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鬼与毒(上)
“容家一向洁身自持,从不干涉人间纷争,这是数百年来不曾打破的定约。我罗门教在中原行走,也对你容家礼敬十分,从不曾有所干犯。你今日却因何要插手我教的事务?!”
烟团缓慢的向后收缩,没有立即应答。无数伸张的触角纠缠到一起,形状变得更加凝实,逐渐聚拢成许多尖端锐利的剑锥状之物,烟中人似乎正在凝神戒备。片刻后,便在谢护法堪堪将把耐心耗完的时候,才听到他慢慢地回答:“如果说插手,也是你们罗门教在插手。我与雷师兄他们同行在先,你们设伏阻挠于后,这先后的秩序你不至于弄颠倒了吧。”
“这真是那个年轻人!?”谢护法把眉头皱了起来,却一时还不肯就此相信。听到对方话里果然没有否认容家传人的身份,这让他觉得有点窝火和棘手。什么事情,一旦掺杂上容家,都会变得麻烦无比,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从刚才辨识出对方所用功法是驭鬼术,他便确知来者必非圣手小青龙了。但一时却也未愿相信就是前日讯报里称的那个年轻人。天下间将驭鬼之术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除了信州容家之外,谢护法还想不出第二家,所以他还有另外一个猜测,以为是容家哪一个在外行走的子弟不小心误闯进峡谷来了。
“事到此时,你还不肯把真面目示见与人么?容家子弟的秉性似乎从不是这样遮头遮尾的。”
“那是老先生术法太过精妙,后进末学,岂敢造次。”烟团中人轻轻笑道,“一旦失了小心,让老先生的雷霆手段近身,晚辈可承接不起。”话是这般说,片刻后黑雾涌动,一个青袍白面的年轻人却在剑戟般的烟气里显出身形来,正是面目温和的郭步宜。
“见过老先生,有礼了。”
随着他的显身,激醒临虫还没有被伏慑的几名堂主心头压力骤松,几人面色凝重,聚到了一起,都感觉到空气里骤然间冽许多的寒气。因护法大人正与对方接话,一时也没有人再上前递招。
罗门教诸众伏慑的伏慑,忌惮的忌惮,此时攻击已经暂时停止。阵局中几人都渐渐把气息缓回过来,胡炭听见郭步宜和谢护法的对答,心中又惊又喜,想道:“郭叔叔果然是什么容家的人么?听这老家伙的意思,似乎对容家很害怕,容家到底是什么来历……”猛然间却突忆起燃灯礼后凌飞对坎察说过的话来‘……鬼家是江湖上对他们的称呼,他们本姓容,是世代驯养厉鬼的家族……’,不由得暗道:“原来是养鬼世家,难道这老家伙怕鬼么?一听是养鬼世家就不敢动手了。”
果然,谢护法见郭步宜现身落地,确是前日信报里描述的男子,脸色登时阴晴不定起来。
胡炭见状大乐,暗道:“他果然害怕郭叔叔!养鬼术真的这么可怕?”可是郭步宜是郭步雄的兄弟,按说两人都同是容家的人,却怎么又都改姓郭,他却想不明白。
小童和秦苏在江湖上行走的时日不短,可是当时一伤一小,实力不济,竭尽全力也只是要躲避着玉女峰的追杀,大多数时间里都深居简出行取荒僻,哪能知道这些江湖隐秘。容家世代隐居在信州之内,因为术干阴阳,权掌生死,向为天下术派所忌。但容家的人也自知本分,并不仗此争夺世俗权名,因此多年来双方各自相安。
罗门教偏居在大宋境南,但对中原的势力分布尽了如指掌。谢护法身居高位,见识自与小童不同。他当然不会怕鬼,也不惧怕郭步宜其人,他忌惮的是容家的底蕴传承。容家的每一代传人,都有可能成长为鬼师,一旦膺获鬼师之名,将天下无有抗手。与这样隐敛起爪牙的庞然大物作对,无疑是极不明智的。三百多年前,容家上一代鬼师当世之时,初获封名便例行起巡官之礼,具九字墨函四处拜山投刺,以一人之力连挑蜀山、天龙寺、太清宫、仙都观以及无心庵的所有高手,事毕退隐,这是何等惊人的实力!那几十年间,鬼师虽不再出面人前,但“摄印容座师监律厉殃”九字依然传遍中原和西域诸国,当真是闻者屏声。
这些江湖掌故,因事关门派声威,中原各界都是极力遮掩的,门人多不知闻。而罗门教取意分疆自治,与大宋朝野敌对,自然要对敌人内部都做一番深入调查。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些隐秘,察觉到容家的可怖,罗门教上下才对之深怀警惧,从不敢有所干犯。
如有可能,谢护法是绝不愿意跟容家起冲突的。
“当真是后生可畏,年纪轻轻,功力已经逼近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不知道怎么称呼?”
“惭愧!晚辈资质驽钝,常自恨力浅任微,未能附骥于众位先贤。藉藉贱名,实是不敢见告,一则恐怕有损家声,二是不愿说来污染老先生清听。”郭步宜从容答道,躬身做了一礼,模样看来甚是恭谨。
“还真是巧言令色,倒真难为你了。”谢护法在心中冷笑,“你都这般回答了,若我还继续追问你的名字,反是我故意纠缠了。”不过他已经认定对方是容家的人,倒也未因此生起疑心。一个人的面貌姓名可以改变,但功法却无法作假,郭步宜用的确是驭鬼之术,除了信州容家,天下哪还有第二个门派有这等造诣?
皱起眉头看看身边滚倒一地的下属,谢护法暗暗估计对方的实力。能够一举伏慑住二十余名堂主坛主,此人远远强过普通的江湖高手。再对照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下交手,谢护法大概有了个答案。
看到谢护法的目光所向,郭步宜只道他在担忧属下的性命,便说道:“老先生不必担心,他们只是暂时被制,不会伤到性命的。”
“这么说来,你是在手下留情了,是不是老夫还该向你道谢?”
“老先生言重,晚辈只是取意救人,刚才见众位教兄功法高明,顷刻就要伤到敝友了,所以仓促出手不知轻重,还望老先生海涵。”
“哼!”谢护法听说,只重重哼了一声。此人功力虽不如他,但也相去不远。眼下情形是要赢此人不难,但却无法取命。他不得不思考进退。
“老先生想是罗门教的护法大人吧,气度如此不凡,却不知是姓马还是姓谢?”就在谢护法内心思量的当口,郭步宜却微笑着拱手问道。然而这看似平常的问话,却在谢护法心中掀起狂澜:“此人知道我教高层的出行安排!我教中有内奸!”罗门教这次外出监巡的有两位护法,一位是谢护法,另一位就是姓马,罗门教因与满天下为敌,两位护法的身份和一应讯息自是被遮掩得无比机密。除了各线的负责主脑,从香主以下无一得知。可是郭步宜却能准确道出两位护法的姓氏,由此可知他们的触角已经深入到罗门教内部。
“老夫姓谢。”饶是心中震惊,谢护法面上却依然神色未变,淡淡地应答道,“你们对我教里事务倒知道得不少。”
“这是容家要对我教有所举动的讯号么?”谢护法不由得在心中生出强烈的猜疑,微微眯起眼睛。眼前的年轻人让他有点琢磨不透的感觉,年纪虽轻,可是行事沉稳镇定,不像个莽撞的人物。而先前几句话对答听来滴水不漏,显见其极富心机。那么在此时这么问话,就不能用无心之言来看待了。“这是在表达容家的警告么?还是只想借此来给我施以压力,以改变眼下的被动局面?”
罗门教在峡谷中布局已久,在各处险高之地都备有暗着,郭步宜虽然功法犀利,但也未能强过谢护法。他虽然一上来就将一众堂主打个出其不意的伏慑,减弱以寡敌众的不利局面,但在局势之上,却仍旧居于下风。
当下见问,郭步宜谦和的回答道:“不敢,”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正在给谢护法带来无数想法,仍是温和的微笑,“贵教在南疆独大,多年来与中原门派交锋而不落下风,这样的实力足以笑傲天下。我也是心景仰之,才会特意追寻众位大人的足迹。”
这样的说辞,谢护法当然不信,可是他也没有说破,“那却是不敢当,与容家千年积淀相比,罗门教还称不上实力雄厚。”谢护法道,随即若怀无意的把话锋一转:“容家的声名,四海之内素所钦服。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容求羽先生的功力可有所突破?听闻几年前汾州曾出现鬼云,若是贵家主还不能封名鬼师,往后局势可不易应付啊。”
“大人有心了。”听见对方试探,郭步宜也微笑着答话,只是仍然没有正面回应:“天下事总归有个了结的办法,前人说舟到渡头自然直,这道理想是不错的。”
“那可不好说,”谢护法摇摇头,顿了顿,换过话头说道:“早就听说过容家的大名了,但是迩来事烦,你们又避世隐居,不好去唐突打搅,所以立教数十年来竟然未与容家朝过面,真是失了礼数,不过今日与你有此一缘,也算是个契机,来日我们定然会多加留意与容家的往来,说不定教主还会亲自去拜访容先生。”
郭步宜听懂了这话里暗藏的锋芒,却只简单拱手应道:“客气了。”这番模棱两可的态度反更教人寻味。
两个人都是极工心计的人物,又都各有忌惮,不能立时动手。这短短几句交谈里面,便是他们交锋的内容,下绊,试探,威胁,太极回手,绵里藏针,许多言语机锋,外人听着全无什么不对,但在当事人耳中,却不啻于步步陷阱,另有一番滋味。
不过郭步宜千辛万苦过来,可不是跟人斗机锋的,他受命保护胡炭,将小娃娃斡旋出险境才是他的目的,所以两句深深浅浅的试探过后,便将话引入了正题:“阵里面几个人与晚辈有点渊源,不知因何触犯了护法大人?可否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若只是触犯我,那倒好说了,”谢护法在口头上未探到什么信息,也不气恼,口中说着话,似乎不经意的向前踏进了一步。郭步宜立刻瞳孔微缩,面上微笑未减,身子却略略倾过一个角度。谢护法察觉到身子右后方浓重的暗影里无数烟气迅速蹿染上了石崖,居高临下作欲扑之状,锋芒砭入肌骨,而刚才偷偷绕转到郭步宜身后悬壁上的半库毒虫更是悄然僵毙,他踏这一步占取的暗势又被重新扭回平衡。
“圣手小青龙早年间伤害我教多名弟子,又夺走了教主的贺寿之礼,这可比触犯我严重得多。他眼下是没跟你们过来,但之前没跟你提及过么?”谢护法也是个深藏城府的人物,若不然也不能在罗门教里久居高位。他把神思凝定回来过后,便立刻回忆起了先前郭步宜答话里的一个细节:郭步宜先前称与‘雷师兄’同行,却没说跟‘胡先生’。按说这一行人里面,若有胡不为、胡炭和秦苏一家三口同行,而胡不为的江湖名声也不弱于雷闳,从人情习惯来说,郭步宜都应该明了主次才对。可郭步宜却持这样的说法,显然便说明胡不为一直不在队中。
圣手小青龙不在队中!这可是个重大的变故,要知此人才是罗门教一行来到此地最大的目标,他若不在,这次追捕行动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就是个需要重新考虑的问题了。
谢护法为人谨慎,有了这个发现却没有直询,却用拐弯抹角的问话来确认。
果然,郭步宜没有听出他在话里暗埋的陷阱,只照实答道:“我不知道胡先生跟你们有什么过节,我跟他也没有过接触,我只是要保护小胡兄弟的周全。”
“保护他?这小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让容家对他这么感兴趣?”
“老先生又何必多问?”郭步宜笑了起来。
“怎么?这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成?这小鬼年纪幼小,学的阵法虽然马马虎虎,可还没要紧到让容家另眼看待的地步吧。”
“呵呵,老先生想多了,我们只是敬重他的为人。”
“他这几岁的小娃娃,有什么为人值得让人敬重的。老夫真是想不出来,容家看上这小子哪一点了?”
“晚辈不会过问贵教在雍州扶持苍鸾派的事情,”郭步宜笑着说道,面对谢护法的咄咄紧逼,他在话中也亮起了刀锋,“护法大人又何必如此穷追细究。”他此时身处不利,所可凭籍者就是谢护法对他容家身份的忌惮,所以在紧要处决不能含糊,必须示敌以强。
谢护法把面目微微一沉,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郭步宜针锋相对的应答透露了两个讯息:一是雍州苍鸾派的隐秘布置已经被对方掌握,二是若是自己有什么举动,在雍州经营的整条北备二线必遭覆没。
这小鬼头竟然真的值得容家这般拼命维护么!
“好一个容家!真是对我教怀起防备了?”谢护法在心中暗想,眼中神光闪烁,侧过身子斜踏一步,仍然是看似不经意的转了个方向。郭步宜也是不动声色,脚步微分,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而藏在暗影深处的那些警惕攻防,却随着两人的一步一转,再次改变了势态。
数百只细小的飞虫伏在岩突的阴影里无声爬上崖顶,低低升上半空,准备借着暗色向远方投去,然而就在它们刚刚展起翅足的时候,就如同横遭急风的乱雨,哒哒坠地,纷纷毙命。
泥地之下,身形巨大的土鳖用尖锐的前爪拨开泥浆,耸身欲进,然而深深浸漫在前方土壤里的那些奇怪之物却让它生出强烈忌惮,它本能的停下所有动作,把尖爪都缩进腹下。
谢护法和郭步宜对面相看着,一个负手信步行,若闲庭赏花,另一人便似仰听天籁,叹息击节,缓慢的偏转身躯。
“你何必这么小心,我不会杀你的。”谢护法脸上挂起和煦的微笑,忽然单刀直入说道,模样似乎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在和后辈说话,然而这句话的内容,听在余人耳中,却直是兀峰突起,平地惊雷!跟前面的交谈完全不搭界。
“罗门教用虫用毒之术独步天下,护法大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晚辈不敢大意。”郭步宜脸上也有笑意,可是眼神尖锐,精气神始终牢牢锁紧谢护法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放松。
胡炭满面惊愕,从刚才二人的对话中他就察觉到了隐隐的刀兵意味,可是谢护法最后两句话挑明开来,仍然让他有些不知所以。他低声问雷闳:“雷叔叔,他们在交手么?为什么这么说话?”
雷闳本也有些疑惑,闻言重新仔细的观察二人的动作表情,再打量四周,片刻后,他才暗暗叹息一口气,摇摇头:“好手段!真是好手段!雷某人输在你手上,一点也不冤。”胡炭急问道:“什么好手段?”
好手段,当然是让人难以察觉的手段。
一阵狂风撞击石壁,反冲披覆,积在老藤上的雪粒被摇得纷纷洒落。
此时朔冬方隆,大地被雪,而在峡谷山中,风势更比村镇为盛,地面上常有打卷的冷风摇晃枯茎,刮起三尺雪尘。崖顶也是一般,每有号风荡过,便有星星散散的雪粒从空中纷撒下来。雷闳凭借着敏锐的五感,细心搜寻过后,便看到了无数弥漫在雪里,风里的那些细小的粉屑,那是不同于雪粒的尘埃,颜色略微暗淡,小如针尖,稀稀淡淡地散布在空气里,笼罩了这峡谷方圆里许的场地,用肉眼几难辨识。再回想起先前谢护法的几次出手,可以想见,这些尘埃般的粉屑将有怎样的功用!
“这座峡谷已经被布置成一个很大的陷阱,外面到处都飞着蝶粉,只怕有剧毒。”
听到雷闳这般说法,胡炭登时惊慌起来:“那郭叔叔岂不是有危险?他知道么?”
雷闳摇摇头,他能看得到,那些浸染在四周暗影里蠕蠕欲动的烟气,如剑如枪,如布如网,淡淡的粉尘总是很快被突然涌动的烟雾卷没。而隐藏在岩隙里那些数不清的虫尸更证明了刚才暗手交锋的激烈,郭步宜虽然略居于下风,却仍然足以与谢护法分庭抗礼。
雷闳往时自说有谋有勇,江湖上也未遇过能用计赚他的人物,是以颇为自负。然而眼下看到这二人的交手,攻防戒备之严密,心机之深沉,令人发指!只觉得与他们的心智比起来,自己实在相差太远。易地而处让他对上两方中的任何一人,只怕已经遭遇毒手。
谢护法大奸若善,老谋深算,这是不消说的了,也只有郭步宜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才能够应付得来。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那边两个人在默然对峙了片刻过后,谢护法忽然欢畅的大笑起来,收敛起气息,不再催逼蝶屑向郭步宜包围。“以容家如此声威,老夫岂敢加以冒犯。信鬼家果然不出庸才,以你这般年纪,却有这等功法和应变,实是令人赞叹,也不能怪老夫技痒想要试试你的身手。”
郭步宜察觉到迫在眉间那蓄势待发的气息一时消散,心中骤然一宽,却仍未敢放松警惕。心念默运间,身后几道贴地潜伏的烟气突然拉长跳起,蛇虫一般伸缩吞吐着将浮散的粉屑吞吸一空。待得身后留出一个纯净的通道,他才拱手回答:“护法大人客气了。大人只随意出手,晚辈便须竭尽全力才能应付。”
谢护法微微一笑,负手在后,没再继续这没营养的话题。说道:“我不为难你,你走吧,只是你的要求我也不能答应,圣手小青龙父子与我教结怨太深,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们了。”
“大人……”
谢护法却不等他劝阻了,把脸一沉,厉声喝道:“北正三线所有人听令,调集圣兵破阵!”
“是!大人!”
“是!”
压在阵座前方打转的虫群再次狂躁起来。被煞威伏慑的教众生机虚弱,无法再战,那几名功力精深的堂主便负起攻击之责,好在罗门教中人人都学有控虫之法,这般临阵换将,倒未因此生有错漏。
阵中胡炭几人这时才将养片刻,气息哪能恢复多少,见到攻击又来,无不紧张。坎察、秦苏和穆穆贴顾不得脸色苍白,再次闭目端坐,把灵气散入阵元之中。
气罩、叶茧、精土壁,一重重被策动开来,偌大的阵局上方闪起幽幽微光。
“大人!能否缓一步动手!”郭步宜见虫使们摇动线香,虫群涌动,急忙再出声央浼。刚才谢护法的突然示弱示好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一向持礼,对手既然朝他网开一面,突兀间他也不好再向几个堂主下手,只催动了崖壁上的烟气,覆落下来,缠成一道烟墙阻在虫群前方。
谢护法说道:“年轻人,我不欲与你为敌,可是你也不要阻碍我们的行动。”把手一挥,一道劲气击到了阵座上方的岩挂上,‘隆’的一声,碎岩震脱,一大块石头呼啸着崩塌砸落!
“小心!”阵里几人齐相提醒,穆穆贴刚要催起土柱阻拦,却见阵座上方的崖壁处黑影滚涌,十余丛手臂状的烟柱簇生出来,半空阻截,将那块巨石推得斜坠到了虫群堆里。
“谢前辈!贵教主丢失的礼器是什么样子,我来赔付如何?只要放过了这个小娃娃。”
“礼器事小,可是他们杀我教中弟子,这可干系重大!”谢护法摇摇头,朝几个下属喝道:“冲过去!”等见大群的甲虫扑入烟墙,前仆后继的叠上阵座罩上,便也低喝一声,展动身法冲向岩挂。
“谢前辈!”郭步宜不得不动手阻拦,双手勾动,谢护法身前寒光凌然,控虚之术再次发动开来,谢护法被迫凌空倒回,喝道:“我惹不起你容家,不想跟你动手,你也别拦我!”说着激开身周蝶翅,行动陡然加快,一闪身避过虚空中的交击,向岩挂下方打出了几道劲气,“隆隆隆隆!”巨响震耳欲聋,崩塌的山石倾顶直下。
郭步宜吸了口气,催动起阵座上方的烟团,想再如方才那样推落石块,哪知便在此时,蓦然察觉到头顶上的空气略有异样,虚空里似乎隐隐有波纹漾动,“有古怪!”郭步宜一惊,一股强烈的警兆突然便涌上了心头!
“咻!”两只交斩的黑色长尺向他颈脖剪击而来。郭步宜心中大震,急切间也顾不上阻拦石头了,两边肩头、膝盖、肘腕几处关节蓬然缭绕起两指高的烟蔓,他的身子倏忽间就变淡了一些,阴月双镰圣这一下交击只挥散了一团残影,郭步宜已经出现在四丈外的半空中,然而还未等他停稳身形,地面上两道迅疾无比的人影突然冲天而起,一左一右封住了他趋避的方向。郭步宜不知道这是谢护法身边的两个随侍,方惊讶怎么突然又出现这样行动敏捷的高手,头顶虚空处的另一道交斩,以及背后那道迫心而来的凌厉的冲击,却顿时将他逼进绝境。
刹那间,郭步宜心中变得雪亮!
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
好计谋!
他终究还是落到对方的计策中去了,谢护法刚才一番做作,言语加压后又撤去,之后一再示弱,一再强调不与容家为敌,为的便只是要消除他的戒备,这只是个欲擒故纵之计。然后声东击西,假意攻击胡炭以扰乱他的心思,等他不得不出手防护之后,自身必疏防备,此时时便发动了雷霆之击,启用了所有的暗招后手务求一击必杀,这老狐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离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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