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亨被刘清的一顿巴掌打得醒悟了,刘清自己也醒悟了。
“炼神洪炉”本来就是“无何有之乡”的产物,一定是独冠山的某位高手创造出来的,然后想办法带到了外面的真实世界里。
其实这正是“游神秘术”的秘密,“炼神洪炉”在“无何有之乡”一定还有元身,叶照正是参悟到了这一点,才造出自己的分身。
至于叶亭,她待在“炼神洪炉”为什么也有分身?刘清猜想,她的分身其实不是自己炼出来的,仍是叶照在“无何有之乡”创造的,这也是为什么叶亭控制不了神女,那具分身只听从叶照的指挥。
刘清继续轻轻拍打着“无用之树”,将仙气缓缓地注入其中,“无用之树”向他畅开了记忆,将以往的创造经历一一呈现出来。
最先出现的是楚兰亨,他将一片宁静祥和的竹林改造为杀戮之地,并制造了剑神的幻像,一遍又一遍地杀死。
接着是元明,他为徒弟造出了适合修炼仙术的竹林。
然后就是叶照了,从十四岁一直到三十几岁的现在,少年的叶照,眉清目秀,与叶亭隐约有几分相似,中年的叶照脸色苍白身体瘦弱,那双眼睛睿智而坚定,却总透着一股警惕与不信任。
他一个人生活在“无何有之乡”,有什么值得警惕和不信任的?
叶照对“无用之树”的理解显然比元明和楚兰亨深刻得多,这两人只创造了幻境,叶照却制出实物。
叶照多次接触“无用之树”,很多时候就和现在的刘清一样,只是想知道前人都造过什么东西。
叶照制造了十个不同的幻境,供自己在其中修炼仙术,还制造了一柄木剑、一截枯木、一尊他自己的雕像、一根木簪,还有其它不起眼的小东西小玩具,全是木制的。
叶照在“无用之树”的记忆中向上追溯,找到了“炼神洪炉”的元身,那是数千年前的一位天神制造出来的,它比叶照的那些小玩意儿复杂得多,需要的法力也更多,不说当年的叶照,就是内丹五重一的刘清,也没有能力原样造出来。
叶照还有一些举动,含义模糊不清,“无用之树”中的许多记忆,刘清都没时间继续追索了,他首要的目标是找到“炼神洪炉”和叶照的元身。
时间根本不够用。
但是十四岁的叶照却很快就同时出现在外面的“炼神洪炉”里,说明他用极短的时间就找到窍门。
刘清又坐在树下,思考着叶照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赢得时间的。
时间,时间,刘清猛地站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
“真是个傻蛋,时间不也是‘有’,不也是从‘无’中生出来的吗?。”
刘清将两只手掌都按在树上,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先是一片空白,转瞬就出现了成堆成堆的材料,这些材料并非固定不变的,而且会随着刘清的意愿改变性质,它们可以是等待被搭建的土木石铁,也可以是需要编程的数字与晶体管,一切可能都在其中。
刘清给自己制造了十天的时间,材料是他自己的法力和一束光。
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的法力不够。
刘清现在有时间详细观察那位天神是如何制造“炼神洪炉”的了,但他得抵住深入“无用之树”记忆的诱惑,通过它,许多人制出了奇思妙想的物品,有一些对修行帮助极大。
刘清抵住了诱惑,甚至没去寻找叶照的元身,他决定先救叶亭。
第九天,刘清终于找到了“炼神洪炉”元身的入口,他抬起头,只见一片椭圆形的树叶飘然而下,打着旋落在他的额头上。
这就是入口,“无用之树”的每一片树叶就是它的一个制造物。
一道强光闪过,和刘清初进石屋时一样。
但面前不再是竹林,也不是只有草与树的旷莫之野了,这是一间简陋的石室,室顶是圆形的,地面却是方的,墙壁过渡平缓,没有一点突兀。
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过,刘清运起仙,连喘几口,才缓过气来,这里的确是修炼的绝佳地点,内丹会自动与压力抗衡,永不停止,不知不觉中凝聚更大的力量。
石室中间有一张床,刘清走过去,低头看到昏睡在上面的叶亭。
时间好像倒流了。
两年前,刘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御马监大牢的一间秘室里找到了叶亭,她就是这样微闭双眼,呼吸匀称。
几乎一点变化也没有,两年的时间没在叶亭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微翘的鼻尖,淡粉色的嘴唇,尤其是那种天真、纯洁、稚嫩的神情。
刘清跪在床前,双臂放在床沿上,将头颅埋在里面,他在与自己心中正处在泛滥边缘的柔情做斗争。
这是“一心符”的后遗症,刘清告诫自己,观音在等着这一刻,不管观音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她总是在推动着这对男女相爱。
刘清用了绝大的意志,甚至请出剑神本尊的“定力”,才终于将这股柔情压抑下去,他现在想着三花圣女,想着两人缠绵缱绻的每一个场景,她是叶亭的对立面,一切与其截然相反。
刘清很快将关于圣女的记忆也深锁起来,免得欲火焚身。
但这不正是他要做并应该做的事情吗?刘清的脑子开始活泛起来,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与叶亭做真夫妻,取回内丹,救她性命,两全其美。
只要叶亭说出破解“守贞诀”的那几个字。
刘清推了推了叶亭,轻声说道:
“亭妹妹,我来救你来啦。”
叶亭毫无反应,刘清加了点劲儿,还是没能推醒她,对她总不能像对待造化真人一样拼命摇晃,刘清只得掐人中、捏耳朵、晃脑袋、按胸腹,最后确定,叶亭醒不过来了,神女分身的毁灭对她影响巨大,还能有呼吸已算是奇迹。
刘清因为内丹升到五重一,接触叶亭也得不到仙气了。
刘清坐在地上,想了一会,说道:
“没办法,只能用这一招了。”
他要用“唤魔摄念”进入叶亭的脑子里,找出破解“守贞诀”的那几个字,然后控制她念出来。
刘清已经发誓今后不再用这一招,原因就是上一次他被困在了神女的脑子里,那种憋闷恐怖的感觉令他印象深刻。
刘清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一有不对立刻退出,这很可能是陷阱。
刘清进入叶亭的大脑,只看到一张笑脸,马上就退回原身,啥事没有,刘清松了口气,但是心中一酸,因为那张笑脸就是他。
刘清从来不知道自己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这是第一次见着:英俊、阳光、爽朗、有魅力有亲和力,还有点贱兮兮,刘清纳闷,这点贱兮兮是剑神本尊的遗留,还是他刘清本人的风格?
虽然初次进出一切顺利,刘清还是不敢大意,每次都只在叶亭的脑子里待很短的时间。
他进入的次数越多,越是感到心酸与甜蜜,叶亭脑子里最鲜明最先蹦出来的记忆全是关于剑神哥哥的,有些小事,连刘清自己都没记住,却在她的记忆中看到了。
刘清几乎忘了自己的目的,机械式地在叶亭脑子里进进出出,只为了看到过去的片段记已:他触到她手、亲吻她的嘴唇、哄她开心、替她打恶人、向她表白心迹。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一个声音对刘清吼道,那是屈辱史,你像个提线木偶,被天上的人操纵着,做出愚不可及的举动,被一名凡间女人耍得团团转,假的
刘清连踢带踹、连扇带打将这个声音撵到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里,然后面带微笑,在叶亭唇上吻了一下,抬起头之后,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一滴泪水。
“这他**的太假了”刘清高声说道,声音在石室中来回激荡,但是心已经像冰山一样融化,用双手是挡不住的。
“里面有声音,是剑神吗?。”从石室外面竟然传来一个声音,而且听着耳熟。
“怎么会是剑神?弟子在‘无何有之乡’见着他了,他不可能在这里。”
“闭嘴,你这个丑八怪,先把脸上的肿消了,白教你一年多,什么都没明白过来。”
是元明和楚兰亨这对师徒,刘清让风萧萧看紧元明,他还是跑了回来。
“师父,我知道是你,说句话吧,叶……师娘怎么样了?”
“师父,您又拜剑神为师了?”楚兰亨的声音问道。
“怎么叫‘又’,剑神一直是我师父,不懂礼貌,跪下磕头,向祖师爷请安。”
楚兰亨吱吱唔唔地不太愿意,元明高声训斥。
刘清这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拉着叶亭的手,抬起头进入冥想,椭圆形的树叶再次飘落,空间转换,两人一起进入“无何有之乡”,刘清背靠大树而坐,让叶亭枕着自己的腿躺在草地上。
刘清轻柔地抚摸着叶亭的秀发,突然对破解“守贞诀”不感兴趣了,一个新的愿望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强烈得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体冲成碎片。
刘清另一手与“无用之树”接触,创造出十天时间和一个新的幻境:
他坐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昏迷的叶亭躺在他的臂弯里,身后左右都是悬崖峭壁,面前却是一片海滩。
他们身于一个宁静的天然港湾里。
沙子细滑,像一块巨大的微微隆起的蛋糕,湛蓝的海水则如同一片碎弱的镜子,似乎一粒细沙也能将它毁掉。
和风吹拂,几只海鸟在空中盘旋,一只大海龟缓慢而执着向躺椅爬来,它代表着刘清制造的时间与出入幻境的节点。
刘清望着眼前的美景,继续深入叶亭的记忆,他现在完全放松了警惕,不再频繁地进进出出,而是驻扎在其中,随意地漫游。
刘清见着叶亭的父母、她的两个哥哥、叶府诸人、元明和楚兰亨,还有她的叔叔叶照。
刘清微笑了,楚兰亨完全是单相思,叶亭当时对他只有崇拜,却没有爱意,叶亭很容易崇拜别人,父亲、哥哥、师父杨锐都在此列,楚兰亨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但是刘清流连忘返的还是关于他自己的记忆,他将两年前的经历几乎重温了一边,这时才发现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但是感情却是如此的炽烈,最后他看到了婚礼上的一幕:自己甩袖而去,现场一团混乱,叶亭昏厥,醒来后在沈婆怀里痛哭。
接下来,叶亭来到独冠山,一路上闷闷不乐日见憔悴,然后元明出现了,陪着叶亭聊天,谈的内容一多半都是关于刘清的。
元明可没说什么好话,将师父贬得一无是处,并且构陷了许多风流韵事,刘清气得火冒三丈,叶亭半信不信,却总是带着微笑,听得津津有味。
叶亭时常提一个问题,元明回答不了,刘清自己也觉得难以解释:
“他为什么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海龟越爬越近,刘清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又回到从前的记忆中,寻找叶亭被沈婆拉出去秘谈那一段,就是在那个时候,沈婆教给她“守贞诀”,破解的字句应该就在叶亭的脑子里。
沈婆与叶亭悄声说话,刘清一句也听不见,接着两人都变成了碎片,刘清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发现自己制造的幻境也在碎裂,而海龟离躺椅还有数丈的距离。
有人封住了叶亭的那段记忆,有人入侵了刘清制造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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