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说:“报告南书记,我在机关工作了很多年,还算又时间观念,黄教授更不用说,喝过好些年的洋墨水,特别善于管理时间。”
南延平说:“这很好,管理不好时间的人,又怎么管理得好工作呢。”
楚天舒说:“是是是,我记得南书记就说过,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生产力。”
南延平说:“这说法也不是我的独创,是中央领导同志说的。”
寒暄完毕,保姆已开始上菜,几个人走进餐厅,菜很简单,四菜一汤,酒水也沒上,这不正是蒋委员长的搞法吗,据说他老人家在家招待下属,也是这个规格。
楚天舒感觉很温暖,觉得这比一桌子南北大菜更吊胃口,更合心意,这说明,南书记沒把他们当外人。
只有黄亚维非常的想不通,他想,一位堂堂的省委书记,为了表达谢意,煞有介事地请人吃饭,竟然这么小气,还不如上次楚天舒请客來得实在,再怎么也得七碗八碟的,才值得兴师动众一回。
也难怪,黄亚维成天泡在医院里和实验室里,只和病人和病例打交道,不曾涉足过官场,哪知道省委书记的请客吃饭,奥妙并不在这四菜一汤里,而是在于这吃饭的场所和气氛。
估计南延平不是第一次在家请客,吴旭知道他的习惯,拿过一把小勺,递到他的手上,南延平身子前倾着,开始给两位布菜,先给黄亚维,感谢他妙手回春,治愈了老吴罕见的病,黄亚维直着腰身,谢字都懒得说,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
南延平也不见怪,接着给楚天舒布菜。
楚天舒忙站起來,恭敬地双手端着饭碗,迎接着南延平勺子里的菜,一边用力点头,连连道谢,感谢南书记栽培。
黄亚维觉得挺好笑,领导布几个菜就是栽培,这话完全不合逻辑。
这是楚天舒有生以來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一连吃了三大碗。
黄亚维笑他:“你胃口真好啊,好像是灾区來的。”
楚天舒说:“饭好菜好,吴阿姨喝书记情意也好,我的胃口能不好吗,而且,不怕你黄教授笑话,我就是国家贫困县來的,到书记家吃饭,必须得多吃几碗。”
吴旭笑道:“胃口好就好,过去我和老南下乡时,乡亲们常说,吃得就做得,吃得好说明身体好,有力气,干活差不了,小楚能吃,也是身体好有力气的表现,肯定能干事。”
南延平嗯一声,说:“小楚确实能干事,他在全省最贫困的南岭县当书记,大刀阔斧地搞了很多的改革,很多都走在了全省的前列,在全国都有些影响。”
说得楚天舒心里热乎乎的,说:“要说南岭县取得了一点儿成绩的话,也是在以南书记为首的省委领导下取得的,南书记有时间可以下去视察视察,给南岭广大干部群众鼓励鼓励,尽快把经济搞上去,摘掉贫困落后的帽子。”
南延平说:“可以呀,南岭县还是我上任不久去过一次,好久沒去了。”
楚天舒趁机说:“南岭县虽然发展得慢,但自然环境破坏得也少,尤其是浮云山脉空气新鲜,山清水秀,吴阿姨身体好一点儿,也可以去看看。”
南延平见吴旭点了头,明确表态说:“行,等老吴身体好一些,我就到南岭县去走走,看看南岭广大干部群众和各项建设事业。”
在省城奔波了半个多月,不就等着南书记这句话吗,楚天舒激动不已,饭后回到客厅,又说了说南岭的风土人情,还顺便把关闭矿场,大力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设想提了出來。
这个提法首先得到了黄亚维的肯定,他说,现在城市里雾霾严重,城里人各种疾病增多,这些都和周边生态环境的恶化有很大的关系,再不抓紧保护,今后还会出现更多的疑难杂症,医学发展可能也跟不上环境恶化的速度了。
吴旭连连点头,说,老南,去年我们回了下乡的知青点,那里的乡亲们过得苦点,可身体还算健康,他们都说,吃得好穿得好比不得山好水好啊。
南延平对南岭县建设绿色生态效益农业示范县的提法给予了高度评价,又关切地问了问目前的进展情况和遇到的困难,楚天舒都一一作答,也顺势解释了一下扶贫资金使用的情况。
之后,南延平沒再问楚天舒,又与只顾低头喝茶的黄亚维谈了谈医科大的情况,只是他问一句,黄亚维答一句,惜字如金,全然沒有楚天舒那样对答如流。
又聊了一会儿,南书记端过面前的紫砂杯,轻轻抿了一口。
楚天舒响起端茶送客的老话,拍拍黄亚维,站起身说:“打扰书记和阿姨了,我们也该走了。”
南延平也起身说:“行吧,就不留你们了,老吴生病之后,压住了不少工作,明天上午还有个常委会,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见两位要走,吴旭忙从房里拿出两只小礼盒,一人手里塞了一只,说:“小小手表,不成敬意,送给两位做个纪念吧。”
手表虽小,可出自领导夫人,肯定便宜不了。
两人还要推辞,南延平说:“刚才不是说,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生产力吗,送你们手表,就是要你们进一步管理好时间,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为国家和人民的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领导送手表还有这么一层深远意义,两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也就视为珍宝,双手捧着,出门而去。
一上车,黄亚维就把礼盒打开了,见竟然是欧米茄表,不无惊讶道:“这可是世界名表,少说也得六七万吧,这怎么受得起。”
楚天舒开玩笑说:“有什么受不起的,南夫人的命总不会只值两块欧米茄吧。”
黄亚维说却认真道:“这是两码事,治病是我的本质工作,又不是图人家钱财的回报。”
楚天舒知道黄亚维是个清高的学者,这话一定是出自真心,但还是故意挪揄道:“老黄,像你这样高风亮节的医生,基本上就是国宝级的人物了,如果不加以好好保护,恐怕很快要绝迹了。”
黄亚维说:“老楚,听你这话的意思,医生个个都是吸血鬼了。”
楚天舒开着车,说:“吸血鬼说得太吓人了点,不过,医风日下,医生医德越來越差,却是不争的事实,刚才南书记也说了,当今的医患矛盾日益突出,医务人员有不小的责任,这些你总不好矢口否认吧。”
黄亚维辩不过楚天舒,只得说:“别人怎么样,我不好妄议,但至少我个人是有底线的,不随意收患者的礼,尤其像南书记送的这样贵重的礼,受之不安啊。”
楚天舒看看黄亚维认真的样子,乐了。
说话间,车來到一转角处,楚天舒下意识踩了刹车,又意犹未尽地从后视镜朝小洋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谁呀,蓝光耀,他从车里出來,急匆匆地走进了何天影住的小洋楼。
这个时候蓝光耀來见何天影,是來汇报他们在南岭县取得的成果的吧。
楚天舒沒有猜错,蓝光耀确实是跑过來向何天影汇报案情的。
这几天,何天影趁着南延平忙着照顾夫人沒在办公室的机会,拿着南延平的批件,督促蓝光耀遥控指挥在南岭县的扶贫资金专项检查组,对有关人员采取了强制性措施。
经过一天的突击,县扶贫办的主任老顾熬到晚上实在熬不住了,他承认了贪污和挪用扶贫款的事实,而新任浮云镇的镇党委书记黄福霖也正在问讯之中,估计很快也会有所突破。
蓝光耀兴冲冲地來向何天影汇报了检查成果。
何天影准备在明天的常委会上将南岭县的案子端出來,只要南延平一发话表态,就可以对南岭县常委班子里的楚天舒等人采取果断措施了。
事实摆在面前,楚天舒再无法抵赖,只要心理崩溃了,什么都肯交代,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以前更多的事,包括伊海涛收受卫士杰的钱物等等,这样伊海涛、叶庆平也会栽进去,最后连林国栋恐怕都在劫难逃,这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是,何天影和蓝光耀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第二天的常委会上,南延平沒有让何天影掀起波浪。
何天影的发言刚说了一半,南延平就打断了他,说:“专项检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省委应予高度肯定,今后还要继续把这项工作抓紧抓好,在抓好事后查处的同时,更要注重事前监督。”
这话在肯定成绩的同时,也有批评纪委事前监督不够的意味在里面。
南延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南岭县扶贫资金的使用情况,检查组的结论与事实好像有些出入,我也听到了不同声音,说有关这次扶贫资金检查尺度不一,对某些地方失之以宽,对个别地方操之过严,对当地的和谐稳定造成了不可小视的伤害,检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应该是促进贫困地区的发展,而不是相反,否则,挫伤了干部群众经济建设的积极性,贫困地区如何脱贫。”
一席话说得何天影瞪大了眼睛,一时傻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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