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北州,逐北城。
“话说天宁十六年,先皇皇帝林乘天暴毙,由此,天下大乱,中南北三州群雄并起。”
逐北城中央之处,熹微时分,已是车来车往。
最为全城胭脂第一的忘乡楼下,有一中年说书人,手持折扇,端坐于台前。
他面容清癯,目光炯炯,轻轻一拍醒木,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凝神静气,静待下文。
说书人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还没等那太子林去忧缓过神来,北州闲散王爷林乘意率数万黑甲军直逼京城,气势如龙。”
“冬寒刺骨,大军入宫后大开杀戒,群臣毙命。”
“太子站在血泊中,望着被奸佞簇拥进宫的皇叔,他拔出宝剑直指皇叔林乘意,誓要将其诛杀!”
“只见那林乘意高坐马上,冷笑数声,将太子一脚踹翻在地,利索下马,捏着自己外甥下巴壳,言道‘长得倒是精致,适合作花瓶子,留着吧,充个门面也是好。’”
“说完便仰天大笑进城去,于万军簇拥下登基,定国号朝来,大摆宴席,免赋税,大赦天下。”
青楼顶层窗口大开,一个潇洒男子正被美女伺候下吃着葡萄按肩膀,如神仙快活。
“公子!快跑啊,季大小姐杀来了!”
“这娘们,怎他娘的,和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卧榻在高台之上,刚还舒服侧卧听书男子,闻言脸色骤变,一扫宿醉神态,脸露骇色。
一把抓过外衣外裤,从上头洒下铜钱百文,楼下听书众人见有钱拿,立马满地找钱,场面甚是喧闹,堵得门都打不开。
“别抢啊,那是公子赏给小老儿的!”
说书中年人急了,也是不顾形象抢起铜钱来。
就在这时,老鸨尖细声音夹杂求饶声传入楼上:“哎呦!季姑娘,这可不行啊!太子殿下真不在我这楼内呀!我这等红尘烟花之地,哪里容得下太子殿下那尊大佛呀!”
林去忧心中暗骂,穿好白衣翻窗而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轻盈如麻雀。
早已在门口握着马绳,端着酒葫芦小酌的跛脚于伯见少爷如此矫健,十分欣赏的点点头。
少爷的轻功是极好的,就算大宗师也丝毫不差。
前年少爷找季莫寒之父镇国公季长林学功夫,镇国公也不含糊,将江湖前三甲的游龙步倾囊传授。
季长林本意是望太子殿下能游龙天地,乘龙夺天。
然而,谁也没想到,林去忧好似笑话一般,天地没游成,就先他娘游到女子床上。
喧闹大门被轰一声踹开,一身蓝裙的季莫寒大步流星踏入,身后老鸨瘫坐在地,嫖客四处逃窜。
长发如瀑,柔顺地垂至腰间,眉如远山含烟,正是这样一张温婉如水的脸庞,却散发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气质。
闻到屋内浑浊的酒味,她眉头紧锁,怒从心起。
环顾四周,不见林去忧身影,一片狼藉屋内只剩下坐在床榻上吃着葡萄的芊云兮。
季莫寒冷声问道:“林去忧人呢?”
身着红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芊云兮吃一颗晶莹葡萄,戏虐道:“我当是谁呢,大清早闹出如此动静,原来是季家大小姐。”
季莫寒双眸散发冷意,正眼没给一个。
芊云兮见对方不理睬,拍了拍身旁位置,妩媚笑道:“季大小姐觉得奴家配不上,要不过来姐姐也可教你两招,保准在床上给太子殿下治的服服帖帖。”
季莫寒厌恶道:“不知廉耻。”
连吃两次亏得芊云兮不屑哼了声,道句无趣,起身转身离去,却被季大小姐伸手拦住,美眸中透露出询问和威胁。
芊云兮咬着牙,破口骂道:“真是败给你了!林家小子昨夜只是睡觉,什么都没做!满意了吧!”
得到满意答案的季莫寒抬手放她离开。
本打算一走了之的芊云兮又折返回来,笑道:“季大小姐,别怪奴家多嘴,你与林去忧是有婚约,全城百姓都心里清楚他是个怎么货色,你这等美人尖儿,可得擦亮眼睛。”
季莫寒眯了眯灵动眸子,丝毫未将身上杀意隐藏。
芊云兮也不惧,后眸一笑,打了个哈欠,慵懒离去,风情万种。
季莫寒站在窗口上朝季府方向眺望,就见天宁太子爷站在早已远去的马车上,朝她做鬼脸。
她愤怒至极,双脚猛跺在地上,一股无形力量随她动作激荡开来,忘乡楼从上至下百余间房在这股怒意下微微颤抖,墙壁间回响低沉嗡鸣。
季莫寒冷着张脸平静下楼,可楼下空气仿佛都凝固,整座楼只留她跺脚后久久回荡余音,以及众人惊愕目光。
待她骑马离开,中年说书人率先反应过来,将地上散落铜钱捡起一片,嘴中喃喃:“故事还没讲完,怎么就走了呢。”
清晨逐北城街道上人烟稀少,于伯赶着马车在季府门前缓缓停下,扬起尘土还未散去,林去忧迫不及待跳下。
季府也可说是将军府,当家人季长林现官职二品,封狼北大将军,爵封镇国公。
早霞初开,时候尚早,大门却是敞开,好似知道林去忧在此时登门。
府前台阶干净整洁,一身白衣俊美太子爷跨过朱红门槛,抬眼就碰见端碗筷的季长林。
瘸腿老头于伯素来不吃早食,却是嗜酒如命,早已悄溜到后厨酒窖讨美酒喝。
中年还算的儒雅的季长林不爱甲胄爱文衫,见狼狈不堪的林去忧,怎会不知是何事,打趣道:“太子今日起这么早?”
本就饥肠辘辘的林去忧心中骂一句,将季长林手中端盛白粥瓷碗夺来,大口一喝,冷笑道:“季长林你这老书生别整这一套,季莫寒行事你会不知,这联姻到底是谁主意?”
昨夜整晚沉浸在酒色美香中的林去忧属实饿极了,话还未说完便又忍不住喝上一口。
被夺了碗筷的季长林习以为常,也不理会发癫林去忧,转身朝厨房方向走去。
林去忧紧贴脚后,边吃边唠叨:“你说林乘意到底在卖什么葫芦药,他那三个儿子私下拉拢三州势力不管,偏偏就跟我过不去,怎么,你季家最近拍马屁拍到脸上去了?”
季长林摆手示意厨房伙房差人退下,双耳不闻林去忧如下雨般牢骚,盛碗白粥,给林去忧丢了个眼神。
将白粥吃了个精光的林去忧一手摸摸肚子,也是没脸没皮笑说再来一碗。
两人端着碗筷就坐在厨房外台阶上,这等市井模样很难与太子与将军联系起来。
喝白粥的林去忧短暂闭上嘴巴。
耳根清净的季长林端着白粥道:“季某虽说没多大能耐,你入赘季府我保你平安手段还是有,你本无意当天宁太子,入赘后便也跟仕途断了缘分。”
林去忧喝粥手顿了顿,眸中流露出一抹失落,但很快盖去,道:“谁做太子我无意理会,只是林乘意这等强人做法小爷很是烦躁,我打算退婚,来个江湖万里行,从逐北城到边塞,一睹北州风光!”
“退婚?林去忧你大胆!本大小姐还没嫌弃你,你就敢先退婚!”
话音未落,就见她翻身落地,起拳朝林去忧轰去。
季莫寒貌美全城皆知,可在林去忧眼下与鬼见愁一般无二,当即包头鼠窜,大骂季长林你个混蛋东西,大喊于伯救我!
坐在台阶上观赏季莫寒追杀天宁太子爷的季长林淡定喝粥,时不时还指点一番自家闺女,如何破游龙步。
后厨已喝的伶仃大醉的于伯只是瘫坐在地,嘴中嚷嚷:“再来一壶!”(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