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陆大人遣他一位朋友过来......”
“不见。”
“公主......”
“没听到我说的吗?不见。”
“是。”
“公主,那人走了,他带了一封书信过来,说陆大人手臂伤处还没好,特意找他代写的。他还说,陆大人当时只是逞口舌之快,其实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今日您一走,陆大人就悔恨交加,粒米不进,汤药不服。”
“哼,一顿不吃又饿不着他。把信烧了。”
“公主,您不看一眼吗?”
“幼芙,你今日很想抗命挨顿板子吗?拿去烧了。”
“奴婢不敢抗命,奴婢是想,这封信是陆大人找人代写的,信里内容都已经被人瞧了去,万一信上又写些不三不四的话,那岂不是......”
“把信拿来。”
“是。”
定康公主打开信封,从中掉出一粒象牙骰子,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这象牙骰子做的很是精致,中间有一颗樱红色的饱满红豆,摇一摇便发出让人愉悦的声响。她摸不清这其中的意思,便放下红豆,展开信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定康公主脸上瞬时便红霞飞起,她生怕别人瞧见似的,将信翻过来扑在桌上,过了一会儿按捺不住,翻过来又看了一遍,随后重新折好放回信封。
幼芙问:“公主,这信要烧掉吗?”
定康公主托着腮帮歪着脑袋,沉吟道:“嗯,暂且留着吧。”
过了一日。
“公主,陆大人又遣那人送了封信来。”
“又是那个小无赖。你拿来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定康公主嗔怒道:“呸,明明花街柳巷莺莺燕燕,要娶十个八个,现在装作痴情人,说什么取次花丛懒回顾,鬼才信你。”
幼芙听定康公主自言自语了一番,却一句也不懂,她疑惑的看着定康公主,问道:“公主,这封信要如何处理?”
“我自己处理便好。”定康公主复又将信展开,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吟诵起来。
第三日。
“公主,今日那人又送了封信过来。”
“快拿来给我。”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定康公主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道:“幼芙,你去打探一下,看看陆大人这两日病情如何。但你自己不要出面,遣别人去,也不要说是我吩咐的。”
“是,公主。”
“小无赖,你可要好好吃饭呀。”定康公主喃喃自语,突然想起陆峥说的那个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女子,再想想那日陆峥满脸兴奋,说要娶十个八个才不枉此生的样子,心里又生出一股恶气,“也不知你到底为谁衣带渐宽人憔悴,又是想的谁才要独上高楼,我很远吗?需要你上高楼去望尽天涯路的看吗?”
她很想将信撕了,几次抬起手却又放下,最后还是折的整整齐齐放进了信封。
看在这首词写的不错的份儿上我就暂且留着吧。哎,我也真是没出息,明明很气,却还舍不得将这封信撕掉。小无赖呀,你这些情意绵绵的话给几个女人写过呢?
第四日。
“公主,信来了。”
定康公主佯装镇定应了声,“哦。”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定康公主读罢,问道:“幼芙,你说我现下若是去看他,他会如何?”
“那陆大人定以为公主气消了。”
“嗯,说的不错。所以本公主偏不去看他,好叫他反省反省自己的大嘴巴。”
幼芙扑哧一声笑出来,“公主,陆大人每日给你的信上都写的什么呀?为何公主每次看完都有许多有趣的感慨。”
定康公主脸红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是些......浪荡诗文。”
“陆大人在旁人面前都是正正经经的,偏偏在公主您面前总是这般放肆。公主要不要发个令旨对他小惩大诫?”
“这个主意好。那小无赖平日里最喜欢做什么?”
“陆大人平日里最喜饮酒,谢太医都说了不让他饮酒,免得伤势迟延不愈,可陆大人总是让他那些小跟班偷偷带酒给他。”
“那好啊,传本公主令旨,伤愈之前陆峥不得饮酒,违令......违令伤愈之后打二十大板,带酒给他的与他同罚。”
陆峥刚刚能下床,李准也能走动了,加上江固曹田二人,四人正在大快朵颐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陆峥道:“今日终于可以大口吃肉了,痛快,之前喝了十天的粥,吃下去不顶饿,尽是撒尿。来,兄弟们,把酒都满上,庆贺我们劫后余生,必有后福。”
刚把酒满上就有卫兵进来连碗带酒缸全搬走了。边搬边对陆峥赔笑道:“陆大人,得罪了。公主有令旨,您啊,伤好之前不得饮酒,否则伤一好就得挨二十大板,给您带酒的这几位,还有我们这些放酒进来的,全都要陪您一起挨板子。您稍稍忍耐几天,等谢太医松口了,小的们立刻就给您送过来。”
陆峥傻了眼,“这公主......公主殿下,连我喝酒都要管了?”又对江固埋怨道:“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光是想那些诗文就让老子每日搜肠刮肚头痛不已,现在害老子连酒都没得喝了。”
江固见卫兵走远,笑道:“陆大哥,我倒是觉得我这主意出的不错,挺有效果的。女人嘛,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会可劲折腾那个人。要不是因为喜欢,谁有那个闲情逸致专门折腾你啊,李兄,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准道:“江固说的没错,女人若是看上你,要么折腾你,要么便折腾自己。陆兄定是以前没经历过风月,所以不懂这些。”
陆峥心道:“我经历的风月多了,但是也没跟个公主谈恋爱的经验啊。”提到风月事他便来了兴致,问李准道:“李兄,听你口气,你以前是被一桩风月事折腾过?”
李准眼神垂下去,低声道:“倒是把她自己折腾了一番,苦了她。她知道我喜欢马槊,又闻知胶东有一制槊名匠,连皇上的马槊都是这匠人制的,不过这位名匠早已富甲一方,活计都交给徒弟们,自己收山了,出了天价仍旧不接这活儿。她便亲自去胶东央求这匠人替我制槊,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才让这匠人答应,又花了三四年时间,给我制了这柄马槊。”李准说着去墙边拿起马槊给众人瞧,拓木剥篾为杆,三尺精钢槊首,红铜槊纂。
江固啧啧赞道:“这柄槊是上上之物,我曾用刀砍过槊杆,闻之铮铮金属之音。”说着单手握住槊尾二尺处,如此重物提起竟不费多少力气,在空中平平如秤杆般,“平衡感也是一流,马战时很是省力。说句老实话,田将军那柄比起它也是略微逊色。”
陆峥大开眼界,他从不知冷兵器也有这么多门道。李准轻抚着槊杆,又道:“那匠师说了,他做这个做了一辈子,可做到这种水准的马槊也不过四杆,其中一杆便在陛下手里,一杆被秦国丞相王猛收藏于家中,一杆几经流转,现归于秦国国主苻坚,最后一杆,就是它了。”
陆峥调笑道:“那女子如此深情厚谊,现在定是和李兄琴瑟和鸣了。”
李准的脸色黯淡下去,“她是刑部侍郎的嫡女,又怎么能下嫁给我这庶出子,如今我见她只能喊一声嫂子。”
陆峥有些尴尬,安慰道:“李兄对出身不必如此介怀,英雄不问出处。”
李准勉强干笑了几声,又仰起脸,恢复了平日里的骄傲,一字一顿的说道:“有朝一日我必定出人头地,封侯拜相,让她爹也瞧瞧,将女儿嫁给我哥他悔不悔。”
曹田道:“李大哥,在我认识的人里,最是佩服你和陆大哥,你二人要是都出不了头,那这天下肯定是被那些门阀世家的裤裆子给掌控的死死的了。”
陆峥疑道:“裤裆子?”
曹田道:“他们的子子孙孙啊,老爹做官传给儿子,儿子做官传给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把大官小官的位置全占了,那自然也就没咱们出头的日子了。”
陆峥哑然失笑,“原来这个意思,曹田,你这比喻真是精妙的很。”
江固道:“陆大哥,你听我的,继续写就是,公主心里有你。”
“可我江郎才尽了,写不出几句了。”
江固贼贼一笑,“陆大哥,我早替你想好对策了。”
第五日。
“公主,陆大人的信。”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定康公主将信读完,又取出前面几封,一首一首读过去。幽幽道:“他这人虽然顽劣,倒是有几分才气。”却不知,这份才气是陆峥搜肠刮肚得来,连香烟盒子上的情诗都用上了。
第六日。
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别你登长道,转更添烦恼。楼外朱楼独倚阑,满目围芳草。
定康公主读完急唤幼芙:“你速去寻陆大人前来。”
半个时辰后,幼芙回来急急回定康公主道:“公主,陆大人要随军出征了,现下在城外军营,奴婢没有手令,卫兵不让进去。”
“他伤又没好,出什么征,伤员不都留在狼湖城吗?”
“我没寻到陆大人,辗转问到他一个友人那里,那人因负伤留在狼湖城修养。他说是陆大人央求田将军带他同行的,陆大人说......说公主......您既不见他也不理他,他在这里十分没趣,宁愿去战场拼杀,马......马革裹尸。”
“这小无赖怎么行事如此颠三倒四。你速遣人去找田青,传我令旨,让田青将他送回来,就说我......说我愿意见他就是了。”(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