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林他们在京城外面的护城河畔搜寻了半夜,跟着的下人、保镖和随从也累得够呛。虽然大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看大总统似乎胸有成竹,他们也就跟着应了,打算簇拥着李绍林和顾远南一起回去。
成子顺的乳娘却知道厉害。她是托了好几个人才能够来到成家做成子顺的乳娘的。而成子顺对成士群和成家有怎样的重要性,这些人里面,估计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可以这么说,她一家大小的性命都握在成家人手里,若是成子顺找回来还好,若是找不会来,又或者已经遭遇不幸,别说她,就连她一家大小也会跟着陪葬。
大总统身边的人都在前面走,乳娘一个人就慢慢落在后头。
逃跑肯定是不行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一趟回去,无论怎样,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惶惶然中,乳娘想起当初成大小姐将成子顺交给她照看时候说的话,“这是我们家的小少爷。我们成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你是他的乳娘,照顾好他,我给你别人难以想象的荣耀。但是如果因你的缘故,他有什么不测,你就得以命抵命。——他是你要用生命来看护的人。”
以命抵命……
乳娘在惴惴不安中,跟着前面的人回到大总统府。
成丽华在府里等了半夜,也没有等到顾远东来见她,一时十分失望,心里更是隐隐觉得,自己确实是看错了顾远东。
从和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她脑海里掠过。成丽华惊讶地发现,她对顾远东,似乎从来就没有料对过!
这个男人,不仅在武力值上比她强大。而且似乎在脑力值上,也不逊于她。
成丽华心里顿时酸甜苦辣尝了个遍。
原来这一幕幕璀璨动人的画面,从来都是自己在自说自话吗?
让成丽华这个素来骄傲的人。承认自己自作多情,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可是正因为她骄傲,她已经无法再用自欺欺人来给自己编织那些玫瑰色的幻梦。
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自己到底是应该挥慧剑,绽情丝,还是应该坚持到底,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轻言放弃?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独角戏,可是能体会到那些迂回曲折的少女情思的,只有自己。
成丽华郁闷地喝起酒来。
李绍林他们回到总统府的时候,成丽华已经烂醉如泥,被丫鬟扶着上床歇息去了。
李绍林看见成丽华喝得醉醺醺的。已经睡过去了,松了一口气,连忙去招集自己的幕僚下属,让他们派人手出去找成子顺。并且通知京城的警察机构,让他们不放过任何线索,全城大搜捕。
警察机构的头儿半夜得到消息,说成副总统的独子晚上放河灯的时候丢了,急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连夜带着人手。亲自搜寻。
京城那些藏污纳诟的地方,当然是他的首选,各路人贩子、香堂、赌场、甚至青楼,都派人搜了个遍。
各种五岁的孩子都被找了出来,却没有一个是成子顺。
成丽华第二天酒醒之后,头疼如裂。还在床上发楞的时候。就被自己娘亲成老夫人闯了进来,焦急地对她道:“丽华,你弟弟从昨天晚上就丢了,你还在这里睡大觉!”
成丽华宿醉刚醒,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闻言一惊,下意识道:“不可能。娘一定是听错了。子顺昨天是跟着李绍林出去的。他是大总统,身边怎么会断了人?”
成老夫人哭了起来,“你出去看看!他的乳娘昨儿晚上已经悬梁自尽了,说弄丢了孩子,她以命抵命……反正我是不管了!你爹爹快六十了,才得了这样一个儿子,如今又丢了,你让我怎么去见你爹……”
成丽华见成老夫人的样子不似作伪,一时大急,忙从床上下来,匆匆忙忙洗漱之后,就找到李绍林,质问道:“你昨天带着我弟弟出去,我弟弟人呢!”
李绍林窒了窒,想拉着成丽华坐下再说话。
成丽华却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赶紧给我说实话!”
李绍林只好摊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是问一问他的乳娘吧。昨天都是他的乳娘带着他的,后来他不见了,他的乳娘过了好久才跟我们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看了看成丽华铁青的脸色,李绍林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昨天晚上一回来,就给京城的警察机构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加派人手,到处去找。现在兴许已经找到了……”
成丽华愤然啐了李绍林一口,道:“胡说八道!如果找到了,现在还不将他送回来?——到现在没有消息,肯定是凶多吉少!”猛然想到从前天晚上以来,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跟齐家有关的?
知道顾远东要对付成家,成丽华甚至有意将她爹的几个姨娘放在娘家大宅里,有意让顾远东的人杀了泄愤。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弟弟遭遇不测!
难道是顾远东派人干的?
成丽华的脑子里急速思考着,总觉得不对。弄死成子顺,对顾远东有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只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成丽华就狐疑地看了李绍林一眼。成子顺如果死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李绍林。因为成家再无后裔,成家的那些军队和家财,就会传给自己的嫡长女,也就是给了李绍林这个女婿……
顾远东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会有李绍林这样阴私下作的念头,为了夺家财。就下狠手害死自己的弟弟。
“是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下的手?”成丽华走到李绍林身边,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问道。
李绍林全身抖了一抖,连忙反驳:“怎么会是我?我还需要岳父的鼎立相助。把子顺弄没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几乎是一瞬间,李绍林也想到这其中的关键。成子顺死了。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婿!
“好毒的计谋!”李绍林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地道。
“是好毒!——我没想到,你这么狼心狗肺!”成丽华握着拳,两眼含泪。虽然她以前是要把李绍林当做踏脚石,为顾远东上位铺路,可是自己自从跟他成亲以来。做的每件事,都在为他的地位铺路。就算以后要弃了他,也不是现在!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损害李绍林利益的事!
“你就这么等不及?——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成丽华的指责振振有辞。
李绍林坐下来,无言地叹口气。摇头道:“我真没想到,对方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你是局内人,难免看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他们将子顺弄走,就是要你和我反目,甚至,是让成家和我李家反目。这一点,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成丽华没有接话,却觉得李绍林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可是如果想让她和李绍林决裂。顾远东只要亲自过来跟成丽华说句话,做一个许诺,她立马二话不说,就能将李绍林当做弃子扔了。顾远东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用成子顺的性命来达成这个目的?明明他有更好的捷径可走,而且成丽华也多次向他暗示过这个捷径……
“不……不可能。”成丽华反复思量。最终否认了李绍林的看法,“不是别人想让我们反目,而是你,你狼子野心。以为只要没有了我弟弟,你就是我们成家唯一的希望,我们就只能挺你!”
李绍林苦笑。确实,除非他能亲自将幕后的人抓出来,跟成丽华和成士群说出这个打算,成家人是不会相信他的说法的。可是他有本事将幕后的抓出来吗?
头一次,李绍林有些后悔动了齐家的人。
齐家虽然银子多,可是有顾远东的枪炮看着,拿着扎手啊……
不过事到如今,李绍林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他知道有一个秘密,能让成丽华相信自己没有害她弟弟成子顺的心思。
“丽华,你别急。有件事,我前儿不久才知道,本来是打算过一阵子,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跟你说的。可是现在你既然不信我,我只好提前说出来,免得你再对我有误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就不好了。”李绍林说着,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跟我来,我带你去一处私宅,听人说几句话。”
成丽华本想拒绝,可是看见李绍林一点都不慌乱的样子,也有些奇怪,就道:“行,我跟你过去。最后是够份量的证据,否则的话,我们今儿就一刀两断!”
李绍林没有带保镖,坐了成丽华的车,说了个地址,让成丽华的司机开过去。
成丽华带了两个女保镖,自己也是荷枪实弹,跟李绍林一起往那个地址过去。
李绍林在她手里,就算那个宅子那里有埋伏,她也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那处私宅居然是在南城一个中下等的住宅区,里面住的人鱼龙混杂,不像他们这个层次的 人。
成丽华看了李绍林一眼。
李绍林指了一处屋子道:“我们进到这个屋里。这里有一处高楼,正好能够看见隔壁的内院。”
这里的房屋挨挨挤挤,当然不能像真正的大户人家一样,后院周围都没有人烟的。
成丽华让自己的保镖进去那屋子里搜了一遍,觉得安全了,才挽着李绍林的胳膊,一起进了那间屋子。
来到那屋子后面的高楼,成丽华一眼就看见隔壁院子的后院里,坐了个大着肚子的少妇,一脸安祥富态,正跟一个婆子一样的人说话打趣。
一看见那个婆子,成丽华就瞪大了眼睛。
他们的院子隔得不远,没过多久,成丽华也听明白了对方的对话,一时脸色变得煞白。
只听那个肚子大大的少妇,正笑着做针线,一边对身边的婆子道:“老爷最近有信来,说是很快就要回来了。”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眯着眼睛笑,“在他出生之前,老爷是一定会回来的。”
那婆子笑着凑趣:“二夫人放心,老爷待二夫人如何,老奴是看在眼里的。说句不该的话,老爷对他的大小姐,也没有这样尽心过。虽然是看在二夫人的肚子的份上,可也是二夫人有福气,才能得老爷的青目。”
那少妇抿了嘴笑,“老爷也是可怜,过了这么多年,才对自己一直子嗣不旺的情形有怀疑。虽说都是内鬼所为,可是这内鬼是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女儿,就够让他心痛了。”
那婆子讪讪地道:“也就是猜一猜而已,并不一定是大小姐的错。老爷未必是疑心大小姐,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所以将二夫人偷偷放在这里。”
那少妇叹口气,道:“我们母子也不过是想一口饭吃而已。老爷已经有个五岁的儿子,我这个,不过是他的备用而已,我明白的。希望我们母子俩不会碍了大小姐的眼……”
听到这里,成丽华已经全然傻了。——那个婆子,她看得很清楚,明明是自己爹爹身边以前一个得力管事的老婆,以前曾经在成家内宅做管事婆子,后来在五姨娘生成子顺难产的时候,被自己发落,赶出了成家内院。没想到,她居然现在成了爹爹的人!
她更是没想到,自己的爹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而且不仅是怀疑,并且已经先下手为强,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现在,连外室的孩子都要生出来了!——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李绍林负着手,同情地看着成丽华,悄声道:“我没说错吧?我明明知道岳父在这里还有一处备用的儿子,我为何要去当着你的面,将成子顺弄死?——再说,你爹在这里有个外室,焉知他在别处还有没有外室?我只知道这一处,都能推断他有可能狡兔三窟,又何必去跟成子顺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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