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将军说,你们事儿办的漂亮,他记着了。”
杨展鹏眉开眼笑道:“我们身为属下,为陆将军尽心办事儿本是应该的。”
谢俊力道:“秦校尉,你说,陆将军下这么个套儿是什么打算啊。也没听说王大人得罪过陆将军啊,上次咱们不懂事,写了个联名奏疏,门下省压下来的,王大人的儿子就是门下省能说话的,这......对陆将军至少没恶意啊。”
秦开皱眉道:“这是你能知道的吗?上官做事,自有他的计较。”
谢俊力低头道:“是,是。我就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
秦开叹气道:“陆将军却不是出于私心。你可知,太原王氏,令狐氏有多少地产?”
谢俊力道:“很多,光是太原便有很多。”
杨展鹏道:“我等做过王家部曲,自然知道,这王家的地产数不胜数,只是很多挂在别人名下,若不细究,倒是难以计数。”
秦开道:“那日,陆将军召我等议事,张先生也在,我听他说,王氏,令狐氏两家所有地产占太原耕地三分有二,水浇地更是尽数囊括。陆将军说,怪不得并州流民肆掠不断,无田无粮,不造反岂不是等死。我想,陆将军除掉这二人,便是为此吧。他若是要造反,若是要高官厚爵,你们也见识到了,不过是覆手之间的事情,说个大逆不道的,便是他要当皇帝,也不是什么登天之事。但他没有这样做,他要的,不是那些,而是......替天下人换个活法。”
谢俊力喃喃道:“换个......活法?”
秦开道:“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我便说了些心里话。我只知道,陆将军让我做的事,纵使手段不光明磊落,定然也是出于公心。”
十日后,太原折冲府衙署。
“将军,我们在雁门郡的商社,近日生意不太好,互市监总是诸多刁难。”
“互市监是哪家势力?”
“王家。”
陆峥笑道:“那先生不必担心了,过阵子,这互市监就会爬到陆某脚下汪汪叫。”他眉头一扬,“趁此机会,张先生再替我寻些老到的掌柜和伶俐的伙计,我想在狼湖城,幽州,太原,都开上几家。特别是太原......”
“我想发行自己的货币代替现在的五铢钱。”
张伯益沉吟道:“将军可否细说?”
陆峥思索了一阵,“现在流通的要么是五铢钱,成色不同价值不同,并且沉重,买卖货物极为不便,说实话,我现下都没弄懂。要么便是粮食和布帛,以物换物,也是麻烦的紧。再就是金银,不过极为难得,流通很少。譬如说,我要买头牛,原本应该给你五十贯......”
张伯益仔细听着,问道:“如何?”
“我却给你一张纸,上面写着,五十贯。”
“那我如何能把牛给你?”
“如果你确信,拿着这张纸去别处也能换得五十贯钱的货物呢?”
“这......我倒是有些糊涂了。去何处换?”
“去我们的四海商社换啊。这个不急,手段麻烦,总需要些时日。以后在军中先实行,不是每个月都发饷银么,除了五铢钱,也发咱们自己制的钱币,士兵们若拿着我们的钱币去四海商社买货物,就给他便宜些,慢慢的,他们也就愿意用了。这首要,一是打胜仗,建立信用,二是多开些分号。”
“那如果我后悔了,想把这张纸再换成五十贯钱呢?”
“便去银行兑换。”
“银行?”
“对,银行里存着金银铜钱,若是有人要来兑换,便换给他。”
张伯益道:“听将军深入浅出讲解一番,学生倒是有些明白了。那张纸必定要做的精细些,还得加些暗号,防止宵小伪造。如果兑换的人少,那银行便不用存那许多金银铜钱,省下来的,又可挪作他用。”
陆峥笑道:“张先生,你真是太聪明了,我还怕我说不明白。”
张伯益皱眉道:“这原
州卖给你,到了幽州之后,我把牛给你,你在幽州的银行用真金白银换了一张钱币给我,让我带回太原,在太原的银行取出,但那太原的银行又如何辨别真伪才敢将钱财交付于我呢?”
“这钱币用纸得好,最好,寻常百姓买不到这种纸。然后呢,上面印些复杂的文章和画儿,教人难以仿造。最后呢,还得用上密押。这密押,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
陆峥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幽州,0987,二十年,4532,两千五百贯,0843。
“意思是,幽州银行,大义二十年,收下两千五百贯。那幽州的银行将纸币发出时,便会按照密押表,将这意思用这串古怪的阿拉伯数字表示出来,如此便是098745320843。太原的银行收到纸币时,先对你盘问一番,之后,按照这串古怪数字,在密押表找到对应的汉字译出,如果和你说的丝毫不差,便知这钱币是真的。实际上呢,每个汉字都有自己对照的数字,日期更要精准到哪一天,这样便不会出错,而那密押表呢,只有银行的掌柜有,且每年一换。那仿冒的人又不知密押表的详细,如何仿冒的出?”
张伯益闭眼思索了一阵,突然想通似的,叫道:“妙啊,陆将军真是神人,便是这等法子也想得出。”他又道:“将那钱币做的精致些,若是能换的钱财少,又有杀头抄家的危险,便无人造伪,这法子只用在大宗买卖上便可。”
陆峥点头道:“到时在钱币上印上:仿冒者诛,举告者得其家财,赏百金。再四处和百姓们讲明,这般操作之下,应该便算稳妥了。”
张伯益的好奇心起来,又问道:“这古怪符文却是什么?”陆峥又对他解释了一通,张伯益拍掌笑道:“这符文记账却是好用。”
张伯益道:“方才却忘了告诉将军另一件事,那活字印刷的工匠将试印的样品给我,可是难看的很。”他在怀里掏出一折纸递给陆峥,“他们只道这金属字块难以上墨,要么是一个墨点子,要么就是印不上,模糊不清,包墨不均。”
陆峥拿过看了,顿时气馁,别人穿越又是造玻璃又是造火器,我便是连个活字印刷都这么费劲。他让张伯益将工匠叫来,心里思索着,到底哪里不对?我明明是按照西方阴阳倒模法交待的呀,或许是工匠哪个步骤弄错了。
工匠带着已铸好的字块过来,奉给陆峥道:“大将军,这字块小的倒是铸好了,但是上不了墨水颜料,要是木头或是胶泥倒是好办,便跟印鉴一样,可那木头胶泥却又不是浇铸出来的。”
陆峥拿起沾了点墨水试了,墨水一多便是一团黑色,墨水少了却是模模糊糊。他问工匠道:“先用硬质金属刻出浮凸出来的字样,这是阳文,然后将这浮凸的字样在软质金属上敲打,制出一个内凹的字模,这是阴文,最后用什么易融的铅啊锡啊浇进字模,做成活字字粒。你可是这般操作的?”
工匠急切道:“对啊,这个法子想出来确是不容易,但是说出来就很明白,张大人一说小的就懂了,便是这般做出来的,小的最后是用锡浇出来的字粒,字迹也是清晰的很。”
陆峥坐下细想起来,如果制造字粒的过程没什么岔子,那中西方的活字印刷还有什么不同呢?包墨不均......墨水......哦,对了,中国画是水墨画,西洋画是油墨画,定是那墨水不同所至。
他对工匠说道:“这活字用的应是油墨,这样才好附着。这油墨呢,是用油和颜料调和而成,比较粘稠,用的什么油我却不太清楚,你多试试,这件事办好了,我必有重赏。”
工匠道:“大将军这么一说小的心里就有些主意了,小的这就回去,定会将这事办好。”
柯茂进来道:“将军,定康公主遣了内侍过来。”
内监奉上一只精致的木箱道:“陆将军,这是公主给您做的征衣。”
陆峥笑道:“我却不知她还能做衣裳。”打开箱子,还有一封信,陆峥打开来,念着念着,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她说话和写信倒是两种口气,平日里刁蛮的很,写起信来,却是一口一个妾身。”他拿起箱里的衣物,抖落开来,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袍子,上面绣着猛兽暗纹,又用五彩金线绣着些小小的团花点缀。
内监道:“公主遥祝陆将军万胜。”
陆峥道:“这征衣上的猛兽想必就是我,她就是那五颜六色的花儿朵儿,大战那日,我便穿着这身。张先生,你替我画幅画儿,就按这首诗来,题在画上,我要送给她。”
白马金鞍从武皇,旌旗十万宿长杨。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金章紫绶千馀骑,夫婿朝回初拜侯。
陆峥情诗虽记得少,但王昌龄的边塞诗倒是背的滚瓜烂熟。
张伯益道:“将军将陛下比作汉武,自己是那白马羽林郎。得胜归来,天子亲迎,杨花满路,娇妻鸣筝遥遥相贺,军中儿郎俱是金章紫绶之功,将军更是封侯拜爵。人生得意,确是不过如此,好诗,壮哉,伟哉!”
陆峥哈哈大笑道:“却是如此,我虽比不得长平侯,冠军侯,但有生之年,也想燕然勒石,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
他心里默默念道:“来吧!就等一战了!”(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