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保像一尊天神般屹立在那里,虎目圆睁,怒视着冲上来的忠孝军,双手举着被鲜血染红的长矛,挺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忠孝军士兵都被他吓呆住了,大家围着他,没有人敢靠前,过了许久,大家见杨天保始终不动一下,这才有个士兵大着胆子凑过去,用自己的长矛杵了一下。只见杨天保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原来他早已气绝多时了。
此时,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杨天保所部的共和军遭到了全歼,同时,忠孝军也伤亡惨重。因为杨天保的部队特别顽强,没有人肯于投降,每个人都死战到底,结果给忠孝军也造成了重大伤亡。
唐宗周看着漫山遍野的尸骸根本顾不上惊叹了,他看了一下天空,只见红日已经西沉,这场惊心动魄的大血战打了整整一天。他对罗清皋说:“咱们这一路上都慢吞吞地走路,可现在却到了该快走的时候了,马上趁热打铁,你马上带着自己的兵马直取安庆,我随后赶到,免得夜长梦多,再出现什么变故。”
罗清皋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但唐宗周又把他喊住了:“等等,把这个也带上。”他指了一下地上,那里有刚刚送来的杨天保的尸体。唐宗周对罗清皋说:“把这个带到城下,让守军看看,他们的军长都被我们打死了,让他们心惊胆裂去吧。”罗清皋答应了一声,叫人把杨天保的尸体运走了。
却说安庆那里已经从逃回来的败兵口中得知大败的消息,于是上下都紧张了起来。此时城里还剩下了不到一万人的兵力,由赵广济统领,他意识到安庆肯定是守不住了,但是如果放弃安庆,他又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正在犹豫彷徨之时,忽然有人闯进屋来对他说道:“赵军师,怎么还不布置人马上城防御啊?”
赵广济一看,是傅雪莲。他忙说道:“夫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傅雪莲说:“我根本就没有走,我要和天保死在一起!”说到这里,她的眼圈泛红了,她抹抹眼睛对赵广济说:“赵军师,你赶快离开安庆,去南京向龙总统求援。告诉龙总统,我傅雪莲决心以一死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另外求他照顾一下我那个可怜的没爹没娘的孩子。你快走吧!”
赵广济的心中也不由得十分感动:“夫人,还是你走吧。我老了,死了也没什么,你还年轻,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呀。”
傅雪莲说:“这一仗败了,天保凶多吉少,我不能撇下他一个人苟活。你快走,我求你了!”
就这样,赵广济走了。傅雪莲带着将士登上城头,向城外望去,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见忠孝军的大队人马从远处蜂拥而至,他们的人数比守城的士兵多出了数倍,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很快,忠孝军就把安庆城团团包围住了,四下了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点起了一束束火把,将城下照耀如同白昼,好像要连夜进行攻城的样子。
只见忠孝军的士兵拥到距离城墙尽可能近的地方,有人向着城上高喊:“喂,共和军的弟兄们,你们不要再打了,赶快投降吧!你们的军长杨天保已经被我们打死了。”说着,就见忠孝军向着两边闪开,有人推着一辆车子来到了城前,同时很多的火把聚到了这辆车旁,有人接着喊道:“喂,看清楚点,这就是杨天保的尸首,好好看看吧,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你们都是这个下场,快投降吧!”
傅雪莲向着城下望去,只见那辆推车上躺着一具尸体,正是杨天保本人。傅雪莲感觉好像五雷轰顶一般,登时就僵住了,她原本还有一点幻想,幻想着杨天保冲出重围,死里逃生,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傅雪莲仰面向天,尽力收住自己的眼泪,然后对着身旁的将士们说:“弟兄们,杨军长死了,你们会投降吗?”
一个年轻的团长对她说:“夫人,我们都是杨军长的兵,从来不知道投降两个字怎么写。今天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们都要和这帮狗日的拼了,谁投降谁不是爹妈养的!”其余的将士们也发出了一片吼声:“不投降,宁死也不投降!”
傅雪莲说:“谢谢弟兄们,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死,以此来报答龙总统的恩德。”
那个团长说:“夫人,我们和这帮家伙拼了,但是你得走啊。我派些弟兄掩护你杀出城去吧!”
傅雪莲说:“不,我怎么能为了我一个人让众多的弟兄们丧命呢?我就留在这里,和大家死在一起,以此来告慰杨军长的在天之灵。”
罗清皋在下面见共和军不肯投降,便下令发起强攻。此时守在安庆城里的共和军已经不足万人,要守住这么大一座城池已经十分困难了,但是共和军的将士们依然斗志昂扬,英勇无畏地坚持战斗。他们打退了忠孝军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最后在唐宗周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支援的情况下,才被敌人突破了城墙。
城墙被突破后,共和军的士兵和忠孝军展开了巷战,安庆城内处处火光,处处喊杀,一直打到了天『色』放亮,才渐渐平息下来。傅雪莲在一些共和军士兵的保护下节节后退,一直退到了杨天保的军部所在地,到了这里,再也无可退却了。傅雪莲对士兵们说:“你们走吧,各自逃命去吧。”
那些士兵们说:“不,我们是杨军长的兵,只有战死,没有逃生这种事。”这时,忠孝军已经杀到军部门口,剩余的共和军士兵奋勇地冲了出去,和敌军展开了最后的搏斗。
傅雪莲一个人退到了内室,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中浮现出自己和杨天保在这里曾经有过的美好景象。“唉,可惜这种好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她点亮了一支蜡烛,在房间里四处点火,火光很快就熊熊燃起,整个屋子都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傅雪莲平静地坐了下来,拢了拢自己的秀发,心中默默地念诵着:“天保,我来了!龙总统,我用生命报答你了!”
安庆的战斗结束了。唐宗周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大获全胜。他走进安庆,看了看战后的惨状,当他知道傅雪莲在军部自焚的事之后,对手下人说:“将傅雪莲的尸骸找到,然后找两口上好的棺材,把她和杨天保的尸首都装进去,再让这里俘获的敌兵送回南京去。”下面的人立即就去办理。
这时,罗清皋来到了唐宗周的面前,唐宗周对他说:“接下来咱们就要打南京去了,以前咱们慢腾腾地在地下爬,一爬就是差不多一年;今后不能爬了,要『插』上翅膀飞,争取下个月就打到南京去。咱们不能让龙汉青有喘息之机,不能让他重新整顿队伍,一定要趁势把他打垮。”
罗清皋说:“咱们的伤亡太大了,现在光伤兵就有两万多人,缺医少『药』,需要救治啊。另外,咱们去打南京,要带多少人,多少粮草也要有个谱啊。”
唐宗周说:“伤兵的事就交给安徽巡抚去解决吧,咱们必须全力进军。我看这次去打南京,咱们这里去五万人就可以了,方佩纶汤守谷那里再凑上两三万,咱们有七八万人去打南京,我看足够了。因为现在龙汉青已经没有多少兵可用了,他现在只有萧天云一支人马,不过三万多人,再加上一些守备的兵力总共也不会有超过五万的能战之兵,所以咱们带上八万精兵足以拿下南京城。”
罗清皋说:“好,那就这么办。我这就整顿队伍,把各营的兵马重新编排一下,缺员太多的好好补充一下,然后大家休整几天,咱们就向前开进,先把芜湖打下来再说。”
就这样,唐宗周一边把自己在安庆大捷的消息上报朝廷,一边整顿队伍,准备继续向南京推进。且说,安庆失守的消息传到了南京,引起了一片震惊,杨天保的部队全军覆没,等于共和国塌了半边天,现在只剩下萧天云一支能战的部队,如何才能挡住忠孝军的进攻呢?共和国难道就要夭折了吗?这个巨大的疑问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和王聪儿为杨天保和傅雪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葬礼上所有的人都心情沉重,大家都意识到共和国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
葬礼后,我和王聪儿回到了总统府,王聪儿依然为了杨、傅二人的死恸哭不已。我耐心地安抚着她,对她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咱们还是想办法为他们报仇吧,光哭是没有用的。”
王聪儿抬起泪眼对我说道:“咱们还能为他们报仇吗?如今能战的兵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天云一支人马,南京都要保不住了,咱们可拿什么去给天保和雪莲报仇啊?”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程允中急匆匆地走来了,对我说道:“总统,萧天云送来战报,他在歙县打败了方佩纶和汤守谷的联军,斩获一万余人。他向总统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我对程允中说:“你叫他马上撤回来吧,南京现在如同一座空城,没人防守可不成啊。”
程允中说:“总统,即使天云回来,咱们的兵力也还是太单薄啊。我看,咱们必须立即招兵,赶紧组织新的队伍。要不然的话,南京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据咱们的情报,唐宗周正在加紧补充队伍,下个月就会对南京发起进攻的。”
王聪儿说:“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训练出一支善战的大军呢?如果都是些乌合之众,上阵之后还不是白送死?”
我紧皱着双眉,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对程允中说:“马上发出一道告示,告诉苏杭二州的父老乡亲,如今共和国处在危急之中,如果大家不奋起救援,共和国就将被清廷消灭,号召各处的百姓立即组织义勇军,到南京来参加保卫战,共同保卫咱们的自由家园。”
程允中说:“这能行吗?平时叫他们交税他们都磨磨蹭蹭地不肯交,如今叫他们拼命,他们更不能干了。我看还是紧急强征南京附近的百姓入伍,抓紧训练,或许还能管点用。”
我说:“各种办法咱们都可以试一试,这道告示一定要发下去。发给苏杭地区的每个民选『政府』,要他们把布告贴满全城。”
于是,布告很快就发下去了,苏州的民选知府蒋国基自然也接到了一份。他接到布告之后,就把自己的好友苏州同知季世光请来商议。蒋国基对他说道:“你看看吧,咱们这班刁民终于算是闹到头了。这些年来,他们一个个赖着不交税,咱们年年的税款都收不齐,结果搞得南京没有办法大规模扩充兵源,现在安庆吃了败仗,南京危在旦夕。这下就好了,这班刁民就要舒服了,等着大清的官员们回来收拾他们吧。”
季世光看了看南京的文告,心情格外沉重,说道:“我说知府大人,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说风凉话?共和国要是完了,咱们这些人首先要杀头的,而且还要株连九族,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把义勇军组织起来吧。”
蒋国基苦笑着说:“就咱们这班刁民,平时收个税他们都不肯交,如今叫他们去打仗送命,他们哪里能去?我看这义勇军肯定是搞不起来的。”
季世光说:“搞不起来也要试一试嘛,我看还是赶紧把布告贴出去,另外想办法筹措点银子,说什么也得招募一支军队才行啊。”
蒋国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找人来将南京的文告刻板印刷,印制了几百份,然后派人到苏州的大街小巷到处去张贴,贴完之后,蒋国基就回到了知府衙门,对两个老婆说:“二位娘子,我的知府梦也就快做完了,接下来就要杀头上法场了。你们两个快点跑吧,免得跟着我一起受株连。”
两位娘子都痛哭失声:“相公啊,我们不走,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于是,夫妻三人抱头痛哭,哭得好不伤心。蒋国基连晚饭都没有吃好,只是灌了几碗黄酒就『迷』『迷』糊糊地躺下睡着了。他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他的大娘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摇醒:“相公,相公,快起来,有事情了。”
“怎么,清兵打过来了?”蒋国基似醒非醒地问道。
“不是啊,是乔长庚老爷来找你有事。”
“他,他来干什么?这个混蛋,和我对着干了三四年,如今要树倒猢狲散了,他还来烦我?”蒋国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套上了衣服,来到了客厅。
到了客厅,就见乔长庚和两个议员都等在那里。乔长庚一见他就说道:“蒋知府,如今大敌压境,共和国危如累卵,咱们必须得把义勇军组织起来才行啊。”
蒋国基坐下来打了个哈欠:“啊——哎呀,我说乔长庚啊,今天你怎么变了脾『性』了?往日里不管我要干什么,你是一律都要跳出来反对,今天怎么和我站在一起了?”
乔长庚说:“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些?这共和国要是完了,咱俩都得上法场砍头,我还和你争执什么呀?现在咱俩必须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行。”
“好,你说的好,乔议长,我今天可跟你先把话讲清楚。如今知府衙门是一点银子都没有,要想花钱雇人来当兵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因此,你要我去拉起一支队伍,我可办不到。”
乔长庚说:“你没有钱,这我还不知道吗?咱们民主『政府』,财务公开,你花的每一文钱我那里都有记载。你现在没钱我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呢,我决定毁家纾难,把我的家产都捐出来,大概也能凑个三四十万两银子吧。拿这笔钱来组建义勇军应该差不多吧?”
蒋国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你要捐家产?”
“是啊,我要捐家产。我要是现在不捐,将来清兵到了,我连家产带命一起都要丢掉了,这么简单的账谁不会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蒋国基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太好了,乔议长,有了你这笔银子,咱们组建一支万把人的队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正在这时,季世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哎呀,你们还在这里闲聊,快出去看看吧,外面都闹翻了天了。”
蒋国基一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他急忙和季世光、乔长庚等人跑到大门口去看个究竟。到了门口一看,只见府门外只见府门外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看见蒋国基出来了,便都大声呼喊起来:“蒋国基出来了,蒋国基出来了!”“喂,蒋知府,南京到底怎么样了?”“老蒋啊,我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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