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夫与伊海涛在沙发上坐下來。
楚天舒在靠门边的一个椅子坐下來,拿出笔记本,做洗耳恭听状。
唐逸夫笑着摆了摆手,说:“小楚,我和海涛同志随便商议一下,不用做记录了。”
楚天舒收起了笔记本。
伊海涛沒说话,唐逸夫又开口了。
他主动來找伊海涛谈事,自然该他先说。
唐逸夫说:“小楚过來了,总该有个职务吧,我想,他是你的秘书,你不太好说,所以,我们先碰一碰,商量好了我來跟如山同志交待一下。”
唐逸夫不仅说得合情合理,还是在主动替伊海涛排忧解难。
楚天舒调入市府办公厅,不能仅仅只是伊海涛的秘书,毕竟还是一名正科级干部,总还要得有个职务。
如果伊海涛是名正言顺的市长,楚天舒出任综合一处的处长是毫无争议的,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召集政府工作的伊海涛來动议这件事,多少会引起一些非议,因此,由唐逸夫出面來说,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唐逸夫可以装糊涂,黄如山也可以等待领导指示,要是那样的话,实际上就把楚天舒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地步,从这个意义上來讲,唐逸夫这么做,是对伊海涛工作的支持,也是对楚天舒极大的关怀。
如果说,刚才唐逸夫与楚天舒在外面谈笑风生只是在伊海涛身上扎了一根小小的刺,那么,现在反客为主來关心楚天舒的安排就相当于在伊海涛心里打了一个结。
一个小刺,拔出來很容易,疼一下也就过去了。
一个心结,要解开就太难了,搞得不好,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能越结越紧。
楚天舒坐在一边,偷眼朝伊海涛望了一眼,发现他的脸上飘过那么一丝尴尬,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一闪而逝的不满。
看到这些,楚天舒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官场无小事,再小的事也可能在不经意间转化成天大的事。
要知道,在激烈的官场竞争中,见风使舵的官员太多了,随着利益的转变,反戈一击的现象屡见不鲜。
唐逸夫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根本沒有在意伊海涛在怎么想。
“老唐,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啊。”伊海涛未动声色,问道:“你什么意见呢。”
“我是这么考虑的。”唐逸夫早有准备,他说:“小楚已经是正科级,能力也强,担任一处、二处的处长都沒有问題。”
说到这,唐逸夫故意停顿了下來,似乎在观察伊海涛的态度。
但是,伊海涛沒有做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等着唐逸夫继续往下说。
“呵呵,我谈谈我个人的意见。”唐逸夫也喝了一口茶,说:“小楚暂时委屈一下,担任二处的处长,一处的处长先空着,等明年你正式当选之后再转任一处处长,老伊,你看怎么样。”
伊海涛笑了笑,说:“老唐,你考虑得很全面,我沒有意见。”
唐逸夫又转头去问楚天舒:“小楚,你呢。”
楚天舒忙抬起身子,说:“谢谢两位领导关心,我服从领导安排。”
唐逸夫说:“那好,你们都沒意见,那我抽空找如山谈谈。”
唐逸夫专程來找伊海涛,真的就只说了楚天舒的安排,而且,安排得还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刚开始的时候,楚天舒以为唐逸夫会提议自己担任一处的处长,顺便会提出让高大全担任二处的处长,实现一个低层级的权力交换,但是,唐逸夫沒有提到高大全一个字,而是完全站在伊海涛的立场上,不惜牺牲了高大全的利益來安排楚天舒。
伊海涛可以信任楚天舒,但是,他能保证楚天舒不会对唐逸夫心存感激吗。
难道这就是唐逸夫想要达到的目的,。
果真如此的话,唐逸夫不失为一个玩政治耍手段的老手,野路子的阴谋诡计随手拈來,不着痕迹。
两人又东扯西拉说了几句闲话,唐逸夫就起身告辞,伊海涛把他送到了门外。
楚天舒跟在后面,心里一直有些忐忑:无论伊海涛心里会不会产生一个结,都要尽快向伊海涛表明心迹,哪怕仅仅只是画蛇添足,这一足也非画不可。
唐逸夫走了之后,楚天舒借着收拾茶杯,又跟着伊海涛回到了办公室。
当他拿着唐逸夫刚才喝过的杯子正要出门的时候,伊海涛喊住了他,直接问道:“小楚,你对刚才唐市长的安排满意不。”
楚天舒站住了,说:“满意,又不满意。”
“呵呵,满意又不满意,挺有意思啊,说來听听。”伊海涛靠在了座椅上,來回转动了两下,饶有兴致地问道。
楚天舒把杯子放下來,说:“有两位领导亲自关心我,不管怎么安排我心里都是满意的。”
伊海涛问:“那,不满意呢。”
楚天舒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是您的秘书,理应当一处的处长,唐副市长安排我当二处的处长,多少还是有点遗憾,除非……”
这种话,换做别的情况下楚天舒是决计不会说的。
综合一处和二处的处长级别虽然相同,但权力、地位、声誉等方面的差别还是不小,楚天舒刚一到任就说出这种沒有水平的话來,很容易给领导留下一个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坏印象。
他之所以要画蛇添足地表达出这种不满意來,就是为了向伊海涛表露心迹,与唐逸夫划清界线。
“除非什么。”伊海涛依旧是怡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但是他这么急的追问,还是让楚天舒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某种焦虑。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说:“除非他心里并不希望你当选市长。”
伊海涛身子从椅子上抬起來,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坦然而又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
对视了一会儿,伊海涛再次靠在了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小楚,你是临江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吧。”
“是的。”楚天舒有些奇怪,怎么突然一下子跳到这个问題上來了,不过,领导问话总要如实回答。
伊海涛问:“我夫人你应该见过吧。”
楚天舒更糊涂了,他回答说:“彭大姐,我见过的。”
伊海涛看出了楚天舒的纳闷,笑道:“呵呵,是这样的,她原先所在的东南经贸政法大学开设了一个在职研究生班,邀请她担任兼职教授,给了她一个推荐的名额,昨晚上他还让我帮忙物色人选,小楚,你有沒有兴趣啊。”
“有兴趣,太有兴趣了。”楚天舒一阵惊喜,心里砰砰直跳。
在国资委的时候,他就动过进修的心思,只是工作实在是太忙,始终沒有如愿。
经贸政法大学开设了这个在职研究生班,楚天舒也听说过,侧面打听了一下,人家主要招收的是省直机关正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和国企高层管理人员,基本上不对外招生。
现在,伊海涛突然提供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楚天舒自然要喜出望外,他往前走了一步,说:“我听说这个班里人才济济,我担心我达不到彭大姐和学校的要求呢。”
伊海涛摇头说:“的确,能进这个在职研究生班的都不会是一般的人物,要说行政级别,你肯定是最低的,但要说学习能力比你强的,我估计不会超过三个。”
楚天舒认真地说:“市长,您这是高抬我了,如果我有机会,一定好好珍惜,跟着彭大姐多多学习。”
伊海涛示意楚天舒坐下,继续说:“现在选拔干部说的是德才兼备,但能拿出來比的硬件还只有学历和文凭,光有一个本科学士学位已经沒多大优势了,所以,趁着年轻,提高学历,掌握理论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楚天舒听得出來,伊海涛是在掏心窝子和他说话,是真正地出于关心和爱护,看來,刚才的画蛇添足起到了作用,伊海涛能和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地谈话,说明他沒有把楚天舒当外人。
楚天舒站了起來,激动地说:“是,谢谢老板的关心和教诲。”
“别客气,小楚,我也是有私心的,以后我们家彭大教授去上课,路上正好有个伴儿。”伊海涛摆了摆手,说:“不扯远了,你看看今天还有哪些工作安排。”
楚天舒转身,把唐逸夫喝过的茶杯送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拿起工作日常安排记录本回到伊海涛身边,把下午的安排一一说了一遍。
由于上午伊海涛约好了要向朱敏文汇报工作,而朱敏文出席一个老干部座谈会,老干部们发言话比较多,又不好打断,稍稍比预定时间延迟了一点,所以,上午暂时沒有安排其他的活动。
下午两点半伊海涛要参加在建工程项目协调推进会,会议预计开一个半小时;四点开始,商务局、南岭县等方面的负责人要來汇报工作,整个下午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还好,晚上沒有活动安排。
伊海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好,下午下班之后,我带你回家见见你今后的老师,我们家的彭大教授。”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铃响了,伊海涛看了楚天舒一眼,抓起了电话。
楚天舒赶紧抱着笔记本退回了秘书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來之后,心里的那股狂喜忍不住要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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