天下第一好舅舅。”
申峻:“真想揍死你。”说完忍不住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周嘉述怎么受得了你的。所以他十八般武艺样样全能是被你哄骗出来的?”
梁宝意靠在厨房门口,胡扯八道说:“不,是他天生聪慧,学什么都快。”
申峻笑骂了句:“扯淡。”
他一直都知道这俩孩子关系挺好的,小时候周嘉述刚出事的时候,家里一片愁云惨淡,周嘉述的爸妈在家里都不敢多说话,姐姐说,那会儿周家安静得很,夫妻两个交流都靠眼神和手势,都怕多说两句话害儿子难过。
周嘉述其实也没有很颓丧,只是安静不说话,总是发呆,好像突然就对很多事失去了兴趣,因为无法表达和交流生活变得十分不便利。
他们带着他到处寻医问药,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等,医生说他是器质性创伤导致的失语,但手术很成功,迟迟不能恢复很可能是大脑神经受损,做了很多检查但没有明确的问题,除非做创伤性检查,但对孩子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最后夫妻两个决定不做,只能等,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最开始每天都祈祷第二天就有奇迹,但随着时间推移,也只能慢慢接受现实,甚至做好一辈子无法开口说话的准备。
比起未知的风险,失语还在家里人可接受的范围。
后来就开始给他请手语老师,夫妻两个也去学,他不是听障儿童,学起来倒没有那么费劲。
只是没想到,宝意每次都偷偷坐在旁边,学得格外认真,俩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虽然宝意还小,但却想很多,她害怕以后周嘉述跟她比划她看不懂,那他们就不能再一起聊天了。
那时候都还觉得小孩子没定性,她愿意学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她学得最认真,有时候周嘉述跟爸妈说话,爸妈都要连蒙带猜,宝意跟他沟通是最顺畅的。
申峻忍不住看了宝意一眼,上下打量她几秒钟,突然笑说:“给你和周嘉述定个娃娃亲其实也不错,就是有点委屈小述。”
他故意气她。
宝意果然不服气,争辩:“哪里委屈他了?我这么人美心善,打着灯笼都难找吧。”
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她小舅舅给他下套,说得义愤填膺。
申峻撇撇嘴,对着她身后说了句:“小述,离梁宝意远点,自恋这种恶疾,是会传染的。”
周嘉述有时候一天要来家里无数遍,每次都要按门铃也烦,所以他是有家里钥匙的。
宝意把音响放旁边,根本没听到门响过,这会儿吓一跳,回头“啊”了声。
她明显被吓到的样子,往旁边挪了下,周嘉述怕她把音响撞掉,拉了她一把,宝意撞进他怀里,从这个角度看,周嘉述长得可真漂亮。
宝意略略仰头看他的脸,漂亮的下颌线,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结。
他吞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宝意突然手痒,抬手摸了下。
周嘉述只觉得痒,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于是一把拍掉她的手,沉默看她。
过了很久,宝意说:“你变了。”
周嘉述给她比划:对,马上变哥斯拉毁灭地球,顺便把你发射外太空送你去见你小时候最想见的外星人。
宝意:“……我怀疑你在讽刺我没事找事。”
周嘉述挑眉,意思是:不然呢?
梁宝意深呼吸一下,狠狠踹他一脚,周嘉述抬手勒住她的脖子,控制她不要动。
以往宝意被制止就算了,但今天格外固执要揍他。
于是两个人你来我往扭打在一起。
周嘉述几次都没控制住她。
申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梁宝意掐着周嘉述的脖子把人按在沙发上,逼问他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怪怪的。
周嘉述换了一身轻软的家居服,这会儿被梁宝意都快揉成干菜叶了,领口微敞,胸口微微起伏,拧着眉,脖颈一片红,看起来异常可怜。
“梁宝意!!”申卉头疼道。
宝意一副暂时放过你的表情从沙发上下来,还伸手给他拽了拽衣服。
“妈。”
周嘉述第一次觉得哑巴也挺好的,至少不需要开口解释他们在做什么蠢事。
他浑身不自在,异样的感觉充斥全身。
可扭头去看梁宝意她却已经屁颠屁颠抱着她妈妈胳膊炫耀自己考年级第三去了。
他无声看了她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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