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刘家集镇上可说是家家哭声户户举哀,人们都陷入了家破人亡的巨大痛苦之中。人们哭着、叫着,不由得都骂起了这群丧尽天良的清兵,人们咬牙切齿地诅咒他们,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撕成碎片才能解消心头之痛。
这时,忽然有一个小伙子站到街上大声叫道:“乡亲们,有种的都跟我走吧,咱们投奔白莲教去,拿起刀枪把这群混帐东西一个个都杀了!”
喊话的小伙子正是萧天云,他草草埋葬了家人的尸体,抹了一把眼泪,拿了几件衣裳和一些干粮,便站到街上呼喊乡邻们跟着他走。他这一喊,镇上的人们都纷纷跟着呼应,因为大家都看到了,白莲教的兵秋毫无犯,对老百姓特别好,而官军却简直就是一群吃人的野兽,两厢对比,谁不会对白莲教心怀向往呢?结果当时就有几十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要和萧天云一起走。
一个老头子拉着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对小伙子说:“小虎子,你也去吧,去给你娘你姐姐报仇。这世道让人没法活了,不得不反啊!”
小虎子说:“爹,那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
老头子说:“你不要管我,我总能活下去。要不是我老了,我也跟你们一起走。你快走吧,去襄阳找白莲教,去杀官军吧!”
最后,有四五十个年轻人加入投奔白莲教的行列,他们怀着深仇大恨,向着襄阳走去,去寻找能帮助穷人的队伍来给自己报仇。
这一边,在血洗了刘家集后,陈世魁匆匆忙忙地向上级报告,报称:“……职部于刘家集与教匪遭遇,标下督军力战,逆匪大败,共斩首千余级……”随后,他带领着这支心满意足的人马继续向襄阳进发,官兵们的心里都在描绘着进入襄阳后的美景,似乎都已经看到有无数的金钱美女正滚滚朝自己而来。
眼看着距离襄阳不足百里之遥了,天色已晚,陈世魁命令部下安营扎寨,明日继续向襄阳前进,同时派出游骑到前方侦察。
吃罢了晚饭,游骑回来了,并且带来了好消息:他们跑到了距离樊城只有三十多里地的地方,迎面撞见了一些从襄樊而来的老百姓,据这些百姓讲,白莲教匪已经开始撤离襄樊两城了,他们把很多东西都装上了船,正在向郧阳一带运,还有很多教匪已经出了城,都向着西面逃走了。
陈世魁听了,心中大喜,这意味没有硬仗可打了,而两座富庶的城市,襄阳、樊城则是唾手可得。他对营中的师爷说道:“他奶奶的,这教匪把城里的好东西都运走了,你说咱们要不要连夜进兵,把那些财宝都夺下来?”
师爷说:“大人不必焦急,谅这些逆匪也无处可以遁逃。他们无非就是逃到郧阳而已,可那里他们就能守得住吗?到最后,他们还是要逃到郧西那些荒山沟里的,到了那时,他们还要金银财宝有什么用啊?”
陈世魁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正在这时,有一个亲兵走进中军帐报告:“禀大人,营外来了一个骑马的人,他自称是襄阳的官绅,有重要军情报告。”
陈世魁说:“哦,有重要军情?那就让他进来吧。”
亲兵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就领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均州举人王益之的儿子王延恩。
两个月前,王延恩奉父命带领官军去偷袭黑石坡,结果没想到反而中了埋伏,全军覆没。王延恩当时躺在死人堆里装死才算逃过一劫,等他回到家,见到家里已经被烧毁了大半,父亲和几个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了母亲和几个姬妾。他不由得痛彻心肺,指天誓日地要为父亲报仇。由于均州城也被白莲教拿下了,知州孙修福逃之夭夭,不知所踪,因此,整个襄、郧地区几乎都成了白莲教的天下,王延恩不敢在家里呆着了,他跑到了襄阳附近的枣阳县在那里偷偷躲藏在一个亲戚家中,每天四处打探白莲教起义军的情报,准备着交给清军,为剿灭白莲教出一份力。现在,他听说有一支清军人马向着襄阳杀来,便急忙赶来通风报信,通禀之后就跟随着亲兵走进中军帐,跪下向陈世魁磕头施礼。
陈世魁咳嗽了一声,噗地向地下吐了一口浓痰,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来者何人啊?有什么事情要向本帅禀报?”
王延恩说:“小人乃是均州城外十里坪镇的人,名叫王延恩,乃国子监生员。今闻大人统兵前来剿匪,特地来此禀报军情。”
“噢,原来你也是个读书人,那站起来说话吧。”
“谢大人。”王延恩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大人统帅兵马是否要到襄阳去?”
“不错,襄阳、樊城陷于贼手,本帅此次正是要去那里督兵剿匪,解民倒悬。”
“大人,襄阳去不得呀,去则必危呀!”
“啊,什么,你,你怎么如此说话?”陈世魁不由得十分诧异。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窃据襄樊的教匪乃是郧阳自然教龙汉青一支,现在又称作襄阳红号。这个龙汉青非常人可比,此贼狡悍过人,善于用兵,他的人马号令森严,凶顽异常。两个月前,他只有不足三千人马,但却将郧阳副将杜德生所部两千多人一举全歼。如今他已经有将近一万人马了,更是不容小觑。这两天,小人一直在襄樊一带打探军情,看到教匪的兵丁四处宣扬,说他们要放弃襄樊,到郧西去当山大王。还弄了很多船只,让人往上面装货物,但据小人在一旁仔细观察,那些船只是停泊在那里,始终没有开动,这其中显然有诈。在小人看来,这必定是龙汉青设下的圈套,要诱使大人进军,入其彀中啊。”
“哦?”陈世魁手捋长髯,心中疑惑起来。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延恩,心中暗想: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个陌生人,他说的到底可信不可信啊?
陈世魁已经看过了很多军报,所有的报告上都一致指出,齐王氏(王聪儿)和姚之富是襄阳群贼的首脑,所部最为凶狡,其余各部都是协从,皆属乌合之众。如今王聪儿、姚之富已经率部西去,只剩下个龙汉青,这时来了个王延恩,硬说龙汉青才是最厉害的渠贼,这让陈世魁实在难以置信。他捋着胡子,继续四平八稳的问道:“照你这么说,这龙汉青所部凶狡犹在齐、姚二贼之上喽?”
王延恩说:“大人,正是如此,齐、姚二贼所部人数虽多,但部伍散漫,号令不行,不难击破。唯有这逆贼龙汉青的人马与众不同,恕小人直言一句,官军中也难找出可与之匹敌的对手啊。”
“那依你之见,本帅该如何处置?”
“大人,依小人之见,大人应暂且按兵不动,多派哨探侦伺敌情。我料想龙汉青必在前往襄阳的某处道路上设下了埋伏,或者在襄阳城内设有埋伏。大人弄清敌情后,可因势而动,出敌之所料,攻敌之不备,如此可获全胜。”
陈世魁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他心想:“那么多的军报难道都是假的?难道就凭这么个素未谋面的人一句话,我就避战不前?这个王延恩到底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龙汉青派来的奸细,故意用话吓我,让我不敢进兵,好掩护他逃走呢?”想到这里,他便冷淡地说道:“好,你所说的本帅都知道了,天色已晚,你下去好生休息吧。来人,好好照看一下此人。”他在“照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那就是在暗示部下要将王延恩盯住,别让他跑了。
王延恩一听陈世魁的语气,就知道他没有相信自己,情急之下,他“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大人,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虚假,愿受斧钺。小人的全家在十里坪镇惨遭白莲教杀戮,父亲兄弟都死在龙汉青的手下,小人与教匪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立刻就能将龙逆食肉寝皮,因此,万望大人一定要相信小人所言,千万不可贸然进兵,否则悔之晚矣啊!”他叩头在地,砰砰有声,几乎要把额头磕出血来。
陈世魁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本帅知道了,天色已晚,本帅也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
王延恩无奈,只好起身跟随着亲兵走出了大帐。陈世魁转过身对自己的师爷说:“你看此人所说是否属实?”
师爷拈着胡子摇摇头:“此人所讲匪夷所思,在下也是头回听说。龙汉青所部本白莲教一个小小的旁支,徒众向来单薄,如今听说有万余人马,可是教匪的人数一向是连裹胁的老弱妇孺都算在内的,如此算来,龙汉青部能战之兵最多不过两三千,纵然有什么阴谋诡计,又何足道哉?”
陈世魁点点头:“言之有理,不必理睬这个王延恩,明日一早立即进军襄樊!”(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