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很快明了了吴梦蝶的处境。 一个女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选择退缩,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理由临阵脱逃。
做人要有诚信,当官要讲良心!
虽然不可否认,对仪表厂下岗工人的现金安置补偿也是一种可选择的补偿方式,但是,他们的将来怎么办?
难道就因为要解决当前的财政困难,就可以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吗?
冷静下来,楚天舒不想去责怪简若明,她现在是国资委的主任,选择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这不是他的错。
楚天舒多少有些怨恨王致远。不错,他是一个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是他的天职,他可以去利用一些人对权力的渴望来达到赚钱的目的,但是,他不应该触碰一个做人做事的底线:损人利己。
想到这里,楚天舒不由得要痛恨那些只顾自己升官发财而全然不管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
如果不是有权势的yin威,简若明不可能妥协屈服;
如果不是有官场的资源,王致远的图谋难以得逞;
如今这年头,要想办大事,必须当高官。
所面临的困境更加激发了楚天舒要在官场上不断攀升的斗志,只有掌握了更大的权力,才有可能实现为更广大的老百姓谋福祉谋利益的宏愿!
想到了官场,楚天舒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了王少磊,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常务副市长伊海涛,这也是楚天舒目前唯一有可能间接求助到的最高级别的官员。
王少磊曾经亲口对自己说过,伊副市长对凌云集团的方案很感兴趣!
楚天舒没有迟疑,拨通了王少磊的手机。
接通了,响了几声,被掐断了。
再拨,通了,还是被掐断了。
再拨,仍然是通的,这一次没有掐断,等来的却是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楚天舒很是失望,也许王少磊根本就没有存储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把这当做是一个不屈不挠的骚扰电话。
他沮丧地把手机扔在了客厅的餐桌上,转身来到阳台上,心头泛起一阵落寞与茫然,鬼使神差般点着了第二颗烟。
夜,寂静无声。
才闷头抽了几口,嘴里涩涩的苦,楚天舒把剩下的大半截子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由于用力过猛,烟灰缸也被挤压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这时,手机“嘀”地响了一声。
楚天舒一个健步从阳台冲进了客厅,一把抓起了手机,王少磊回了短息:半小时后,青莲会所见。
楚天舒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像一个溺水者看见了一根稻草!
半小时之后,楚天舒在青莲会所见到了匆匆赶来的王少磊。
一见面,王少磊没有接楚天舒递过来的茶水,而是点了一颗烟,美美地抽了一口,说:“啊,湖边的空气真新鲜,会议室里污浊的空气我真是受够了。小楚,有什么话快说吧,我只有二十分钟。”
王少磊推开了窗户,看着湖面上悠闲而过的游船,思绪似乎和他的眼神一起飘向了看不到边际的湖边,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楚天舒急于想见到王少磊,但见到了之后,却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王少磊几口就抽完了一颗烟,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前几天,你见过了王致远?”
楚天舒想了想,回答说:“是!”
这种敏感的时刻,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隐瞒,失去了信任就失去了一切。
王少磊仍然望着窗外,淡淡地说:“是王致远亲口告诉我的,因为他也见过我了。”
“是吗?”楚天舒强作镇静,鼓足了勇气说:“我拒绝了与他合作。”
“我很佩服你!”王少磊转过头来,大有深意地看了楚天舒一眼,说:“他也给我开出了合作的条件,我还没来得及拒绝。”
楚天舒瞬间毛骨悚然,暗暗庆幸刚才没有直接说竞购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王少磊与王致远已经达成了默契要沆瀣一气,自己向他救助岂不等于是与虎谋皮?
“为什么?”楚天舒不由自主地问道。
话一出口,楚天舒马上就后悔了,王少磊应该清楚自己和他联系的意图,他这番话无非是委婉地告诉自己不要自讨无趣。
王少磊轻轻一笑:“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对我很有诱惑力。”
是啊!楚天舒暗暗冷笑,简若明不也是在王致远的诱惑之下改变了她的立场,看来,你王少磊也不例外。不过,让楚天舒纳闷的是,既然如此,王少磊又为何要同意和自己见面呢?
见楚天舒没说话,王少磊突然又问:“楚主任,你对凌云集团和鲲鹏实业竞购之争怎么看?”
王少磊忽然喊他的职务,楚天舒先是楞了楞,然后苦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王少磊笑了:“呵呵,你找我,难道不是想和我谈谈这件事吗?”
“是的。”既然王少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楚天舒觉得也无须再装模作样了,他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王处,你认为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王少磊作为常务副市长伊海涛的秘书,兼任了市政府的副秘书长,级别是副处。
“从感情上来说,我和你一样,希望凌云集团能够胜出。”王少磊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事已至此,楚天舒已经毫无顾忌了,他咄咄逼人地问道:“但是,你认为鲲鹏实业已经占据了上风,对吗?”
王少磊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楚天舒不良态度的刺激,依然很平静地说:“既然是竞争,那么,所有的竞争者都有权利利用他能够掌握的任何资源,这就是竞争的法则,无可厚非。”
楚天舒有些琢磨不透了,王少磊这是在装逼,还是在替自己开脱?
“王处,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王致远给你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楚天舒豁出去了,不就是被王少磊视作政治上的不成熟吗,无所谓了!
“呵呵,没问题,反正现在还只是一张空头支票。”王少磊再次点了一颗烟,冲着窗外重重地呼出了一串烟圈,轻轻地说:“给未来的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当秘书。”
从一个副地市级领导的秘书摇身一变成为地省级领导的秘书,级别升为正处肯定毫无悬念,地位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王少磊会动心!
“那我真要祝贺你了,王处?”楚天舒本来是想说一句恭喜的话,可听上去却怎么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祝贺就免了吧,”王少磊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弹了出去,手在空中一挥,大声地说:“这种成天点头哈腰替别人拎包开车门的滋味,我已经受够了。”
楚天舒震惊了,对王少磊的豪气心生敬意。
他刚要说话,王少磊的手机忽然响了。
王少磊抬手做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接通了电话,刚才的豪气不见了,下意识地恢复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脸上堆满了笑,连声说:“好,好,秘书长,我十分钟一定赶到。”
收起了手机,王少磊说:“抱歉,我得走了。”
“没关系!”楚天舒笑笑,说:“我送送你。”
王少磊没有推辞。
楚天舒在前台扔下了两百块钱,说了句“不用找了”,随着王少磊走出了青莲会所。
湖边,微风习习。
王少磊快步走着,边走边说:“小楚,我说句不装逼的话,给领导当秘书,我真的已经厌烦了。三十五岁过了,还不能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这辈子就算废了。我向王致远提出了另外的要求,明年初换届之后,我希望外派一个实职,哪怕是最贫困的地区。”
“嗯,王……大哥,谢谢你的信任。”楚天舒与王少磊并排走着,感慨良多,对王少磊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实干家。
“既然你喊我大哥,那兄弟之间就用不着这么客气。若明主任不止一次地夸奖过你,说你思维缜密,踏实肯干,具备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潜质,也擅长处理复杂事件。”王少磊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说:“所以,我建议你考虑换个平台发展发展。”
楚天舒一愣,紧接着苦笑道:“只要能有发展,我何尝不想换个平台呢,但是,我的命运我自己也决定不了。”
“我记得一位前辈说过,混官场,要么狠,要么忍,要么滚。狠不过,忍不住,还有最后一招:滚!”王少磊自嘲地笑笑,突然问:“小楚,如果我被发配到一个穷山僻壤,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楚天舒明白了,这才是王少磊与自己见面的真是意图。他稍稍犹豫了片刻,答应了:“行吧!”
王少磊放慢了脚步,他有把握相信楚天舒会选择跟他走。
对于今后的前途与命运,楚天舒也看得很清楚。
在仪表厂竞购上的暗斗尘埃落定之后,楚天舒就会变成一根食之无味的鸡肋,继续留在简若明的身边,最大限度的发展,顶多能做到国资委的副主任,然后就在机关里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地混成一个官场老油子。
王少磊停住脚,看了楚天舒一眼,说:“小楚,仪表厂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楚天舒默默点头,心里却没有了被王少磊看重的喜悦,而是涌起一阵濒临崩溃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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