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屈博益率领大小船只七百余艘靠近熊津江口。
“诸位掌柜,诸位同袍,这七百艘船撒在茫茫大海,我是调度不过来的,号令不通,所以咱们先定个总体策略,到时就灵活迎战,各自做好各自的本分。曲掌柜,耿掌柜,许掌柜,刘掌柜,罗掌柜,樊掌柜,邱掌柜,郝掌柜,何掌柜,米掌柜,岑掌柜,程掌柜,谷掌柜,钟掌柜,小钟掌柜,费掌柜,易掌柜,洪掌柜,袁掌柜,吴掌柜......你们下去分一下,一人领二十条商船,等接战后,拖住百济水师左翼。林校尉,花校尉,你们的战船都只剩了八艘,带着这些船,听从我的调遣。余校尉,柴校尉,窦校尉,史校尉,武校尉,一旦商船咬住了敌人左翼,你们就从右翼攻上去,捅他们屁股。再有一日就到熊津江口,百济人之前的哨船我也放过了,让他们把我军船数点算的清清楚楚,如今,就等着他们上钩,诸位下去准备,军资都点算一下,缺多少,我来调拨。”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雀室上的伙计就叫了起来,“小刘,快去告知掌柜的,百济人的船队,乌泱泱的一大片。”
许力文昏头昏脑的被叫醒,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吩咐管家道:“叫他们起床,见仗了。”他穿上衣裳,钻出甲板,去船头瞭望海面,一炷香的功夫后,令旗官跑来道:“许掌柜,我们船队的都知道敌情了。”许力文点点头,看到周围无数条船都忙碌起来,大筐的火把弩箭石头被抬到甲板上归置,水手们正在调整硬帆的方向,钢铁的碰撞声细细碎碎的,还有阵阵督促船员伙计手脚麻利些的叫喊声。
管家抱着许力文的盔甲匆匆跑了过来,给他穿上,说道:“掌柜的,小刘说有上千号大小船,连渔船都来了。”
许力文道:“这才第一阵,多了,他们也指挥不动,干完了这帮人,还有下一帮呢。”
管家道:“那不见得,把这阵干赢了,下阵没准儿就降了。”
许力文点点头道:“老文,你说的有理,要不这么连绵不绝的干下去,打下熊津后咱们弩箭也不够,还怎么去打汉山城。”
管家缩了缩脑袋,笑道:“老文也没想过,这辈子还有见仗的机会,还一打就是百济人的老巢,这要是能活着回去,也够吹一辈子了。”
许力文呵斥道:“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你自然全须全尾的。”
管家给他戴上头盔道:“是是,掌柜说的是。”
许力文道:“叫吕宁转舵,往东北边去。”他叫来令旗官道:“给我的船队发命令,都往东北边开,跟着我。”
齐国商船一起转向,往百济船队的左翼攻了过去。
他这条主船,原本两舷只有三根拍杆,为了这次战役,出海前又各加了两根,操作拍杆的地方用几层厚木板护着,后面不远就放着一捆捆的弩箭。
管家持着盾,给许力文护住,“掌柜,百济船好多啊,一眼看不到头。”
许力文给自己打了打气道:“富贵险中求,这次赢了,我估摸着能分到十二三条大船,到时候,咱们商队的实力就够了,又陪晋国公打了场海战,怎么也该让我入股四海商社,我看中倭国那块儿地了。”他压低声音道:“那里有银矿,大矿。”
管家笑道:“倭国分社,掌柜好眼力。”
许力文也笑道:“你跟我许多年,一直办事牢靠,到时生意大了,我也忙不过来,给你两分股,一起发财。”
管家的脸笑成一朵花道:“那就先谢过掌柜了。”
许力文道:“去,叫他们将拍杆都压下来,一靠近咱们就砸它。”
许力文的船队一马当先,向右翼最前面的百济船只驰了过去,后面的商队见状就开的更远一些,免得到时挤在一起不好脱身。
文管家一手拿盾,一手拿刀,紧张的看着渐渐逼近的百济人,商队伙计们站在舷板后,船楼的女墙后,只等许力文发令。
许力文测算着距离,离百济船七十步的时候,他大叫了一声,“射!”伙计们将手里的弩箭朝着船舷边的百济人射发出去,随后低下头重新装箭,将弩弓弦挂在自己腰间的钩子上拉开,挂在弩牙上,侧拿着十字形的弩弓再次瞄准。
浆手们听令停下了手脚,等着百济人驰过来,这么远的距离,百济人的弓箭没处用,正要趁机多杀几个,占些便宜。
待到百济大船靠近,许力文跳起来将手里的火把扔过去,对着操作拍杆的伙计大喊道:“看准了,准备砸他们船了。”百济人的箭雨射了过来,齐人都蹲下身子躲着,待这阵箭雨过了,站起来还射。许力文蹲在弦板后面,又点上了一根火把,快速站起身来投了过去。两船上的拍杆都看准时机向对方甲板狠狠砸过去,一阵木屑飞起,两船都互有损伤,船身晃荡着,却也都没下沉,但百济大船渐渐失去了平衡,怕是进水了。浆手们重新摇橹踩轮,将船开出百济人的射程之外。
大量的齐人商船将百济水师的主力吸引了过来,此时,快船将战船远远抛在后面,靠近百济船队右翼,开始射发铅弹。商船和快船战船的配合,好像右勾拳一般,左拳防守,缠住对手,右拳伺机挥出,攻击对手的薄弱处。
扶余岚站在高高的雀室上,看到右翼飞速赶来增援的齐国快船,心里懊恼不已,不该过早将主力投入与商船缠斗,只是齐国商船战力颇为强劲,若不投入百济战船主力,又怕左翼失守。他下了雀室,吩咐士兵道:“火船出去拦截右翼齐国水师,吹螺号,叫第二阵来援。”
百济船队后方遭到强力攻击,人死了无数,船沉了几艘,乱战中号令不通,有些百济战船便自作主张,调转船头,回援右翼。齐国快船一边射出铅弹,一边调整方向,保持着和百济船队的距离,始终不让对方攻击到自己。
百济船队的大阵中,飞快的驶出两三百条小船,他们向快船逼近,直冲了过来,若是快船退避,便不能再攻击百济船队,若是快船不退,便要直面无数满载着油料的小船。
快船上的步兵戴上厚手套,将一个个火油罐子磕破,倒在海面上,随后操纵船只后撤,那两三百条小船只是渔船,百济贵族虽已知道齐国水师猛火油的厉害,为防军心动荡,却没人告诉他们。
火船们飞速的行驶到倒满了猛火油的海面上,水师校尉们一声令下,几支火箭射过来,随后海面便燃起了幽蓝的火,将渔船上的油料引着,烧的更旺。
数百人在火里挣扎着,惨叫声连天,甚至左翼缠斗的两军都听得到。
真寺增望着火光中哀叫的渔民,手心冒出了冷汗,心里叫道:“又来了,又来了,齐狗又用火攻了。”此前逃回来的船员就向他哭诉过,齐人有种鬼火,在水上还能点着,沾上了便是死,极其可怕,他却只当是败军之将推脱责任夸大其词,如今亲眼见到才知这鬼火的厉害,着火的人无论怎样在水中钻来钻去,仍然只能慢慢被烧成焦尸。
渔民们大声呼号哭喊着“射死我们,射死我们。”临近的百济大船船员见了此种惨景,都打起了寒颤,哪里还敢靠近。
真寺增看到,齐国的大型战船此时赶到了战场,隔着三四里的距离,隔着那片火海,开始射放铅弹。一轮铅弹放出,几艘百济船便歪歪倒倒的沉了下去,船员士兵们在水里扑腾着,爬上渔船,再顺着绳索爬到大船上,紧接着,第二轮铅弹又放了出来,他们刚刚爬上栖身的大船裂成两截,水灌了上来。
齐国商船并不接舷上船交战,只要船还未沉,就围着百济大船不停的射放弩箭。百济早知中原弩箭的厉害,但弩弓造价极高,普通的便要三十贯,若是那些做工精致,射程极远的,几千贯也有,汉以后,人口锐减,税赋不足,中原明明已经无力构建弩弓大队了,怎么连这些齐国商人手里都有,他们手里的弩弓模样虽怪,但那上箭的方式,不是弩弓又是什么?我们船上的弓手加起来也不过数百,可齐人却有几千张弩,箭如飞蝗,一阵阵泼洒下来,便是无数人命。
留在熊津江口的百济战船终于听到了越吹越急的海螺号,提起速度开过来支援,约有数百条,他们观望着战况,向着齐国战船包抄过去。海上的猛火油烧尽了,快船紧紧跟了过来,贴近增援的船队攻击,又引了些百济大船过来,减轻了齐国商船的压力。战船缓缓驶向百济船队主力,从后方进行轰击,击沉了数十艘大船,别说木船,便是夯土砖石的坚固城池也经不住十几门大炮连轰数日。
快船将增援的船队烧着了十几艘,阻截在海面上,便弃了他们不管,又去进攻百济主力船队。
百济船队虽然庞大,但旗令简单,难以发出复杂的命令,再加上船只数目太多,指挥原本就吃力,再被齐国水师一番攻击,计划全被打乱,更是彻底慌了神,被快船灵活的找着各个薄弱处,逐个击破。尽管损失巨大,百济人还在坚持着,此是国战,一旦落败,齐军便会上岸攻向汉山城。(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