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济,熊津江口。
真寺增搓着手,焦躁不安的走着,时而抬头看一眼海面,十二天了,放出去探哨的船队还未返回,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但又否定掉了,战船商船七十二艘,就算被齐国水师击败,总有几艘逃回来报个信吧,这些日子风平浪静,也不会是遇到海难了呀。
一抬眼,真寺增便看到了同样神色不安的扶余岚,赶紧上前跪下行礼道:“左平安好。”
扶余岚裹紧了被风吹的晃荡起来的披风,打了个冷颤,如今虽是四月,但海边还是分外寒冷,他问道:“哨船还没有消息?”
真寺增赔笑道:“许是和齐国水师接战了,耽搁了些日子。”
扶余岚摇了摇头道:“便是和齐国打上了,他们作为哨探,总该派几只船先回来报信,那才是正经事。”他脸色阴沉道:“不会全战死了吧。”
真寺增应道:“七十多条大船出去,便是遇到齐国水师主力,也不会连逃出来的能耐都没有。”
扶余岚道:“兴许齐国之前隐藏实力,偷偷造船,眼下大举来攻,将那七十多条船围困住了。”他略一思索,做出了决断,“真德率,再派船出去,多派一些,四百艘,遇到齐军,大部缠住,小部迅速回来将敌情报我。”
真寺增问道:“再派四百艘大船出去,主力就耗去三成了,若是被齐军逐个吃下,到时决战,我们岂不是吃亏?”
扶余岚笑道:“倭王大鹪鹩派了三百艘大船过来助战,过几日就到。”
真寺增一脸不屑道:“倭人能造得了什么大船,不是我们教他,还在用小舢板呢。”
扶余岚哈哈大笑道:“真德率尽可放心,是我扶余工匠过去指点造出的大船,也是为此,他们愿意出兵三千。”
真寺增啧啧道:“就倭国那些兵......”
扶余岚道:“虽然不中用,配上我们的刀剑,硬拼总能砍死几个人吧。新罗也派出了援军,大船一百艘,这就这两日了。无论如何,既然要战,总得先摸清敌情,有所牺牲是免不了的。”
真寺增躬身道:“是,我即刻去安排。”
为了配合玄菟郡骑兵作战,阻止高句丽人将昌黎郡和辽东的通道封死,齐国水师要快速推进到盖牟和历林口,将之占据,等待步兵到来,日后作为呼应玄菟郡控制辽东的两个支点。
但不管怎么着急,和东莱郡相距不远的马有津是必须先打下来的,以防后勤通道被高句丽人或百济人封死,何况马有津地理位置独特,可作为日后齐国水师的辎重补给点,还可运载步兵从这里登陆高句丽作战,比从辽西过去要省时的多。齐国大船少,目前无法直接运送步兵,只能让水师先占据下来,等步兵从陆地过来守住,同时船厂加紧造船,从各地征募新兵渡海前去。
周畅心道:“叫人背井离乡,去这鸟地方,征得到兵才怪,最后又要强令人去服徭役。”
他的管家叫起来,“掌柜的,高句丽水师,要接战了。”
周畅神经立刻绷紧,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看去,海平线上一道宽阔的黑色,高句丽水师来势汹汹。令旗官过来道:“周掌柜,谭将军令我等速去迎敌。”
周畅点点头,命令管家道:“去跟水顺说,督促浆手们给我往死里踩,冲到高句丽人面前去。”
他拍了拍手,大声道:“儿郎们,弩都上箭,准备好了,待会儿我喊一声,你们就放出去,射死那群狗东西。”
管家替他披上鳞甲,又用皮索束紧了,他戴上铁盔,站在船舷,拔出刀来。半里,高句丽大船上装载的投石机抛出了巨石,有一块砸中桨轮,卡住不动了,他心里暗骂一声,对管家说道:“告诉水顺,这个轮子卡死了,给我摇橹去。”
管家道:“老爷,你站远些。”
周畅满不在乎的摇摇头道:“阎王要你三更去,留不到五更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什么好躲的,快些去。”
管家一溜儿小跑的往甲板下去了,周畅测算了距离,敌人已在这个新型梯形弩射程内了,他大吼一声:“射!”同时将刀重重一挥,“射死这些狗东西。”
顿时,漫天的弩箭朝高句丽大船甲板射了过去,周畅对刚刚跑上来的管家喊道:“告诉水顺,放慢速度。”此时还没到高句丽人的弓箭射程内,投石机也不容易砸中,正是放弩箭的好时机,况且对方甲板上的士兵若是没死上一大片,火把投过去还会被他们扔到海里。
周畅从屁股后头取下梯形弩,上了箭,用望山瞄准,朝一个穿了铁甲军官模样的高句丽人射过去,那人肩膀中箭,疼的哇哇直叫,却也没后退,仍然站在船头指挥,敌船朝着周畅的商船冲了过来。周畅又放了一箭,射中了甲板,没伤到人,他懊恼的骂了一句,又射了一支出去,随后大声喊道:“火把点上投过去。”
伙计水手们手忙脚乱的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浸透猛火油的火把,朝着高句丽大船扔了过去,大部分掉入了海里,但也有十几个投中了船头和甲板。周畅在船舷上来回走动着,提点道:“别慌,看准了投。”
一支羽箭飞了过来,正好插在他头盔上方发髻的位置,周畅心里一阵恶寒,更是愤怒,大声叫道:“都给我投准些,烧死他们。”又对管家喊道:“告诉水顺,给我使劲踩,高句丽人要撞船了。”船尾的舵手有大盾护着,早已调整好了舵向,只等水手们重新踩动轮桨便可逃离高句丽大船的船头。
周畅左右一看,已有四五艘高句丽大船烧着了,更是对自己的伙计不满起来,骂骂咧咧道:“你们看看谢掌柜家的,人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你也是吃五谷杂粮的,怎么人家的对头都快烧成炭了,你们的对头一点事儿都没有。烧一艘船,赏一块银币,烧两艘,赏两块,人人有份,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听到周畅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如此大方,大伙儿松了神经,哄笑起来,稳稳的将火把拿在手里,朝不断逼近的高句丽大船扔了过去。管家叫道:“老爷,烧起来了。”
周畅看到那穿铁甲的军官刚放出一箭便被火把砸中脸,倒在地上哀嚎不止,他大笑起来,没留神,肩膀被飞箭射中,痛的大叫一声。周畅砍断箭杆,龇牙咧嘴的吼道:“再投!再投!”
令旗官跑过来道:“周掌柜,谭将军那边好了,叫我等让开。”
周畅对管家下了命令,又在伙计水手们背后边转边说道:“好,烧了一艘,人人能拿一块儿银币,咱们边撤边投,再烧一艘,就拿两块儿。”
一个十五六岁的伙计投出手里的火把,大叫道:“老爷,我投中了。”
周畅刚要夸奖他一句,一支利箭便射中了他的眼睛,小伙计倒在地上哭叫起来,一会儿的功夫便没了声响,周畅将他抱起,跑到船舱里探了探鼻息,已经死了。
周畅眼睛红肿起来,低声道:“我给你二十块,给你娘亲。”
商船向左侧迅速撤离,战船和快船从高句丽船队的右侧包抄了过去,阵阵轰隆声响起,高句丽人惊叫不已。顷刻之间,一艘高句丽战船灌水,船上的人大声叫喊着跳下海里,朝临近的船只游了过去,齐国快船迅速逼近,离着半里的距离射发铅弹子,几个步兵戴着厚厚的皮手套,将猛火罐一个个碰碎,倾入海水中,之后迅速离开。
一支火箭射了过去,海水立刻沸腾起来,洋流将猛火油推到落了船的高句丽人身上,他们恐惧的大叫起来。齐人用了妖法,他们的火把在海面上飘着也不熄灭,齐人倒出了一种黑色的油,点上火,那油便可在水上烧起来,而且烧的越来越旺。
几个高句丽人在水里扑腾着,身上燃着火,痛苦的大哭起来,可无论他们如何在水中钻来钻去,出来时,火仍旧不灭,黏在身上,闪着不明显的幽蓝色的光。他们将衣服脱了,用手拍打着身上的火星,手也被燃着了,船上的高句丽人心惊胆颤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些哀嚎的人带着火沉入了海底。(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