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了好一会,许明松才松开抱枕。
冥啧啧称奇——这小子一起床,就同时具备了“精神奕奕”、“无精打采”两种极端的精神面貌,让人感觉他好像休息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休息到。
“你这小子,奇怪得很喔。”
冥抬着后腿挠了挠下巴,无语地说道:“昨晚你晕过去之后,我把新人手册看了一遍,然后还把边上的《觉醒者入门》给看了大半,里面有一些关于元素、觉醒的描述,但像你这种情况的……还真挺新奇的。”
“怎么个新奇法?”许明松撑起身来。
冥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感悟元素期间,直接晕过去啦。”
她跳到了许明松的腿上。
“不过我猜有一种可能……这里面有提到过,一些天赋异禀的人,会在感受元素的时候,感知到超量的元素,那些元素一股脑冲进感知里,新人的容量就那么点嘛,自然就会被撑得萎靡不振。”
“我觉得,你这可能就是萎靡不振的进阶版,直接给冲晕过去了。”
说着,冥小声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还是得节制一下哟~”
许明松额头划过一排黑线。
“我不是晕过去了,我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你也做梦啦?”
“战斗。”
许明松咬牙切齿道:“在梦里打擂台,不战斗就无法生存!”
“啊?”冥一脸懵圈。
她等了会,许明松居然没说给她听……
她有些不悦地摇了摇尾巴,显露出烦闷的心情。
许明松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床头柜上,那儿正摊开一本词典差不多厚重的书:“你看了一整晚的书?”
“是啊。”
冥瞥了眼那些书,理所当然道:
“猫姐姐我现在不会累,也没有进食或者休息的必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你小子挤出时间来看书,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就帮你先看一部分咯,反正你遇到事也只会问我。”
要是连我都不懂,那还有谁能教你呢?
这话她没说。
冥一爪子拍在书脊上,整本书合了上去。
“但事先说好,猫姐姐我只是帮你过渡一下,你小子迟早得自己把书看完,不然全靠我的话……以后咱俩遇到什么事分开了,那你小子不直接闹个睁眼瞎啊?”
许明松嘴角抖了抖,心说这猫姐姐还挺豆腐心的。
毫猫。
谢谢你,猫猫队。
许明松下了床,腿还有些哆嗦。
冥迟疑道:“那昨晚,关于元素的感知入门……”
许明松微微颔首:“水行。”
“哦,居然是水行吗?”
在入梦之前,许明松就见到了字面意义上的海量的水元素,他也确实可以说是被水元素给冲晕了过去,一路给裹挟到了梦境中,挨了鹓整整六小时的毒打!
卧室的角落里,吉他正安静地放着。
许明松收拾好洗漱,重新进门时看到了一眼,心情复杂地走过去。坐下,自个揣起那打工换来的便宜吉他,自娱自乐地弹上了好一段时间。
他也曾年少轻狂过,大声怒斥“弹吉他还要学乐理吗!我起手无题Fight日花!你学乐理你会弹这些吗!”,然后吃着炒饭来一声“哎,和弦构成真有意思”,但往事如过往云烟,他如今是高二的臭傻逼了。
“还不赖啊。”冥静静听着。
“是吗?但我挺久没弹过这把吉他了。”许明松头也不抬。
冥:“哈,我看你把它挂在房间里,还以为你天天弹呢。”
“我小学、初中弹的比较多,后边还去学了点乐理,但上了高中哪还有时间?我刷题都来不及咯……”
许明松摇头叹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哼,以后可能更不会有时间弹了。”
冥保持缄默,许明松停下了弹奏,将吉他放进收纳袋里,给挂在房间角落。
冥看他把这些事都做完,才继续开口:“对了,我刚刚帮你看了一下消息。你的检测似乎延迟了一点,那个叫元京的,他喊你明天再过去,现在又是周六,你可以小小地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情想做的吗?”
许明松沉思片刻:“有啊。”
他拎起手机啪啪打字,不死心地给朱明打声招呼,接着又给联系人里标注的“梅浅语”发了条短信,喊她出门。
冥眯起眼睛,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想去泡妞?”
“是正事!”许明松反驳。
他坦诚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幻听了。”
“你还在执着那个梦啊。”冥兴致缺缺。
“你说那是梦吧,还是让人有点耿耿于怀……”许明松摩挲着下巴,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某个女侠,神情顿时也微妙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了之前有人对我说过,我小时候幻听过,而且她说……我小时候总说有人喊我‘哥哥’,这不就对上了吗?但我自己却没什么印象……所以,让我去跟她问问,这是怎么个事。”
他这个人啊,别的事还不太行,就是记忆力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心眼也稍微多那么一点点。
冥这一听,眼神就更微妙了。
她冷冷地看着这颇有“少年怀春”,俗称青少年发情期的雄性恐怖直立猿,不屑地轻哼一声,便甩给他一个尾巴,给他拍清醒过来。
“既然你还不死心,那就去听听咯。”
她就说呢!
今天这小子,又是剃须刀,又是洗面奶的,洗漱就算了,还跑沐浴间洗了个头……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恰巧这时,许明松的手机嗡嗡震动一声。
聊天界面里,小蟊贼那胆大包天的战书得到了女侠的回帖,恰如决战紫禁之巅,双方磨刀霍霍,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火药味弥漫,迫不及待便要奔赴战场。
冥就全程看着。
又在公交车上看着他脑袋一拍,嘀咕着“日常忘清了”,拿出手机就是二游宅的丑态。
那游戏还是跟妖怪有关的!
那登录界面她看一眼都直翻白眼,特么的扔几个波大臀翘的妖怪看板娘在上边,点进去一看还特么是抽卡二游那一套,不过主题变成了娘化各种妖怪……难怪之前问他XP的时候如此迟疑!原来他老婆真是妖怪娘是吧?!
还有就是……
“我在这边——”
手机通话里,传出来少女惊喜的呼喊声,冥眸光不善地看过去,梅浅语正站在街对面,高马尾解开,换成了两束双马尾辫……哦呵,这不是还挺知道打扮换新鲜感的吗?
就算是周末,耐造的高中校服依旧是少年少女的出门首选。
挑了个快餐店坐下,许明松立即遭遇女侠的穷追猛打,梅浅语对他前天的临阵脱逃、昨天的不见踪影,意见大得很呢!
“所以,你去我家找我了?”
说出这话,许明松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
他埋着脑袋,嘬着他的吸管,西瓜汁也感觉甜丝丝的。
这不对啊!
老许居然没跟我说一声!
梅浅语单手托腮,这女侠抬手就往他眉心弹了下,正中眉心,接着极其不满地摇头。
破绽转瞬即逝,他这小蟊贼错过了,女侠可就不给他追杀下去的机会了!
至于许明松这些天的经历,许明松倒是就“见义勇为”的理由给她解释了一番,引得少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好在他也是个编故事的天才。
什么妖怪不妖怪的?我不懂啊!
不就一个大姑娘头晕了倒在路边,善解人意的少年郎过去给人家扶了下并有效缓解头痛,然后被卷进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敲竹杆事件,最后完美避险吗!
梅浅语就当真听。
直到许明松跟她聊起了“往事”。
“你之前幻听的事?”
少女仰起头来,从右边马尾辫上卷出几缕发丝来,在素白的指尖弯弯绕绕,露出深思之色。
“我之前跟你说你还不信,现在知道谁的忘性大了?”
“小贼知错,还望女侠赐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说道:“不过,你想要问我太详细的事,那可要失望了。幻听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也就是知道你幻听,还是你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的……而且你当时不止跟我说过吧?还有其他人应该也有印象。”
许明松追问:“不需要多详细,还有其他的细节吗?”
“细节……你会做梦?”
“对!梦!”许明松顿时振奋起来。
“你说,经常会在梦里看到一个小女孩,她会拉着你的手,喊你哥哥。”
“你跟很多人都说过这件事,又不是只有我。你要是还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多问问小学的朋友,他们应该也有印象。”
就是这个啊!
不知为何,许明松的心跳声隐隐快了起来,他的喉咙有些干涩,说道:“但这件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直到最近,我又开始听到那个声音了,她还是在喊我哥哥,但我没见到她……我只看到了雾。”
冥投来了视线,也随之皱起眉毛。
梅浅语沉思着,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说过——那个小女孩很漂亮。”
“啊?”
许明松,突发危机感。
她咬牙切齿道:“当时我们都在读小学,你居然跟我说有一个可爱到爆的萌妹妹,还说我没她好看……现在想想当时真是给你脸了,欠揍!”
许明松不敢吱声了。梅浅语很认真给他回想,但毕竟不是当事人,也想不出多少细节。许明松最大的收获就是确定了一件事——他梦中所见的巨影,里面肯定藏着猫腻。
他呢喃道:“就算她真的是我心中的妖,象征着我兽性的一面……那她应该也是在我小学的时候就有了的,而不是由冥你来开启的。”
冥这时候也皱起眉头:“你总不能真是自主觉醒者吧?”
他有些忐忑:“不都查过了吗?我家三代良民啊……等一下,这妖血有没有返祖的概率?”
“你要是返祖了,大概率直接就癫了!”冥给他翻了个白眼,“完了,失忆的人不止我一个,原来咱俩还是难兄难弟啊!”
她碎碎念叨:“都是记忆不全的倒霉蛋,都别想跑了……以后你的支线任务还得再加一条咯。啧,说得我都开始好奇你的过去了,你会是什么成分?人造人?实验体?外星人?”
许明松听着那叫一个满头黑线。
两人的颅内对话,并未打扰到梅浅语。这姑娘搅拌着杯中的冰淇淋,见许明松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她身上,嘴渐渐就瘪了起来,直到许明松注意到他还在跟这姑娘聚一块呢,目光重新聚焦到姑娘脸上,看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脸。
“发呆结束了?”
“那么富哥,该结账了。”
哦,你说结账啊……
出于对梅浅语的感谢,许明松这次不提跟女侠大人AA的事,坐他对面的女侠双手捧脸,好奇地看他操作。于是她就完美地欣赏到了少年的神情从意气风发到猛然一惊到汗流浃背再到呼朋唤友,最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在头脑风暴的某人,突然想起来他跟冥聊天时的吐槽——钱全被榨!干!了!
上次还是跟老许要了点钱才买的红烧牛肉面!
“要不,我们开始大逃杀吧?”他往前挪了挪手肘,视线冷不丁地扫向了一旁的服务员,“谁跑得慢谁付钱,咱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你就说说——
要是我拉着这姑娘拔腿就跑,明个能不能在路口被警察叔叔逮捕归案随后成为大热头条?
她的笑容,渐渐得意起来。
从冰淇淋店离开,许明松倒是给这位祖宗鞍前马后,大有一副绝世佞臣的潜质。
“就知道你不靠谱!”
她大手一挥,霸气外露。由于这次的消费由梅小姐买单,她理所当然掌握着无上话语权,某人只得跟牛郎店里的牛郎一样陪笑,使劲附和着这位框框消费的大小姐!
是,消费总额26块,大概能给这位佞臣包个两小时差不多。
她豪情壮志道:“这次就先请你一次了,记得欠我三次!”
三根手指在他面前竖起。
他嘀咕着:“三倍奉还啊?”
手指挪开的时候,是这姑娘在阳光下明媚的笑脸:“不然你好意思让我请你啊?三次算便宜你了,小白脸。”
这么麻烦啊?
那他以后不是还得把她请出来三次吗?
这下真要破费到死咯!
许明松嘴角抖了抖,心说之前看过的歪嘴短剧害人不浅,他最近就老是绷不住地要歪嘴,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总是愁眉苦脸的,脸都要苦皱了。”
街头,梅浅语走在他前辈,留给他一个被阳光勾勒出来的背影,夏季的短袖校服遮不住这姑娘细白的胳膊,举起时更带着青春的朝气。
她老气横秋地道:“升学压力太大了?都让你别那么卷了……你又不是没听过,哪些压力爆炸的学生从高楼一跃而下,啪唧,结束生命。你可别学那些可怜的家伙,过得再不开心,命也只有一次,不对吗?”
“所以啊——”她挥了挥拳头,形成一个令许明松冷汗直流的构图:“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才行。”
许明松没忍住:“我已经一脸死相了吗?”
“我还不懂你吗?藏着心事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梅浅语站定,就问他:“真不跟我说说吗?我可以当你的树洞,压力爆了可以找我这边清一清。”
这是多看不起他?
许明松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我妈,我也没玻璃心到这地步吧?”
“那就好了,多想点开心的事吧。”
“最近开心的事……”许明松在想。
“没有吗?”她格外惊讶。
许明松寻思着——还真没有!
总共就三天,他要么被推着往前走,要么就是在审讯室里斗智斗勇,连睡着了都在梦里挨揍,哪来的开心事?
见他没有答复,这姑娘便小声嘀咕了起来,她凑近过来,许明松当即一个防御的起手式,被她三下五除二给拨开,大拇指摁在他的眉心,揉了两下。
“不痛了吧?”
在说刚刚的弹指?
许明松轻咳,神情不自然地拍开她的手。
她笑道:“那现在有了。”
这话说的,把他给乐笑了。
笑着,笑着,心情突然也好了。
这姑娘真就挺奇妙的,就好像小朋友童话里那种不讲道理的女巫,一个魔咒下来他就立刻得欢声笑语。
是啊,这世界乱七八糟的,不是所有人都过得那么顺心如意,他得面对生死危机,又得在梦里挨一头畜生的毒打,但他还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有一群会看他不开心就想方设法逗他开心的人。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叫星矢的扑街仔,每当他陷入低估的时候,就得靠那个叫雅典娜的女神来捞他一把。那扑街仔是被钓成翘嘴了啊,连女神嘴里的“你不是还有生命吗?”这种屌话都能认可,还真他妈就开始燃烧生命爆发小宇宙了。
但这生命啊,它就是根不可逆的火柴,从点燃的那一刻起就在燃烧,要么被吹灭,要么被烧尽。
无非就是有的火柴长,有的火柴短。
又无非是有的火柴烧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在烧个卵,但有的火柴又比较幸运,找到了燃烧的理由,明明一样是在燃烧,却比旁边那迷茫的火柴哥们要多了一张笑脸,还要骄傲地骑脸宣称——老子的燃烧是有意义的!
当然是有意义的!
他妈的,
这个世界他好像非救不可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火柴又长又粗,别刚要燃起来就在梦里猝死,那种短小而精悍的人生就太他妈贻笑大方了。
“来啊!你个孙贼!”
当晚,梦境里的许明松起手就是一个中指,朝着鹓比划过去,在对方惊愕之余,嚣张地挑衅道:
“今晚看你爷爷我怎么揍你!”
鹓抬起头来。
戴着面甲的人影定睛看去,少年那深沉的瞳孔中像是燃起了火。满溢而出的情绪名为愤怒,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熔岩从缝隙中流出!
——愤怒。
鹓似有感触,沉默地戴上纯白面甲,那古朴的面甲上有层层鳞片激起,缝隙间溢出丝丝缕缕幽蓝的光彩,犹如正在呼吸的活物。
鹓看向了前面那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少年,就像是在说。
你真他妈是个废物!
别来挡我的路!
你没守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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