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等人深受这破规矩之苦,听了这话,互相对视,面带喜色,如果不是看付大木的脸色难看,恨不得就要拍巴掌了。
周宇宁和白存礼在肚子里也暗暗叫好。
只有陶玉鸣还鼓着眼睛,催着柳青烟开酒,把四个杯子倒满了。
楚天舒冷冷地看了陶玉鸣一眼,缓缓地坐下去,抄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喝完一杯,把杯子往地上一摔,传出“哗啦”一声响,随即,又抄起另一只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又是“哗啦”一声响。
眨眼间,地毯上多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楚天舒脑子里一阵眩晕,他咬着牙不敢张嘴,怕忍不住喷了出來,只拿右手食指对着瞠目结舌的陶玉鸣,用力点了点。
陶玉鸣见楚天舒喝得这么利索,气势上又输了三分,他学着楚天舒的样子往嘴里倒,第一杯喝完,也想学着楚天舒的样子摔杯子,可是,他手上软绵绵的,杯子摔在地毯上,竟然打了几个滚,还是完完整整的。
这让陶玉鸣非常的丧气,再端起第二杯來,刚灌进肚子里,把杯子高高举了起來正要发力,身子却一软,整个人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手按在了玻璃碴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柳青烟见了,抓了餐巾纸,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帮他清理扎在手上的玻璃碴子,擦去流出來的血。
歪在桌子底下的陶玉鸣已经成了一摊烂泥,可他潜意思里的色心不死,看柳青烟蹲在身前,竟然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屁股,嘴里嘟囔道:“小姨子,你这半边屁股是我的。”
柳青烟气得脸色煞白,甩手给了陶玉鸣一个耳光,站起來,转身冲出了贵宾包房。
陶玉鸣摸着脸,咧着嘴还在嘿嘿地乐,涎水顺着嘴角流了出來,他一点感觉都沒有,还念念叨叨地说:“打是亲,骂是爱,小姨子,你爽死老子了……”话还沒说完,脑袋一歪,靠在桌子腿上就打上了呼噜。
耿中天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陶玉鸣,脸上满是鄙夷和兴奋。
付大木神色如常,夹着烟“嘿嘿”干笑了几声,瞅着楚天舒点点头,挑起一根大拇指道:“楚书记,你够狠。”说完,把半截子烟扔在了地上,一转身掉头而去。
田克明忙跳起來,把地毯上的烟头踩灭了。
周宇宁和白存礼对视了一眼,尾追着付大木出了包房。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和李太和、迟瑞丰等人与楚天舒握手告别。
带众人都走了,楚天舒眯着眼睛,强忍着头一阵阵发晕,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深一脚浅一脚地冲着小红楼而去。
晃晃悠悠地进了2号小红楼,楚天舒强撑着上了楼梯,好不容易摸到房门前,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疲软无力,眼见着要歪倒的时候,突然后背上有东西靠了过來,他下意识往外侧侧身体,可对方贴靠他更紧了,一缕头发伴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在他脸颊上摩挲,同时,一团温暖柔软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背上,一只温暖的玉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是苏杭,还是柳青烟。
楚天舒意识有些模糊,心里突然震撼一下,仿佛过电一般,他想抽回那只手,但被她攥得很紧。
后面的事,楚天舒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早上七点准时醒來,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内衣,清清爽爽地躺在大床上。
这一场恶战下來,楚天舒可谓是一战成名。
横扫南岭酒坛的酒鬼陶玉鸣栽在了新來的书记楚天舒的手下,竟然当场出溜到了桌子底下,这个消息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就通过街谈巷议传开了,新书记的威名一夜春风般传遍了南岭大地。
以前饱受整酒之苦、受尽酒鬼欺负的各级干部们,听说付大木定下的丑规矩被楚天舒废除了,一个个兴高采烈,扬眉吐气,对这位年轻的新书记除了敬佩,也多了几分信任。
两天之内,南岭县出现了两次喜大普奔的盛大场面,这在南岭县几百年的历史上绝对是前无古人,也很可能后无來者。
第二天上午九点,楚天舒精神抖擞地走进了县委1号小会议室。
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准时召开。
楚天舒、付大木、耿中天、杨富贵、周宇宁、茅兴东、陶玉鸣这七大常委出席了会议,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与迟瑞丰列席会议,以前负责记录和服务的薛金龙昨晚上后半夜被送到医院挂了点滴,身体还沒完全恢复,临时换成了柳青烟。
参加会议的还是昨晚上整酒的原班人马,其他的人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有遭受了身体和心灵双重创伤的陶玉鸣萎靡不振,手上缠着纱布,嘴里喷着酒气,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神情恍惚地听着大家的发言和讨论。
会议由书记楚天舒主持。
付大木昨晚上在酒场上本來是要给楚天舒一个下马威,沒想到最后却一败涂地,还把他定下來的酒桌规矩废除了,他早已盘算好了,今天在会场上一定不能让楚天舒再占得上风,否则,自己这个南岭王的称号就要作古了。
开会之前,楚天舒找到了杨富贵,了解以前开常委会的情况。
这一次,杨富贵沒有像过去那样闪闪烁烁,而是直接向楚天舒吐露了实情。
杨富贵说,付大木这个人你大概还不完全了解,他哪里像个县长,简直就是黑社会老大,一身的匪气,常委会上别人都要顺着他,同意他的意见一切好说,如果稍有一点不同看法,他就和你翻脸,当场拍桌子。
楚天舒吃惊地说,如果真有不同的意见,那常委会岂不是要开成吵架会。
杨富贵说,是啊,像什么话,这还是党委的常委会吗。
楚天舒暗想,这个付大木,看來个人素质还是有缺陷,只会玩阴谋不会玩阳谋,怪不得到了县长的位子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玩官场,要阴谋阳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付大木能够爬到县长这么个职位,不用说,玩阴谋肯定一流,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遇到了瓶颈,再仅仅靠阴谋,吃不开了,此时就一定要阳谋手段圆熟。
这种情形,很有些类似于中国的商人们。
如果你坚持所谓的公平交易原则,肯定只能当个小老板,甚至小老板都当得很艰难,有点歼诈手段的,小老板便能当得有滋有味,却一定做不大,能够做大的,是那些有毒辣手段的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这就是阴谋。
等你终于功成名就,名动江湖,就不能仅仅只会下三烂的手段了,就算你对这些手段玩得再溜,也一定要收起來,规规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所有的手段,看上去一定要经得起阳光的照射,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翻船倒舵。
官场也是如此,乡镇干部,需要的是霸蛮,是硬手段,有时候简单粗暴更能解决问題,到了县处这一级,很可能就是强权和智权的分水岭,此时,强权肯定会起作用,但遭遇了智权,却会显得很无力,对付强权,必须借助智慧來完成。
酒场上可以使用“核武器”,这玩的就是阴谋;会场上则不同,所有的意见都要摆到桌面上來,争持不下时,最后只能表决,谁赢得了大多数的支持谁就占据了上风,这就是阳谋的胜利,赢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在当前的情势下,如果楚天舒一味地硬碰硬地与付大木对抗,互相争吵,互不相让,常委们一般会审时度势,表态的时候,更容易倾向于强势一方的意见。
很显然,楚天舒注定会输给付大木。
想透了这一切,楚天舒决定采取以退为进的迂回战术,力争通过分化瓦解的方式來争取支持,进而牢牢掌握常委会的主动权。
今天会议的第一个议題是讨论对干部大会上缺席和迟到的干部处理意见。
周宇宁战战兢兢地发言,提出对无故缺席会议的郑有田党内警告处分,对迟到的霍启明等人全县通报批评。
付大木马上气势汹汹地质问周宇宁:“老周,你这个意见有什么依据,凭什么说郑有田是无故缺席。”
“这个……”周宇宁当即傻了眼,不知所措地望着楚天舒。
此时楚天舒如果针锋相对,付大木就会大吵大闹,一旦争论起來,整个会场就乱了套,这常委扩大会议非但议不成事,传出去,外界还是会认为楚天舒这个书记的控制力不行。
楚天舒未动声色,问道:“难道郑有田缺席会议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付大木一撇嘴,白存礼接了话头,说:“楚书记,我能不能发个言。”
楚天舒说:“可以,白县长,列席会议沒有表决权,发言权还是有的。”
“昨晚上我送薛主任去医院,他醒过來之后跟我说了一个情况,请我带到会上來。”白存礼煞有介事地说:“干部大会的头一天,是他通知的郑有田,说大县长明天要去杏林乡,让他在家里等着的。”
这个说法一听就很牵强,但是,白存礼这么说了,薛金龙又不在会场上,只要付大木不出面澄清,其他人明知道是假话也纠缠不清了。
众人又都看着楚天舒,看他会如何反诘白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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