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府中有座很美很清幽的小院,叫做叠翠苑,是我额娘生前的住处,因为我对这位早已故逝的才女额娘一直怀有一种崇敬的心理,总想瞧瞧她生前住的屋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是府中的管事嬷嬷孙嬷嬷(她也是我的教引嬷嬷)严禁任何闲杂人等进去,就连我也不可以,所以,这座叠翠苑可算是府中的一块禁地。.
这日,我见孙嬷嬷照例亲自将叠翠苑打扫完毕后离开,贼溜溜地朝周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就大着胆子悄悄溜了进去。闲适地漫步在这座清幽整洁的小院中,只见四周凤尾森森,竹影婆娑,几百杆修长的翠竹交相掩映,倒还真是应了“叠翠”二字!两边的花架上摆满了一盆盆枝繁叶茂的菊花,可惜还没到开花的季节,看不出都是些什么品种,不过,估计就算是开了花我也不知道!紧挨着窗口种了几株半人高的阔叶芭蕉,碧绿碧绿的,后院则种了一大株枝节虬劲的老梅,我四下里转了转,竹、菊、梅……唉,可惜美中不足呢,惟独少了兰花,否则就可凑齐“梅兰竹菊”四君子了居!
我抬起头,望着门上的匾额,上写“叠翠”二字,哇,好漂亮的字啊!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个字,心里羡慕得要命,这字体秀丽飘逸,似是女子书写的手迹,暗自思忖,这应该是额娘题的字吧!俗话说“字如其人”,这字儿写得这么漂亮,这人应该也是生得很漂亮的吧!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缕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嗯,好香啊!我闭上眼深吸口气,细辨了辨,是梅花熏香的味道呢!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抬手小心地掀起玄关处挂着的紫竹刻花门帘,好奇地打量四周,屋子被布置得非常素净雅致,里头是一张雕花嵌钿的红木大床,悬挂着绘有淡彩水墨山水的水绿纱帐,床上整齐地叠放着素纱衾被,一管温润柔和的玉笛静静地躺在枕边,一阵清风从窗口吹来,将床幔上缀着的那排精美细致的雪青流苏吹得轻轻摇曳;靠窗那张又大又宽的梨花木雕花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砚等文房四宝和一叠叠色泽素雅的描金印花彩笺,紧挨着书案那一溜儿高大的书架中则放满了各种书籍,雪白的粉墙上挂着几幅丹青字画,屋子中央还摆放着一具古朴浑雅的琴,琴头上垂着一条漂亮的烟粉流苏,坠着一块鲜莹亮洁的美玉,一阵阵淡蓝的轻烟缓缓自墙角那只精巧的紫铜梅花鼎中袅袅飘出。
整个屋内充满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不太像是哪位千金小姐的香闺绣房,倒更像是一位文人墨客的书房。我知道她的奶娘,也就是我的教引嬷嬷孙嬷嬷一直时常亲自来拾掇这间屋子,因此,虽然佳人早已逝去,可屋内却仍是保持窗明几净,看上去纤尘不染,仿佛她还住在这里,从未离开似的。
我走到书架前,仰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惊讶地发现书架里摆得最多的竟是纳兰容若的诗词文章,呵呵,看来这位才女额娘跟我一样,也很喜欢纳兰容若的作品呢!我微微一笑,信手抽出一本词集,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案前,支起双肘,用纤细的手指点着那一排排艰涩的繁体字,略有些吃力地逐字念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把酒莫惊春睡重,读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正聚精会神地念着,忽然听见耳畔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我抬起头,一眼看见孙嬷嬷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我,糟了,怎么竟会被她给逮个正着!我顿时一阵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讷讷地轻声说:“孙嬷嬷,我……我……”
孙嬷嬷朝我缓步走过来,伸手轻柔地摸摸我的头,感叹地说:“像……真是太像了!赭”
“孙嬷嬷,您说什么像呀?”我见她对于自己私自溜进这间屋子并没有生气,便放下心来,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孙嬷嬷眼圈一红,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略有些哽咽地说,“格格,您才刚坐在这书案前念书的时候,那模样、那神情,跟咱福晋可真真儿是像得紧哪!”她顿了顿又问道,“格格,您才刚念的是什么?”
“是纳兰容若的《浣溪沙》。”我话刚一说出口,心中倏然一惊,糟糕,穿帮了!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人教怎么会念词,她一定要怀疑我了,呜——她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有妖孽附身啊?想到这里顿时就更加惶恐不安,心虚而害怕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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