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清心里却非常的自责,这种办法,归根结底最终伤害的还是老百姓,但他此刻除了那么做之外,也没有其余的办法了,老百姓喜欢看见贪官伏诛,这是人之常情,放到现代也是如此,贪污这种事情,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很难忍受的,毕竟官员们的贪污,大多数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忍得了呢?
但有的时候事情就是没有对和错的,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还是坏的选择,而只有坏的选择和不那么坏的选择这两样而已,人们之所以痛恨贪官,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他们碰了自己的钱,可绝大多数人只要当了官,又有几个不贪的呢,这是人之常情,唯有那些君子才有可能不贪,可君子又有多少,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的老百姓,尤其是在这个民智刚刚开启的时代,想要让他们不贪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毕竟如今的宋朝还没有发展到老百姓已经不需要斤斤计较的地步了,像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老百姓确实不需要为了那么一丁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世界食物浪费指数,美国排名世界第一,世界人均耗油量,美国又是世界第一,这就是发达国家的底气,而宋朝不行,大多数老百姓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许多人根本连肉都吃不起,在这种状态下,你指望他们拾金不昧,指望他们遵守法律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就像在中国食品问题为什么那么严重,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节省成本,地摊上的食物,大多数都是使用地沟油,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油做出来的东西,吃了会对身体不好吗?他们当然知道,但为什么还要用,就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便宜,他们用的里脊肉是过期的,甚至许多火锅店里的肉,大多都是存放了两三年的冰冻肉,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些肉已经快要坏了么?
无他,节省成本而已,因为中国尚且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如果都用好的肉,老百姓根本负担不起,而这就会让生意变差,所以他们只能那么做,而在发达国家,人民生活水平高,物质条件优渥,可以有充分的能力去享受健康安全的食物,对于那些敢于用劣质产品的商家,他们可以征收高额的惩罚费用,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差距,而这也是短时间内很难改变的。
老百姓是这样,官员自然也差不了太多所以打贪自然也是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根,且贪污在朝廷的管控下,其实还是抱持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并不会让百姓的核心利益受到损失,但如果衙门停摆了,在这个社会可是足以让整个国家陷入动荡的,毕竟中国已经是上千年的帝制了,百姓早已经习惯了精英政治的那一套,让他们突然玩民主,自然是玩不转的,所以整个社会立刻就会大乱,这是徐清所不愿意见到的,可没办法,徐安现在正在做的,便是利用这些贪污的官员,妄图想要打垮整个执政集团,从而让自己获得实权,对于这一点,徐清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切实的办法可以去改变这一点。
毕竟作为皇帝,作为这个国家权力的象征,他确实有权利撇开朝廷单独成立一个机构,然后给予他权力,这是合法的,因为在这个时代,权利并不来源于人民,而是来源于皇帝,皇帝掌握所有权利,徐清所控制的朝廷,只不过是赵昕把皇权度让一部分给朝廷,从而让朝廷来进行管理而已,一切的合法权益可以说皆来自于皇帝,这就是君主制国家的内阁,所以他想要成立一个新的机构,然后赋予他无与伦比的权利,从制度上来说,当然是没有错的。
既然合法,徐清自然不能对他予以取缔,但同时这也让他心中更加坚定了限制皇权的想法,原本在徐清的心中,皇权应该慢慢的被关到笼子里去,可现在赵昕的做法却让徐清改变了主意,即便是现在朝廷已经代理了行政、司法等权利,皇帝依然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力量来改变朝野的势力平衡,这是徐清所不允许的,皇权必须要限制,上层精英政治,下层民主政治才是中国唯一的出路,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慢慢来的,但现在徐清逐渐开始思考到,一个皇帝的权利是不是应该这么大了,当年英国的贵族们逼迫英国王室签订《权利法案》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皇帝无权在议会之外,重新设立新的机构,如果要设立新的机构,必须由议会投票表决同意之后,才能新增,这一点非常重要,不然在君主制国家,皇帝想要成立什么机构就能成立什么机构,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太不平稳了一些。
但是当时的徐清实在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也确实是他的失误,这才演变成了如今这场政治灾难,现在也只能慢慢弥补了,而现在,他能够做的便是遏制这一股风气,从接近五十个县开始停摆,到府、道也开始陷入停摆,最后朝廷也在徐清的命令下宣布停摆,整个国家彻底陷入到只有政府而没有政府官员的状态之下,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民间的议论已然是吵破天际了。
他们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一切都很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政治就开始恶化了,这让他们在疑惑的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恐慌,任何时候,政治若是出现了问题,往往就是老百姓要遭罪的时候,这是历史的必然,对于宋朝的老百姓们来说,眼下这种政府停摆的情况,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甚至历史书上都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自然让他们感到很是恐慌,民间的恶劣事件自然也是频频发生。
而因为县令不管事,所有的司法判决自然无从下达,被抓住的囚徒们只能关在监牢里等待发落,但是这样的人开始越来越多,衙门的小吏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些罪行稍轻的人给放了,这样一来,自然让社会更加增添了暴乱的成分,而到了这个时候,双方已然是骑虎难下了。
徐安这一边是不可能停下眼前的活动的,因为他停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个就是徐清答应赵昕的要求,开放朝廷,拿回一部分权利,这样一来自然是可以消除眼前的困难,但徐清是不可能答应的,他心中恨不得把皇帝的权利彻底剥夺才甘心,又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情,至于另外一种,那就是赵昕跟徐清谈判,双方各让一步,这一种方法好像比较容易实现,但事实却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双方之间形成的芥蒂就很难改变,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东厂所缉拿的官员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人,这个数字无疑是非常庞大的,这些人谈判的时候应该怎么对待呢?绳之以法么,这是许多宋朝官员所无法接受的,他们的门生故吏,或者是老师同僚如今全部都在朝堂之上,他们若是不救,这些人说不定就会捅出一个窟窿来,到时候整个朝廷都将被皇帝拿捏在手中,所有人的把柄将化身为一把把的利剑,将徐清所搭建的朝廷彻底毁灭,这不是任何人能够接受的。
而如果放了他们,那么皇帝的权威何在,百姓又会怎么看待皇帝,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点,除此之外,如果要谈,徐清既然不能答应退让,难道皇帝就能答应么,他也不能答应,因为他是裹挟着民意做这件事的。
如今民间虽然有一部分理智的人认为皇帝那么做,是在破坏整个国家的规则,无论是潜规则还是明面上的规则,都会让这个国家万劫不复,所以他们是反对如今皇帝这样大肆逮捕朝廷官员的,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很赞成皇帝的做法的,认为他们是在清除这个国家的囊虫,是一种值得肯定的做法。
这样一来,皇帝若是想退,必然会失信于民,这对于皇帝来说,简直比权力被夺走还要可怕,毕竟他之所以能够成立东厂,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至高无上的权威,古代讲言出法随,就是说的是皇帝,皇帝只要答应的事情,就必须要办到,因为他是权威的象征,如果失信于民,就会失去百姓的支持,这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不能忍受的。
这也就是如今这个问题的关键,双方都不愿意投降,眼看着社会陷入慌乱之中,徐安也只能尽量让皇帝控制东厂不要再继续大规模的逮捕而已,但对眼前的局势却是于事无补,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殖民地重新开始陷入动荡。
他们看到了宋朝如今的危机,这就是他们赢得独立的机会,许多地方的游击队重新开始在各个地方组建,对抗着宋朝的军队和当地的附庸军,看到这些情报传到政事堂,徐清心里也很是烦躁,眼下的局面就像是打了一个死结一样,根本就解不开,而也直到这个时候,徐清才意识到,当年自己对徐安的疏忽,到底是给自己培养了多么大的一个敌人。
至于赵昕,此时也是在犹豫之中,眼下的情况跟他所想象的并不一样,徐清孤注一掷的宣布朝廷停摆,这着实是吓到了赵昕,官员可不像工人,随时可以找到替代品,尤其是高级官员,他们都是宋朝历经几十年的培养,才能胜任这些职务的,短时间内又从哪里可以找到这么多专业的人才呢。
并且你能保证这些人不贪吗?这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近代中国有一个笑话,就是讲一个村子里,村长总是贪污,但每一次乡民们要投票选村长的时候,大家还是会一致的投给这位贪污的村长,后来记者得知这一件事情之后就去问这些村民,说大家为什么要继续选他,而不换一个人呢。
村民们的回答则很耿直,也很出人意料,他们说“他们以前也选过其他人来当村长,但是新上来的村长并没有符合他们的期待,并且和前任的村长一样,还是贪污腐败,并且相比起前任来说,要更加的贪污腐败,因为他们家还没致富,而前任村长已经致富了,所以后来为了保证贪污的金额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他们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让他当村长,起码他已经富了,贪污起来也不会像那些穷人一样吃相难看。”
这就是他们选择这个人继续当村长的原因,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确实很符合逻辑,新上来的人就一定会不贪吗,或许他们刚上来的时候还能遵守自己心中的誓言,就像每一位刚刚爬上来的官员一样,初入政坛,他们或许真的想要做一位君子,可身处权力中心,你靠的越近,就越是多的身不由己,在那种状态下,你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在甘堕落,想要出淤泥而不染,除非有强大的背景,不然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朝廷的停摆,根本就无法寻找人代替,国家的精英全部都在这里,他们领导着这个国家不停往前,而现在这群人不干了,底层百姓自然也就是群龙无首了,失去了秩序,人类便会退化为野兽,虽然现在情况还没有到这么糟糕的地步,但摆在赵昕面前的问题,依然困难重重。
至于如何解决,眼下的情况似乎也只能谈判进行了,不然殖民地若是再继续动荡下去,就会影响贸易,而影响贸易,那就是上百万人的饭碗将会出现问题,还有边境的安全问题,如今辽国和金国都在边境线上频繁的调动军队,根据情报,金国还在不停的支援那些游击部队武器给他们,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要是再继续乱下去,宋朝十分可能会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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