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周妍的自卑心

    

    镇国侯府门前,徐沛文与徐超两人,从马上下来。径直往前走去,一路上,仆从与丫鬟,见了两人尽皆行礼。

    一路前行,径直来到北苑,穆小溪等人已经在这里等候。见到徐沛文回来,除了穆小溪外,包括徐达与周妍在内的所有人,对着徐沛文行礼。

    “见过父亲大人!”这是徐达的声音,浑厚而醇正。

    “见过夫君!”周妍的声音娇媚。

    “见过侯爷!”下人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谁是谁。

    徐沛文点头挥手道:“都起来吧!上饭!”

    穆小溪这时已经拉着徐超的手,径直往餐桌上坐去。徐沛文已经坐下,接着入座的自然就是穆小溪。

    徐超跟着穆小溪入座,坐在了穆小溪的右手边。穆小溪左手边乃是徐沛文,徐沛文的左手边是徐达,而周妍则是被排挤到了徐沛文的对面。

    大家族的规矩就是这样,饭桌上,主位自然是徐沛文的,徐沛文两边则是正室与世子的位置,然后才能安排其他子嗣与妾室。周妍自然不会愿意与穆小溪挨着,事实上,在徐沛文没有回来的时候,周妍能不接触穆小溪,就尽量不接触。除了每天应该的请安外,对于穆小溪,周妍一向敬而远之。

    穆小溪拉着徐超,却没有多说什么话,如今正是吃饭的时间,不适合说什么家常。即使穆小溪与徐超四年没见。穆小溪依旧能认出来,这个翩翩公子,乃是自己的儿子。常言道,母子连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徐达倒是这几人中,见徐超面数最多的人,几个月前,徐超大败腾龙学院,他可是在场。虽然见到一身出尘气质的徐超,有些惊讶,倒也还能认出来这是徐超,没有多大的反应。周妍看向徐超,一双丹凤眼中没有透出什么思量,平平淡淡。

    徐超面上带着微笑,对谁都彬彬有礼,在饭桌上,礼节周到,吃饭行为动作,如老练贵族文人,风雅俊秀。整个饭桌上五个人,也只有穆小溪吃饭时的风情,能掩过徐超那股子略带书卷气的气质。

    “三天后,庞家小子大婚,你们两个小子就跟我一起过去。另外,达儿,去宝库中挑选几件上好的礼物,不用太贵重,要显出身份。”徐沛文吩咐徐达。

    徐达点头道:“是,父亲,孩儿已经挑选好礼物,乃是一对儿深海玲珑鱼的眼珠。”

    “那对珠子?听说有提神养气,稳定心神的作用,为父倒是听说过。超儿,你是读书人,能知晓这东西的贵重之处么?”徐沛文说着话,又考较起徐超来。

    徐超回道:“回父亲大人,深海玲珑鱼非寻常鱼类,每餐必食深海玲珑玉,是以整条鱼通体如红玉颜se,晶莹剔透。而深海玲珑鱼珍贵之处在于,向来不会出现在水面上,若想取得深海玲珑鱼,必然要去往深海万里之处,于恶劣环境下,进行捕获。但下潜深海万里,即使地杰实力的高手,都不能做到。”

    “是以,深海玲珑鱼必然是由水生图纹的天枢高手,亲自下潜深海万里,将深海玲珑鱼抓捕上来。深海玲珑鱼的眼睛,其珍贵之处不在于其功效,而在于其取得困难,珍贵在人力上。因为,取得深海玲珑鱼的人必然是天枢,而深海玲珑鱼更珍贵在于,其身体极为脆弱,往往一出水面,整条鱼就会化成齑粉。能保存住深海玲珑鱼身上任何一部分,都是极为可贵的。”

    “若想保存深海玲珑鱼,必须同时取出深海玲珑玉,以玉封鱼,方能保存起来。目前,已知保存完好的深海玲珑鱼,只有前朝腾龙皇朝时期,一位天枢,在腾龙三十九世皇帝百岁寿诞时献上,为腾龙三十九世皇帝过寿。但在千年前我朝初立时,已然消失不见,都认为其损坏,没想到,却是落入我家了!”

    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徐超讲的不慌不忙,让周妍听得目瞪口呆。她刚才听到徐达说是一条鱼眼珠,又听徐沛文说的功效,总体来说只是一般。因为同样功效的东西,别说徐家,就是他们周家,都有不少。是以没觉得多么贵重,可当徐超这么一说,她才猛然意识到珍贵。

    要说周妍家里也是大户,在didu商业圈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家族。可真正进入到了didu最顶级的家族中,却让周妍感觉到了自己家族的藐小。徐达随便从宝库中提出一件东西,一定不是宝库中最珍贵的,就有如此来历,使得周妍蓦然有种坐井观天之感。

    周妍以往虽然也有些惊叹徐家业大,却没有什么直观的比较,只道是他们周家能够徐徐图之,慢慢侵蚀徐家产业。让他们周家发展更加壮大。商人逐利,周家在发展过程中,用这样的招数不知用了几合,尽数成功。如今有契机接触五大世家之一的徐家,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

    可如今,周妍突然有些恐惧,因为她猛然发现,想要谋划的徐家,根本不是周家能吃下的。即使是徐达当了徐家家主,坐上镇国侯的宝座,徐家也不可能被周家吃下。千年底蕴,实在太深厚,深厚到周家在它面前,就像是巨象身边的蚂蚁,随便一个翻身,就能压死周家。

    周妍余光打量一下穆小溪,穆小溪没有丝毫的吃惊,显然清楚这个物件的贵重。徐沛文自然也是清楚的,刚才那明显是考较徐超。而徐达,他亲自挑选的礼物,自然也是清楚来历。在座的四个人,只有周妍一个人不清楚此物贵重之处。这就是家族的底蕴不足,见识不到,真正珍贵的东西,是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不过,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周妍却在表面上没有丝毫的反应,如穆小溪一般,没有丝毫的惊讶之情,仿佛也已经了然于胸的样子。能在徐家折腾出三分之一的权力,周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错,书没白读!当初要不是小溪说这珠子珍贵,为父到现在恐怕都不清楚它的来历。达儿,选的不错。回头,好好包裹一下,这些事情,也不用多吩咐你了。”徐沛文满意道。

    徐达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已经全都打理好。”

    “恩,还有几天,也该去接白家的那闺女回来,你亲自跑一趟吧!”徐沛文吩咐道。

    听了这话后,徐超却是心中一动,白家的闺女,这个称呼可大有来头啊!

    徐达的未婚妻,可就是这个白家的小女儿,名叫白素。当初,白素的父亲,在徐沛文年轻时,为徐沛文挡过一箭。后来,白素的父亲残废回家,由于白素的父亲不是徐家军人,导致徐沛文感觉过意不去,就亲自敲定了这门亲事。算是帮一帮贫寒的白家,这些年白家发展还算可以,在一座小镇上,也算是富裕,算得上小富即安的家庭。

    看这样子,徐达倒像是已经与白素完婚,算起来也是,徐达已经从didu学院毕业,按照道理来说,也是完婚的年纪。徐超这个时候,就忽然明白了徐沛文当时为何一纸空文,将自己从南疆调了回来,原来是给徐达完婚。

    “超儿,最近这段时间,多去独孤家坐坐,见见独孤老爷子,跟独孤家亲近亲近。明年三月初九,是给你定下的日子,时间也不算多了。”徐沛文根本没有与徐超商量,在徐超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徐超成亲的日子给定了下来。

    徐超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只是面带微笑回答道:“是,父亲大人!”

    “周妍,你手巧女红好,回头给超儿织一套新装。达儿那套新装就很不错,看得出是出自你的手笔。”徐沛文又吩咐周妍。

    周妍点头道:“妾身记住了!”

    “恩,那就没什么事情了!都去自己歇着吧!达儿,跟我来!”徐沛文一边吩咐着,却是已经吃完了饭。

    说完话后,徐沛文当先站了起来,带着徐达径直往书房走去。留下周妍与穆小溪母子二人,周妍面带微笑对穆小溪道:“姐姐,妹妹这就去给超儿挑选新装料子去,一定选最好的!”

    一直沉默的穆小溪淡然开口道:“不麻烦妹妹了,超儿,明天跑一趟你外婆那。娘亲没记错的话,她那应该有些好料子,是十几年前从北方桑城运来的,本该进贡陛下,却被陛下送给了你外婆。一直被你外婆视作宝贝,你去要的话,应该能要来。”

    “是,娘亲!多谢二娘关心,还请二娘稍待一天,待超儿找外婆讨要些料子来,再为超儿做新装不迟!”徐超站起身来,先是对穆小溪回话,接着转身对周妍行礼说话,礼节上毫无瑕疵。

    周妍在穆小溪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北方桑城,她当然清楚。桑城名声虽在外,却一直少见桑城衣料。实乃是,桑城衣料尽皆是由百年以上树木,外加四级以上妖兽毛发,混合制成,每年仅仅能成功做出三匹布来。光是进贡给皇宫,都还略嫌不够,其他人,谁能讨要出桑城衣料?

    一件桑城衣料做成的衣服,在外面黑拍卖行中,足以炒到天价。实在是缺货导致,桑城衣料已然成了皇室专用衣料。不消多说,皇帝的皇袍就是桑城衣料做成的。即使穿不上皇袍,可谁不想试试跟皇袍一样的衣料?

    周妍家里做的就是布匹生意,不然她的女红可不会练得如此手巧。周家做衣料生意上百年,别说桑城衣料的布料,就连成衣也是没有见过一次。如今,穆小溪竟然开口就让徐超去讨要桑城衣料,让周妍莫名其妙的又有些自卑。

    在嫁入徐家来之前,周妍自诩金枝凤凰,凭借过人的样貌,与还说得过去的家世,看谁都不顺眼。自认见识也算不凡,心也够大,不会见到任何东西都一惊一乍。可自从被徐沛文看上,嫁入徐家以来,周妍就一直感觉到自卑。

    跟徐家一比,自己家曾经让自己自豪的东西,全都变得有些破烂,不值一提。就连这副样貌,最有自信的身材,跟穆小溪这位didu第一美人一比,也是自惭形秽。甚至,自己的气质,向来高贵如凤凰般的气质,在穆小溪面前,竟然一次也显摆不出来。穆小溪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压迫,可就是随意往那一坐,那副雍容贵气,直让周妍自卑的想去自杀。

    穆小溪一行一动间的随意闲适,恬淡静谧,都不是她能拥有的。即使如今在徐家二十多年,她周妍也努力去学习去改变,还是仍旧达不到穆小溪那副雍容华贵。穆小溪即使偶尔浇花时,穿着白袍素衣,也比她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显得有气质的多。那种骨子里带着的贵气,不是她所能拥有的。

    所以,刚刚一进入徐家,周妍自卑,直到她生出来徐达。而穆小溪却还没怀孕,让她终于能在穆小溪面前抬起点头来。也是从那时起,她要超越穆小溪,要从各个方面超越穆小溪,样貌上不如穆小溪,那就从别的地方弥补。她比穆小溪表现的能干,能处理事情,让大管家都刮目相看。好多次都要在穆小溪面前炫耀,却发现穆小溪根本从来没管过这些事情,似乎在她看来,这本就应该是别人处理的事情,身为主人,就得有主人的做派。

    周妍一次次挑战穆小溪,却发现穆小溪根本没将她看在眼里,当成对手。气得周妍想要发疯,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发现,穆小溪的一句话,在镇国侯府中,比她管用的多。即使那些被她暗中收买的人,也不敢违抗穆小溪的话。每当穆小溪吩咐事情时,虽然语气云淡风轻,却总能让人战战兢兢去完成。

    周妍不清楚不明白,自己每一次吩咐那些人,都得跟发火似的吼叫,才能让他们去办事。这里面的差距为何这么大,难道只是一个正室与妾室的关系?周妍不信,可也找不出别的原因,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在徐超出生后,周妍猛然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徐沛文在徐超出生那一刻,就定下徐超为世子。徐达已经一岁半,都没有任何的表示。她要做些什么,为了自己的儿子。于是,与周家合作,图谋徐家产业。因为周妍清楚,想要与穆小溪有平等对话权,就要有自己的势力。她安排人进入徐家,家丁中,三分之一的人是她的人。徐沛文常年不在家,而穆小溪又不管事,这更加纵容了她。

    徐超身为世子,懂事后,处处与他们周家人对着干。那时周妍权势还不算大,保护不了他们,也没办法保护他们。徐家可是还有一帮老家伙在东苑住着,在他们心中,一个徐家世子可比一个徐家妾室身份大多了。于是,徐超飞扬跋扈,在那几年可是将周家的势力清除了不少。气得周妍牙痒痒,却又不能如何,只好教唆徐达去欺负徐超。在她看来,徐达比徐超大了一岁半,力气也大,欺负徐超应该没问题。

    可没想到,徐超年幼时实力强劲,别说一个徐达才比他大了一年半。即使周围那几个家族的世子与公子,比徐超大了两三岁,也被徐超打得满地找牙。最典型的是她们周家的世子,被徐超打怕了,简直可以做到徐超之名止哭的作用。

    这一切让周妍感觉无奈,人比不上穆小溪,连儿子也比不上穆小溪的儿子。周妍有时候问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命了?一辈子被穆小溪压在底下?除了生儿子比穆小溪早,就没有能赶上穆小溪的地方?直到徐超十岁那年,机会来了!

    在徐超被废黜,驱逐出didu后,周妍猛然感觉到了机会来了!在徐超还没离开didu之时,就将当初被徐超整趴下的那帮人,一个个放出来,开始大肆休整人马。徐达被定为世子,让她的身份也大涨,东院的老家伙们也给了他几分面子,让她更加能伸开手脚。

    但是,本以为一飞冲天的她,即使控制了整个镇国侯府三分之一的力量,却始终不能把手伸到镇国侯府真正的力量中去。那支jing锐的徐家军,担任镇国侯府的护卫工作,以及那些被徐家养起来的图纹术、器、阵师们,却根本不是她能指挥得动。徐沛文不在时,就连东院的老家伙也不可能指挥这群人,能指挥他们的只有穆小溪一个!

    不过,在周妍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与穆小溪叫好的资历。最近几年,即使徐超回来后,也仍旧不被她看在眼里。一个非图纹师的少爷,怎么可能撼动她的地位?

    可是,最近一些时候,特别是徐达大婚的时候,让周妍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够看。来访宾客,他们所谈论的东西,她根本听不懂,插不上嘴。而穆小溪却往往两三句话,就能让他们佩服无比。他们送来的礼物,好多东西她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根本看不出什么好处。还以为是一般东西,正想着让徐达整饬他们。可在今天,却被徐超一番话说得,有些自卑。

    不是别人送得东西不好,而是她不识货!想着穆小溪指挥人分门别类的模样,那种见识,不是她能学来。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只是因为自己心中自卑。本以为自己能叫号穆小溪,却又被他们母子二人,寥寥几句话,打击得更加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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